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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咏葭明知宥连策数次遣人询问她去向,仍倔强的不肯回宫复命,只想用最短的时间将真相查明,然后整理完成交由他批复还公主惠一个公道。也因此待她从关押太后党羽的天牢出来,才听闻上王驾崩的消息,当下心头一凉,深感不妙,忙不迭上马朝王城飞奔而去。
进了宫,看见内廷礼孝院的人将各个宫室殿阁布满素缟,到处弥漫着沉痛哀伤的气氛,咏葭加紧脚步一路小跑至辅星殿,上王的灵堂便设在那儿。
守在门外的咏芫已经穿上了黑纱长袍,见妹妹赶来,连忙拉了她走到侧旁,小声问她:“怎么弄到这时才来?”
咏葭伸头越过哥哥的肩膀往殿门里瞧,“陛下,还好吧?”
“非常不好。”咏芫捏捏眉心,“一天一夜跪在灵前,滴水未进,谁也劝不听。”
就知道会这样,他们父子感情亲厚,泽彼举国皆知,此次好不容易重返王城,尚来不及享受劫后与家人团聚的快乐,上王却已撒手人寰,宥连策必定悲痛万分,就连咏葭自己也无法接受,让一向极重亲情的他如何面对?
“为何这般突然?上王究竟得了什么病?”
咏芫看了看周围,才将上王中毒的事儿告诉咏葭,并交代不可泄露。
咏葭握拳啐了一口,“该死的!”想那太后真真作恶多端,不但下毒害死两位公主,又下毒谋害亲夫,世人都指责苍岌人狠辣擅使毒,岂不知狠辣之人根本不分国界。
“逝者已矣,莫再追究。”咏芫担心她一时意气跟宥连策道出真相,继而再起惹风波,遂又警告一遍。
“她倒好,死了一了百了,可苦了活着的人。”咏葭虽愤愤不平,却也理解哥哥用心。
咏芫推推她,“去换身衣服,然后去看看陛下,好生劝慰,让他多少吃点东西,别拖垮了身子。”
“嗯。”咏葭长叹口气,转身去换丧服。
肃穆的灵堂,目光及处满眼的白,烛光星星点点下映照着宥连策悲凉的身影,咏葭缓步上前,焚香祭拜,整个过程宥连策一动不动,彷如死物。
他半垂着脸,看不清面容,咏葭跪到他身边,轻轻说道:“陛下,您守了这么久,歇会儿吧。”
宥连策盯着地面,不言不语。
“我知道您没胃口,不过不吃东西,您会撑不住的。”说完咏葭等了片刻,他依然毫无动静,于是试着扯了扯他的衣袖,“我相信上王在天有灵也不愿见您这样,他生前不是最疼爱您的吗?”
宥连策还是没有反应,咏葭咬咬牙,干脆揪他起来,而意外的是他还真就让她揪了起来,活像没有生命力的木偶,咏葭讶异之后不由得放柔了力道,小心翼翼搀扶他走进偏殿。
女侍们迅速端上膳食,咏葭将任由摆布的宥连策摁坐到桌前,可他不动手吃饭,咏葭无奈只得喂他,食物送到他嘴边,霍然发现他双眼红肿无神,下巴爬满黑青胡渣,昔日的意气风发消弭殆尽只余空洞洞的悲怆。霎时心酸一股脑汹涌而上,刺得眼眶温热发胀,向来自诩没血没泪的她蓦然泪流,泪滴打落桌面,氲开一小滩水渍。
宥连策睫毛微颤,浑浊的眼底水光浮现,须臾眼角滑下泪痕,隔着泪雾看向同样悄无声息落泪的咏葭,她甚至还维持着喂饭的姿势,两人便这么相对着,安静哭泣。
两日后,遵照上王遗诏,将其焚化。
清晨,承载着上王遗体的船舶乘风出海,四周护航的舰只徐徐跟随,宥连策站在船头仰望高高垒起的柴薪,而他的至亲正平躺在上面,脚边满是诵念安魂经的祭司,素白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切飘渺若梦,显得好不真实,但彻骨的伤痛却货真价实的存在着。
船行至大海中央,雾吹大祭司登高大声朗声经文,护航舰鸣炮以示送别,一名内官将火把呈给宥连策,宥连策顿了半晌方颤抖着接过,然后垂眸盯着噼啪燃烧的火焰,心口闷闷钝痛,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就这么亲手送走父王。
蓦地一条护航舰上响起悠扬婉转的琴声,咏芫席地而坐,腿上搁着一把样子怪异的木琴,修长的指尖拨弄琴弦,旁边咏葭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宥连策,开口唱起了那首殇曲,她独特的声线时而高亢时而低回,如泣如诉,让闻者无不感伤。
宥连策不由自主闭上眼睛,热泪洒落,沾湿衣襟,雾吹大祭司见状撩袍跪下,“陛下,请送上王上路吧,俗世苦多,天国极乐。”
众人亦跟着跪倒一片,齐声高呼:“陛下,送上王安心上路吧。”
宥连策深吸口气,别开脸,手一扬火把落在柴薪上,淋过松油的干柴即刻过火,浓烟冲天而上,宥连策不忍再看,转身下船。
父王愿您一路走好!
