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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后侧殿外好一会儿,咏葭迟迟不肯推开门,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可供自己垂死回忆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往日惊心动魄的杀手生涯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特别印象,倒是跟嬴庭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两人互相较劲儿,明争暗斗的画面不断涌现脑海。
咏葭自嘲的笑笑再提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嵌在四周墙上的夜明珠将殿内映出一层朦胧的光晕,地板、墙壁、窗户、桌椅被各种层次高低不同的红装点得奢华又妖艳,正是属于贝岚的格调。
贝岚并不在殿内,这让咏葭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她走到落进一大片月华的窗前,怔怔的望着天空上的银盘发愣。
“你来晚了。”突然传来的人声让咏葭飞快转身。
一个男子躺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软塌上,看他的样子应该早就在那儿,而她竟然一无所觉?她一向引以为豪的警觉性在今夜荡然无存。
咏葭一边暗暗自责,一边也认出那男子是曾于赢庭府中昙花一现的墨渊,他正露出一副被人打扰的不悦表情,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可是他刚刚说的话明摆着是在等她。
“长公主让我来找她。”她说。
“我知道,她是让你来找她……的谋臣,也就是我。”墨渊说着坐起来。
“你?”咏葭有片刻的糊涂,餐桌上人们的反应……难道是她误会了?
墨渊支着脑袋瞅她,“估计你现在已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了,作弄新人是他们的乐趣,我毫不意外玩得最开心的应该是殿下。”
咏葭觉得喉咙里如同卡了个小硬块,咽不下又吐不出的难受,她喃喃问道:“你们到底想干嘛?”
墨渊很是无聊的说:“负责改造你。”
“改造我?”咏葭疑惑的重复。
“你是杀手,敏锐度、魄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劲这些自然不在话下,可呆在复杂险恶、危机四伏的王宫,你还必须学会更多东西。”墨渊声音平板,没有抑扬顿挫的说,“其中之一就是把自己的爪子好好收起来。”
咏葭盘起手臂,眼前的男子年轻得称之为少年亦不为过,却偏偏故作深沉,训起人来有板有眼的,“这点你不用担心,你想让我完成什么任务,规定期限内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墨渊的眼珠向上滑了一道弧,不屑的哼:“天真。”
咏葭二话不说袖口一松,小刀落到掌心,一闪神她已欺过身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动作并没有吓到他,墨渊心不跳气不喘的睨她,“这就是你所谓的令人满意的结果?”
“我想你不晓得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真刀。”咏葭不信他不怕。
“刀是真是假很重要吗?重点应该在于被胁迫的人畏不畏惧吧?”他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拎起刀背将之移开,就如赶开一条讨人厌的臭虫。
咏葭感兴趣的挑了挑眉,“你这话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墨渊盯着咏葭近得几乎贴上他的脸,仍旧平板的说:“不介意的话可否保持一定的距离。”
一个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你知不知道一个好女孩子是不会随便和一个陌生的男人靠在一起的?
咏葭立刻被针刺到一般弹开,墨渊则犹如碰到了一个大麻烦,捏了捏眉心,“你知道你首要改造的是什么吗?”
“嗯?”
“学会怎么做个女人。”
“……”
作者有话要说:贝岚要干嘛?要干嘛?要干嘛?
☆、(六)
连夜跟墨渊离开王宫直奔逐香堡,咏葭看着马车外不断后退的风景,问道:“为什么要出宫?”贝岚要下她不是让她能呆在宫里陪着她吗?
