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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跟随了她足足二十年。
只是,虽然一切都是绿梧行事,她毫不知情,但此时的裴元德已经不准备解释了,容肃此时显然已认定这些事是她的旨意。她想,等他冷静下来一想,自然知道一切不会是她所为,她要杀个人,哪还需要费这周章。
她再次放缓语气,“难道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小寡妇与我断了这十数年的情分?”
容肃冷冷的看着她。
裴元德一笑,又道:“阿肃可答应过姐姐,这辈子要一直跟着姐姐的。”
容肃脑子里却浮现出当年的情景。那时候,他在容家,在险先被陷害致死时,裴元德出现并将他带走。彼时他才十四岁,无依无靠,受尽冷落,裴元德和善可亲又对他关怀备至,于是在那时候,性情乖戾的他便对拯救他于水深火热的长公主殿下俯首称臣彻底拜服。他信任她,依赖她,言听计从,万般忠诚,她笑着说将他视为自己的亲弟弟,可他甘愿当她的一条走狗……
见容肃忆起了往事,裴元德嘴角弯起,心生愉悦,她走上前,“这么多年我们一起走过,阿肃难道忍心离我而去?”
“无论我做什么,你也应该知道,都是为了你好,我对你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见容肃表情没有方才那么冰冷,她抓起他的手,眼中,满是柔情。此时的她,再不是那个身居高位手握生杀大权的长公主殿下,而只是变成了一个情根深种羞涩表露心迹的女子。
可是容肃看着这幅样子的她,眼神再次变得冰然。
“殿下是想用对付陈世英的法子来对付我了么?”他低头看着她,眼底的冰然已彻底变成了嫌恶。
而只这一句话,就像裴元德似被蛇咬了般,迅速抽回手,目光抖沉。
陈世英,镇南将军,手握军部大权,只是为人正直,从不参与党争。而裴元德为了拉拢他,故意设计接近,放下姿态,频频示弱,百般手段尽使出,最终使得那位铮铮铁骨汉子拜倒身下,一往情深又执迷不悟……
“或者,还有柳文青?”
裴元德脸色大变。
柳文青,延国史上最年轻的尚书,本有一腔抱负要施展,可最终难受美人恩,自此忠君富国皆忘,雄才伟略惟付闺中人。
“你怎么知道?”裴元德眯起了眼。
容肃转头不答,事实上,这样的人还不止这两个,只是他耻于再提。这个女人,原本在她眼里如此高洁,可事实上,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付出自己的身躯。而偏偏,她又是那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将所有人哄得死心塌地,又将所有人瞒得密不透风!
原本他还不知情,若不是李香年为了挑拨他和她的关系将证据罗列给他,他是死都不会相信他心中的高洁女子会是这样的人。只是当初为了不让李香年得逞,心中又存有疑虑,所有他才将事情瞒下来只作不知!
裴元德看他的神色便知他显然已经都知道了,脑子飞速运转一番后道:“可你应该知道我对你是不一样的。我对他们这样不过是形势所逼,我一个弱女子想立足于朝堂之上,不采取一些非常措施又能如何?”
“那你为何一直不成亲?”容肃反问道,见裴元德一时语塞,又冷笑道,“殿下你对我又有何不一样?不过也是利用罢了!当年容家大乱,我三叔被陷害,家产尽被二房夺了去,这极大的危害了你的利益,你迫切的需要扶持一个人来与二房背后的后党打擂台,所以你才找了父母双亡名为长房嫡子实则毫无势力的我!你借着我对二房的仇恨将二房悉数斗败,最终容家覆灭,而容家的家产全部落入你手,这一切,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一无所知么!”
“并且,如果所查无误的话,当初是为了得到容家的财产,率先接近的是我的三叔吧!而且那时候,你们已经有了婚约吧!你跟叔叔辈的人有过婚约,现在又对侄儿辈的人诉衷肠,殿下,您真的不知廉耻么?”