不多时火焰吞噬了整艘船,巨大的火球映红了海面,护航的舰只缓缓后撤,岸上送别上王的百姓莫不悲痛哭号,丧钟响彻独岛……
……
独岛的四季不算分明,即使冬季亦不寒冷,只多雨,春天季风到来吹开浓密的云层,太阳便时常造访,当阳光益发的开始灿烂也意味着夏天脚步临近,于是漫山遍野姹紫嫣红,繁花斗艳,美不胜收。
幼年他曾天真的问父王,这么多的花儿是谁种下的?
父王笑呵呵道:是天上的星神。
宥连策仰躺着遥望黢黑天幕,无边无际璀璨闪耀的星子仿佛唾手可得,又仿佛下一瞬便能将他淹没,逼得他透不过气,握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却依然冲不掉几乎溢出喉咙的苦涩。
咏葭负手看了他好久,直到地上东倒西歪丢满了空酒壶,她才默默走过去,“陛下,天晚风凉,不如回宫就寝吧。”
宥连策眨眨醉眼,招手让她过来,“你来的正好,陪我喝点。”
“陛下……”
“别拒绝我,至少今晚不要。”宥连策又重新开启一壶酒,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
咏葭不语,喝了一小口,宥连策见了颇满意,接着继续灌酒,醇厚的酒香飘散,而沉默亦在二人之间弥漫。
须臾,他声音比夜风还凉的说:“我母后出生士族名门,祖上乃三朝元老,显赫一时,当年圣主爷指婚,父王其实并不甘愿,大婚隔天就借口清剿海盗离开了独岛,且一走便是三年多,后来海盗头子勾结禁卫军趁圣主王太后回乡省亲绑架了她,母后一人领着家兵勇闯海盗窝救回圣主王太后,父王这才知道母后不似那些娇生惯养的刁蛮千金,遂回心转意,可惜好景不长,因为救圣主王太后,我母后落下一身伤病,生下我便香消玉殒了,父王为感念母后忠贞仁厚,将尚在襁褓中的我封为储君,与此同时迎娶了他心仪已久的女子。”
咏葭眼角一跳,他说的似乎跟传说不符,像是清楚她心中所想,宥连策道:“其实父王并非传说中的那么钟情我母后,这个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已知晓,但我不怨恨,他给了我他能够给的所有,为何还要剥夺他仅剩的私心?只要那个女人对他好就行了,而那女人的确对他或者对我都极好,好到父王为了宥连勋始终心怀愧疚,好到我以为自己取代了她的亲生儿子……讽刺的是最后事实证明一切均是假象!”
有道是养恩大过生恩,宥连策从未见过生母,由太后一手带大,虽然嘴上不善于表达,没开口喊过一声母后,心目中却早已视她为母亲,所以即使明白父王真正的感情归属亦无半分怨尤。
“我认清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真爱,有的是阴谋算计、包藏祸心以及狠绝背叛。”
咏葭猛的看他一眼,不对,世间有真爱,好比宥连勋和雾如景,他们不是爱得难舍难离,约定三生么?
宥连策没错过她这一眼,冷嗤道:“你敢否认?真当我不知道父王是中毒而死的不成?”
咏葭大骇,“陛下……”
“我是不懂医,但眼睛没瞎,父王和上次凯维中毒时一样,他的颈项处有一条黑青色的淤痕。”宥连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上面赫然印有一团血污,他将之丢到咏葭跟前,“这么特别的毒,我怎会认不出?”