闭目养神的墨渊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后宫不留男客。”
王室外的男性的确是不可以长久逗留在后宫,但也有重臣或王族的外戚被特许住在宫里,凭他的身份以及受宠的程度还自称是“客”,或者他这般刻意是在辟谣?不过以贝岚天不怕地不怕的作风,岂会介意那些喧于尘上的流言蜚语。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墨渊平铺直叙道:“记住,宫里跟外面不一样,很不一样。”
管他是故弄玄虚还是什么,咏葭都打定主意不予理会,现在她只要乖乖的当一个任人戏弄的小丑便可以了,不过但凡给她逮到机会,她绝对会将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羞辱连本带利还给他们,因为,她再无足轻重亦有需坚守的最后底线。
上次来逐香堡带有几分不安几分小心翼翼,然今次的心境却已大不同,不用步步为营,不必处处谨小慎微,闲暇之余看着堡内的一草一木,竟感觉熟悉与亲切,人便也自在了,而仆役们更将咏葭当做了半个主人,鞍前马后悉心照顾呵护。
早年间她和哥哥被卖做奴隶,十三岁立功受赏,迟瑰归还卖身契,除了他们的奴籍,但仍非自由身,稍有差池即刻两颗人头叮咚落地,她的奴性跟性命是连成一体的,即使心气儿再高也未曾设想有一天让人伺候,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故而咏葭非常不习惯总有两个侍女尾随其后,一副只要她眼神脸色微微一改便准备赴汤蹈火的样子,反观墨渊则泰然自若,从来不用动嘴,呼吸声大点旁边的随从就知道他要干嘛,一看就知道自小就养尊处优。
默默观察了几日,墨渊派了一个老嬷嬷过来替下那两个侍女,别以为这样是为她着想,老嬷嬷其实是来教她规矩的。不管身处哪里的王宫,规矩必定多,繁文缛节一套接一套,还有零零碎碎一大堆不可触犯的禁忌。
背书咏葭由来擅长,两百多页的《宫规》看一遍便记得七七八八,可惜记得是一回事儿,“照章办事”又是另一回事儿,不清楚“教规矩”的老嬷嬷怎么跟墨渊说的,反正隔日她便被撤走了,换上墨渊亲自出马,除去就寝,一旦踏出房门,他便一直和她在一起。
走路,必须犹如风扶弱柳盈盈动人;说话,必须犹如三月小雨柔细婉转;笑容,必须犹如春花含苞半遮半掩……墨渊对她的改造几乎囊括所有,甚至特地请来贝岚身边的那群女孩子教导她如何打扮,而男孩子则教宫里时兴的各种游戏。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再有,舞刀弄剑更想也不要想。之前还不耐有两个侍女随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现今光沐浴都要花费一个时辰折腾,咏葭发现这些日子没长什么本事,耐性倒磨练得出神入化了。
一日,刚传了早膳,墨渊和咏葭临窗对坐,桌上的碗碟杯盏摆放得与宫里完全一模一样,随身侍从亦遵照宫里的规矩,举箸向二位示意,经同意便将食物夹至小碟送到他们面前,咏葭当然也是遵照规矩,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咀嚼,心里默数三十下才咽下,然后等换了新菜再依次重复一遍,举止可谓文雅婉约,品相一流,用完膳唇上的胭脂都没脱落分毫。
从头到尾墨渊都无甚表示,他总如此,不爱说话,咏葭很庆幸,因为她实在对他无话可说,再者顿顿饭食不知味,倒尽胃口,可过后又时常饿得头眼昏花,她哪里还提得起精神照顾对方的情绪?
“今日,我们进城。”这冷不丁的一句让坐得腰酸背疼的咏葭一愕,抬眼看他,墨渊却已起身,“准备一下。”
“为何进城?”
“听戏。”
真是惜字如金,多一个字不带,交代完毕人也飘出了门,咏葭暗忖,长公主的门客莫不是成天装疯卖傻的,就是他这种清高寡淡的,如今配上她这个杀手,俨然包罗万象,海纳百川。
贝岚城极富盛名的角儿今晚鸣锣开唱,引来八方看客齐聚一堂,使得戏园子热闹非凡,上下两层座无虚席,墨渊气定神闲的撩袍上二楼雅间,长公主的宠臣自然是正中央视野最好的位子,而作为女眷咏葭则由侍女搀扶着从侧面小梯上楼,得以避开一切闲杂人等。
进了雅间,侍女欠身退下,先一步落座的墨渊径自端起茶碗,揭盖吹了吹浮面的细如银针的茶叶,优雅的啜了一口,咏葭不动声色坐到一边,拿出丝绢像模像样的摁了摁额角,仿似爬楼梯给累着了般。
“你这趟上来都看到了什么?”墨渊突然发问,“要如实说。”
咏葭一边搅着手里的丝绢玩,一边状似悠闲的说:“戏园子前后四个门,上下七七四十九张桌,我们右边是中郎将,左边是太常寺卿。”
墨渊斜她一眼,“就这些?”