想及当时年仅十四的裴元德就有了这样的心机城府,容肃只觉一阵寒凉,可怜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三叔轻信于她,听从她的话后参与了容家的斗争,结果,因此丧命!
容肃攥紧拳头,这些年来,他第一次这般克制不住。
裴元德听他说完,许久没有说话,心中惊涛沉沉迭起,她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而当脑中的前尘往事全部散去,心中的涛浪全然平复,她收起了所有的面具,只是抬起头,以一种睥睨人世的目光看着容肃。
“原本我一直以为,这么些年你与我渐行渐远是受了皇兄的挑拨,时至今日才明白,真正的原因是这样。”她的语气变轻,亦变冷,“呵,你既然已知道了真相,可这么多年只是与我保持距离而非分道扬镳,想来依然是记着我当年救你出容家的恩情。”
既然已是覆水难收,那么便任它去罢!她裴元德为了目的可以做低伏小不折手段,可是既然已无胜算,她也就不会摇尾乞怜任人践踏!
这一刻,她依然是至高无上的长公主殿下!
而容肃听她这么一说,却无力反驳。的确,虽然裴元德接近他是为了利用他,可那时候,若没她想救,他必死无疑!——他的二叔,如何允许他这个长房嫡子存在!
裴元德嘴角一弯,嘲意十足,“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为了一个卑贱的女人跟我撕破脸!容肃,你这么做,值得么?”
容肃抬起头。
裴元德没等他回答,就继续道:“当然,我不会因此与你为敌,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都是与别人不同的。”
说完一笑,转身便走。
只是待走到容肃身侧时,她又顿住,回头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人是我的人所谋害,可是右营的人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容肃豁然转头。
“绿梧与素卿密谋,待她哪天出去散步之时,便侯在途中借机行事,可是没想到密谋的第二天,绯色便邀她去赏花,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看着容肃微微发愣的神情,裴元德抿唇一笑,而后转身离开。
等走到门外,她的笑容落了下来。
这一次,她彻彻底底输了。
只是就算是输,她也不允许自己输的太难看!
她有她身为长公主的骄傲!
“大人,夫人她醒了!”门口又传来禀告。
容肃迅然回神,然后立马走了出去。
……
周锦醒了,此时正在喝药。大夫站在旁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外面那一具具尸体已经能足够说明容大人的态度了。
容肃走进来,看到大夫在,却是眼神一冷,“都滚出去!”
大夫赶紧退下。
周锦放下药碗,看着他。
容肃见她没把要喝完,喝道:“喝掉!”
周锦一笑,照做。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见她喝完,容肃又沉声问道。
周锦放下药碗,“几次想说,都没有机会。”
容肃语塞,他自然知道周锦是什么意思。她确实几次三番来找他,可他都是毫不犹豫的否决,那天夜里被撞破她也确实有开口之意,可他却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走了。至于那天在书房,裴元德在,这个女人这么谨慎,又怎么会说!
而且,在刚才,冷静下来后他也终于知道她的身体究竟为何亏损的那么多。自他恢复记忆那日就被关起来,从木箱到地牢,之后又到后院,吃不好,睡不好,每日担惊受怕,身子又如何会好!
想及此,容肃再一次攥紧了拳头。
“好好休息吧!”不想让这女人看出再多的痕迹,容肃又冷然道。见周锦很乖顺的躺下,他哼了一身,转身出去。
只是,当走到外面,看到整个空荡荡的庭院时,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里的人已统统被解决,那又该由谁来伺候她?
如今,又有谁是值得信任的?
容肃,一筹莫展。
而就在这时候,容府大门外突然走来了一个人。
“容大人在否?烦请通报一声,就说司马萍求见。”只见那人一脸谄媚的笑着,十足的狗腿子模样。
第70章 将计就计何须提
司马萍自从被容肃“明升暗贬”调去了探监司;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的上峰令狐掌事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看穿了他想要取而代之之心,便一心一意开始折腾他;不是给予堆成山的绝密文书要求一一牢记于心一个字都不准错;就是派去最远最远的地方搜集情报美其名曰“委以重任”……司马萍养尊处优惯了,被折腾了一个多月,哪还有原来容光焕发高人一等的大人样儿;现在乍一看;就是一个双眼凹陷满脸憔悴的干瘪老头!
