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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堆里就直接砸开了锅。
“对啊,我肚子倒是有点痛,但这些去茅厕里蹲一蹲就行了吧,哪需要医啊!”
“是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医死人!万一没病医到有病了怎么办?”
“嗯,我们平时就挺少看大夫的,哪需要什么大夫啊,我看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哟,你别小心眼了,我以前在大户人家待过,她身上穿的可是上等布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上等布料?我觉得我们纺的那些纱还好些!”
“那是,人家小柔是丰州染织纺长大的。”
“小柔怎么会来?”
“她爹爹想让她嫁给个老头子,小柔不肯,就到我们村来了。”
“这样啊……”这边两个便迅速打开了话题。
……
回归正题。
“我看她穿得也不错,长得也漂亮,那还来这当什么大夫啊!而且丰州城里离得也不远,真要看大夫,爬个坡就是了,这么麻烦干什么!”
“我看她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然后是出生在医学世家之类的吧。”
“我看像!”
“哎呀我说别猜了,直接问问她来这干什么的。”
“嗯,我也觉得奇怪,背着个包袱来说当大夫,你说投奔就投奔嘛,干嘛说来当大夫!最近来的人挺多的,我说村子大了也好,这样就没人欺负了。这个女人有可疑啊。”
“来得也太多了吧,害我们一直要请木工,来新建房子。”
“算了吧你,你不是对其中一个还挺有兴趣的吗?而且他们见我们都是女的,不都收得很少嘛!”
“嘿,这倒是,话说前天来的那批,有个你看见没,他还偷偷看了我两眼!”
“什么呀,人家哪是看你啊!”
“哼,当然不是,你有没看到每次我在他身边一转悠,他就闪神?”
“没看到。”
……
继续绕回正题。
“她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嗨!你太夸张了吧,我们这地方也没几个钱,没谁要动什么坏心眼吧。”
“她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坏人。”
“娘,姐姐看起来不坏……”
“什么姐姐啊,嫁了人就不能叫姐姐了。而且娘怎么教你的?坏人不是用看的,谁脸上也没写着坏人。”
“可是姐姐看起来好漂亮,真的不像坏人!”
“你这孩子,平时怎么教导你的?你娘我就是没带眼识人,你爹爹他……”
……
一轮下来,燕凝早已不再是讨论的中心。
谭娇不甚其烦,突然拍桌子大吼一声,“都闭嘴!”
这群女人才停了下来,这时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走了出来,表情不以为然的挺了挺□,终于问了最基本的问题,连声音也软软的,酥到人骨子里去,“你叫什么名字?”
便明显瞅着有些女人皱眉。
燕凝思了片刻,“凌燕。”
“凌燕……”那小女人就笑了笑,“从何而来?”
燕凝不自觉的拂上肚皮,“固安城。”
“为何而来?你相公呢?”
这个问题尤其重要,人人都竖着耳朵听着,燕凝却只坐直了身子,望着那女人不语。
久久小女人哼笑,“行,你就住下来吧,我叫苏媚。”
接着看了看四周,摸了摸发髻,娇媚的一笑,“怎么,开村的时候我给了一大笔的钱,养个人也不行么?!”接着就望着燕凝,“这里边这么多人,我就瞅着你最顺眼,你过来,我给你安排。”
叁
燕凝望着苏媚已经挤开一堆女人的包围,而后出了房门。一时有些迟疑,便是望了望了望谭娇,看看她的反应。
谭娇倒也爽快,就清清嗓子应了一句,“凌燕是吧,那你就由苏媚安排好了!”接着环视了一圈,大吼,“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看的了,有事情的就报告一下,其他人,都散了!”
燕凝颔首,背着包袱立起身来,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瞧着苏媚已经站在门外等了,就跟了上去,自然为她让出了一条道,只是隐隐听得人群里有人嗤出了声,不知是不满苏媚还是她。
燕凝心里叹了口气,事情多少有些脱离她的预料。
苏媚见她跟上,就挺了挺胸继续前行,倒也没说话。直至走到较于其他明显大气些的屋子前停住脚,就见苏媚直接推开了门,定下来望她,突然笑笑,“凌燕是你的真名么?”
一瞥见燕凝甚至未为闪烁的双眼,呵呵一下,也不在意答案,“你行为举止沉稳得体,不卑不亢,气质过人,出生大户人家吧。”分明是笃定,而后迈步而进,“若是家道中落,看你神情以及这身布料却又不像,也不像是逃婚,再加上没有贴身丫头跟身,让我,很好奇呢……”
进了屋,又转身交代,自然而然的摸摸头发,“记得关门。”
便是在屋子里坐下,是上等的红木圆桌,“说实在的,娶妻当娶贤,瞧着你我又不觉得你会被夫君抛弃,况且你面无悲色,看不出什么端倪。当然,不晓得你是不是藏得太好——一个藏得住心思的女人呢……呵,我喜欢,真是好奇呢!”接着就望着燕凝咯咯咯的笑起来,“我真未料到,会在这村子里见到你这种女人,不错、不错!”