咏葭接道:“园中廊下侍卫有二,右翼后门有二,左翼后门一人一车,街口接应有二。”
墨渊无声长叹,放了茶碗把头转向戏台,片刻后说道:“看戏吧。”
咏葭闹不清他何来此问,问了又何以那副表情,好像为着什么无奈沮丧,若是因她而起,可她自认已足够端庄,与其他雅间的贵妇女眷并无二致,甚至过犹不及。
名角儿的技艺果然精湛,频频获得满场喝彩,然而墨渊意兴阑珊,中途便要退场,咏葭虽不解其意,但也随他去,识大体的大家闺秀本应这般善解人意的不是吗?
如来时一样,两人又分开下楼,时值初秋晚风乍起,小梯下照明的火烛疏于关照,一阵强风就熄灭了一盏,领路的侍女一不留神踏空一步,心一慌身子一歪,人整个儿往前扑,咏葭眼疾手快,揪住她的衣领,手腕一振便将她稳稳的钉在楼梯上,侍女惊魂未定的低呼一声,捂着胸口不敢睁眼,咏葭松开她,捻指轻弹,灭掉的火烛瞬间点亮,同时也照亮站在梯下的墨渊晦暗莫名的脸。
咏葭撇撇唇,若无其事把手搭到侍女臂上,“没事儿了,走吧,别让爷等久了。”
侍女刚想道谢,但见墨渊拂袖而去的背影,狠狠一抖,连忙低下头半声不吭,咏葭眼角一挑,敢情不叫的狗才咬人。
戏园门口,墨渊坐在马车上,一等咏葭上来便吩咐上路,马车摇摇晃晃的颠簸,咏葭却如履平地,不受点滴影响的安稳坐下,墨渊目不转睛的瞪着她。
“我可以问问你今晚到底怎么了吗?”这么阴阳怪气的,咏葭不能再权当看不见。
墨渊沉吸一口气,“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不管伪装成贵妇或农妇都不在话下,不过我得告诉你,这次你完全弄拧了长公主的本意,她不是要你装而是要你变。”
难得听他说这么长一段话,咏葭不无讶异,以至于一时尚未领会明白,目光不住闪了闪,也就这一瞬的晃神,墨渊始终维持清冷的面目开始动摇龟裂,有火苗在眼底燃烧,他厉声说:“你的刚愎自用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不,是害死我们大家!”
咏葭向来不怕硬碰硬,她扬起下巴,“请问我哪里刚愎自用了?”
“你当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在敷衍应付么?”墨渊控诉,“你的确是聪明,很可惜用错了地方,自以为欺上瞒下装得很像,结果稍加试探立刻露了马脚。”
咏葭就好奇这点,她想知道究竟哪里“露了马脚”?于是不耻下问:“我哪儿没过关?”
“你哪儿都没过关,记得在戏园子我问你看到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么?”墨渊捏鼻梁,“身份高贵的千金大小姐上戏园听戏,关心的不是唱哪出戏,想尽办法点自己爱听的戏,却是把前后上下有多少个出口,有多少个侍卫给算清楚。”
咏葭蹙眉,出于习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首先摸清路线,再来打探“暗桩”几何,是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未料竟泄露自己底细。
“装只能装个表面,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是无论怎么装都掩饰不掉的,刚才情急之下你救了那个侍女,试问这是柔弱无助的闺秀干得出来的么?如果当时看到的不是我换做别人,后果该是如何?”
“周围没别人。”虽事出突然,但她亦清楚在场的并无外人。
墨渊怒极反笑,“你敢保证你永远如今晚这般幸运?我一早便说过宫里很不一样,能长居于此的人谁不心狠眼毒,一步行差踏错,你有活路么?”
他说得对,连他的眼睛都骗不过,其他的又从何谈起?咏葭沉默下去,自讨是否真的过于自负了。
墨渊瞥着神情低落的她,重重的往后一靠,徐徐叹道:“要活命,必须要变,变得再也不像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