而当他再次被派去遥远的边关回来;看着自己累脱的一层又一层皮,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想,再这么下去,不要说荣华富贵了;只怕离死都不远了!而当他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个消息的时候,他就再也等不及回探监司述职了,只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容府——容大人成亲了,娶的还是一个周姓的小寡妇!司马萍之前一直在外奔波,根本不知道京中发生了什么,现在知道了,那还不抓紧了!
容大人对那小娘子有点心思他可是看得再明白不过了,现在虽然不知道容大人为什么重新娶了她一回,不过这一点都不要紧,只要夫人亮了明处,那以后怎么地,可就难说了!
而容大人对他,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老人家说不准都忘了那些事呢!就算没忘,容大人又娶了一遍夫人,那说不准新婚恩爱之时容大人对之前的事已经不计较了呢!就算还有些计较,可容大人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那说不准他老人家在急需用人之时又冷不丁的想起他司马萍了呢——谁还有他贴心贴意使得顺手呢!
总而言之,他是不能坐以待毙的,他必须想法设法出现在容大人面前,再想法设法留在他身边!
司马萍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而当听守卫回禀容大人召见他时,他差点喜极而泣——天知道他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存着侥幸,实际上他都是做好了被容大人乱棍打出的准备……
“容大人!奴才可想死您老人家了!”一跨进书房的门,司马萍便开始哭嚎起来。他想好了,他要涕泪交流博同情,使劲拍马刷好感,软磨硬泡求留下!
言而总之,他是死都不愿回到那令狐老变态手下日日夜夜被虐的!
容肃看着抱着他腿哭得如丧考妣的司马萍,眼角抽了抽,而后一甩袖,抽身道:“以后后院便由你掌管!”
“啊?”哭声戛然而止,司马萍抬起头,眼角挂着泪,表情却很是愕然。
“她们母子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唯你是问!”
“啊?”司马萍眨巴着眼睛,浑然不知容肃在说什么。
“还不快滚!”容肃很是烦躁。
“啊?哦,奴才这就滚!”虽然不知道容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还是不要多嘴了,出去问别人吧!
不对,等等,母子?!
司马萍本已转身,可想通之后,眼睛立马亮了,接着猛一回头就是笑容满面,“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容肃看着他眼角挂着泪可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菊花,再忍无可忍,“滚!”
司马萍很听话的滚了出去,而若是细看,便能看出他滚的真是无比的欢喜。
哦哈哈哈哈哈,我的春天要来了!
司马萍跟管家打探了一番后,就赶紧去探监司办离职手续去了,早点跟那老变态说再见,也就早点迎接他的人生新辉煌!
这边,容肃为解决了一大麻烦而松了一口气,那边,周锦所在的院子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从窗户跳进来的李香年,周锦惊在当场。
李香年虽然之前接连来了好几日,可都是早早藏在屋内并且在夜深人静之时才出现,可现在——外面的太阳可还都在挂着呢!并且,今天容肃来了,后院正一团乱呢!
“正因为我知道容肃来了后院,屠杀一番后这里一片大乱,我这才赶来了啊!”李香年解释道,“现在趁乱我还能混进来,过了今天,这里重新整顿后,只怕我想进来都难了!”
周锦无言,这人还真是大胆。而后又想出一个问题,“你不怕被容肃撞见么?”现在这里除了两个侍卫把守,就只剩一个大夫了,那大夫又显然顾忌着男女有别,见她服了药歇下后就走开了,可是虽然这里空了,但保不准容肃什么时候又过来了啊。
“你难道觉得容肃今天还会过来?”李香年撇了撇嘴,“之前他在气头上,不顾一切杀了那么多人惹了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