咏葭立刻跪下,“请陛下恕罪,我哥哥不是故意欺瞒的,他完成出自善意,不想您过于悲伤。”
宥连策挥挥手,“放心,我若要问咏芫的罪也不会等到现在,再说我岂又不知父王的心意,他苛责自己但求一死以谢天下,可为了那种女人,我只觉得,不值。”
不止不值而且非常不值!想他临终嘱托后事草草了之,不肯入土为安,留个坟冢供后人缅怀祭奠,何以至此?怕是仍旧惦念亲手置他于死地的女人而非没有面目到九泉之下面对他母后!
恨意犹如阴暗滋生的藤蔓,飞快攀爬缠绕,不遗余地的将他牢牢缚住,越是挣扎反抗越是紧实。父王的错爱换来半生谎言和死无葬身之地,而他愚蠢的信以为真则险些换来一命呜呼,如今战火还在大半个国土上燃烧,结果到头来他的仇没法报,他的苦没法诉,叫他怎么甘心?怎能不恨?
咕咚咕咚灌下一整壶酒,宥连策用力将陶壶摔得粉碎,切齿狠道:“知道吗?父王至死仍心心念念不断替宥连勋求情,求我放过他,凭什么?嗯?父王去世,这么大的事,身为人子却一直不露面,如此绝情绝义,你告诉我,凭什么让我放过他?!”
咏葭抿着唇几度欲言又止,宥连勋因为离开了独岛,并不知道上王驾崩,所以才没来奔丧尽孝,错不在他……看宥连策暴怒狂躁的样子,咏葭犹豫着咽下滚到嘴边的话,这般失去理智不冷静的他,倘若此刻据实相告,后果实在难以预料,事关宥连勋夫妇和未出生孩子的性命,甚至包括私自放走他们的大祭司,牵扯过广,不得不慎之又慎。
“陛下,你醉了,别再喝了,早些安歇吧。”最后咏葭决定保守秘密,上王的死给他的打击过于沉重,假以时日待他心平气和了,寻个好时机再慢慢说与他知道吧。
宥连策却不听劝,抢过一壶酒抱在怀里,一边撕掉封盖,一边信誓旦旦道:“我绝不放过他,还有……雾如景!”
☆、(八)
王城外的海滩上聚集了大批独岛的百姓,将原来专门用于处决海盗的绞架围得水泄不通,有别于过去绞死海盗时的群情激奋、大快人心,今日除了规律的海浪声之外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人们均沉默的看着十几个押跪在地等待行刑的死囚,场面显得尤为诡异。
与此同时,正星殿外咏葭听完宫人的回复,脸色不由得一片铁青,沉声问:“你有没有禀明陛下,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与他商议?”
宫人恭敬的弯着腰,“回女爵爷的话,老奴已经禀明陛下了,不过陛下说今日不见任何人,实在抱歉,还请女爵爷见谅。”
咏葭不死心,又道:“麻烦你再进去禀告一声,我必须马上觐见陛下,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宫人淡不可闻的叹了叹,“女爵爷,老奴知道您为何事急着见陛下,可陛下……老奴实在无能为力,女爵爷您请回吧。”
咏葭眯细美眸,投射出的凌厉精光越过宫人死死盯着紧闭的宫门,似乎在思索有无必要硬闯进去,而此时身后随行的墨渊轻轻咳了一声,“爵爷,别为难他了,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咏葭侧过头冷冷的瞥他,墨渊平静的回视,最终咏葭捏紧拳头转身走开,宫人松了口气,“恭送女爵爷和郡王。”
墨渊看着前面咏葭挺得笔直的脊梁,莫不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加快步伐追上她,“咏葭,这毕竟是他的国事,照道理我俩均无权过问。”
咏葭顿住,咬着牙说:“道理谁不懂?可总不能明知是错的还要为了所谓的‘道理’泯灭良知吧?”
墨渊道:“其实换个立场来评判,陛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太后专权时那些佞臣昏官助纣为虐,祸国殃民,落得今日下场根本罪有应得。”
“那他们的妻儿族人呢?”咏葭反驳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犯错的人认罪伏法天经地义,何须牵连三族,一个不留?”
“泽彼律法甚严,灭族之事屡见不鲜,更别说陛下刚刚经历丧父之痛,他能不严惩吗?”
“这不是理由!”咏葭拔高声音,“如果他的做法是英明的,是深得民心的,为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