燕凝也没想到,慧娘村会有这样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媚态百生,一双含情桃花眼,丹唇薄启,巧笑嫣然,这样的女子无异是迷人的。
只是,见她走路风骚却不风尘,娇笑勾人却带着距离,咋看貌似青楼出身却又不沾风花之地的俗气,细看之下百媚中透着大气,眼眉底下的镇定睿智也远非一般女子所能比拟。这个女子不简单,燕凝便收回暗暗打量的视线,唤了句,“苏姑娘。”
“欸!”苏媚故作不悦的板起脸,而后就柔媚了脸笑,“怎么叫得如此见外,你唤我一声妹妹,我叫你一声姐姐,如何?”
妹妹……燕凝没接话,苏媚长相成熟,看不出真实年龄。
苏媚仍是不在意,又接到,“这慧娘村的村名是我提议的,姐姐觉得如何?”然后嫣然一笑,撒娇,“如何嘛!”
然而也不待燕凝接话,自个继续,“还有姐姐,你过来坐么,隔得太远了,妹妹不喜欢。”
燕凝又望了她一眼,点点头,依言过去。又听见她滔滔不绝的接到,“这慧娘村,有熬了大半辈子从良的,有死了丈夫的,有赌气离家的,有誓言不嫁的,有流浪行乞的,还有行走江湖的,也有别的地方过来的难民,甚至白吃白喝还到外边接济男人的。”她媚眼一闪,“早先还真的有来行骗的,拐带女人幼童的——唔……姐姐,这事并非人人皆知,否则姐姐要住下来还真不容易,女人么,难免草木皆兵。”
苏媚突然勾了勾燕凝的下巴,“姐姐肤如凝脂,妹妹好生羡慕。唔,加上姐姐是来行医的,也补了个空当。只是缘何姐姐也不背个药箱,带点药物在身旁,让人瞧得没有说服力呢。”苏媚又再次勾了一缕头发,勾至唇边,呵呵笑,“但妹妹就是喜欢姐姐身上的药味若有若无,不若自幼习医那般深渗肌肤,那么姐姐跟着谁习医,何时开始?妹妹很是好奇呢!”
才终于停下来望着燕凝,只见燕凝沉稳如初,微微垂头答道,“家师。”
“呵呵……”便是瞧见苏媚微微收了下巴,保持着嘴角微翘,抬眸看她。“妹妹来慧娘村也有些时候了,就是找不到个说话的。”
这个角度那双媚眼妖娆若水,带着魅惑,“最后一个问题,还望姐姐一定告之,你的相公会不会来和妹妹抢人,妹妹可不愿放姐姐离开呢!”而后便迅速云袖掩嘴,咯咯的再次笑起来。
燕凝微怔,不解眼前女子的心思。迅速思量一番,未将苏媚的话语放在心上,反而是思绪不由自主飘至千里之外的固安城。
一个月了啊。
那个人,和那封休书。也该沉寂了罢。
**
无论如何,燕凝在慧娘村住了下来。
一个月,又一个月。
先是偷偷去爹爹的坟前上了炷香,而后遥望燕府,再顺带买点医书,独自钻研。
藏不住的肚子,以及苏媚肆无忌惮的亲昵,颇有微词。
女人,面对一个没有摆下任何缘由,怀着身孕的陌生女子,窃窃私语。
没有人找燕凝看病,苏媚也不。
只是苏媚总是探视却又不经意的问着,“姐姐,你会画画么?”
“姐姐,你会刺绣么?”
“姐姐,你会弹琴么?”
“姐姐,你会下棋么?”
“姐姐,你会看账本么?”
直到有一天突然意识到燕凝害喜症状以及她微突的肚皮,却并未表示意外,而是掩嘴而笑,“姐姐,原来你早有身孕,来来,我给你买补品。”
苏媚有一叠一叠的银票,就摆在梳妆台的盒子里,也不怕有人来盗,却也无人来盗。她在燕凝来之前独来独往,燕凝来之后出入成双。
她总是说,“姐姐,认识你真好啊。”
屋子里各式各样的物品开始多了起来,总是不知从何突然捧出一盅补品,然后苏媚就坐在旁边漫不经心的说着姐姐,若是这样该如何如何。
燕凝从来就知道苏媚这个女人不简单,只是她从不过问。
哪怕见到深夜有人身着夜行衣,半跪在地和苏媚报告,也是视而不见的擦身而过,对苏媚的半笑不笑的脸视而不见。
然而却总能听见苏媚唤她一句姐姐,回头见到苏媚毫无顾忌的妩媚的笑。
便是心照不宣的帮着苏媚处理她所提出来的种种问题,整理账本——苏媚是个商人,不知道什么商人,写着时辰,和入账金钱,别无其他。
女子行商么……便如女子行医一般,不为世人所接受,只是……燕凝知道那句话,苏媚不简单。
胎儿五个月的时候,一夜村里有人病急,来不及送医。
谭娇将人送了过来。
燕凝首次医疾,处乱不慌,待那人病好,找燕凝问医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而苏媚,便在一旁,莫测高深的笑。
肆
入冬了。
月前终于下了一场大雪,城里城外白皑皑的一片,玉树银枝,人们都穿上厚厚的冬衣,家家户户暖着火,日头街上的人也少起来了,田户也大多不需出门,偶尔到郊外的山头猎两只兔子,这日子么,也就凑合着过。
柳府的人突然意识到,今年固安城的冬天来得特别晚,那大少夫人夏末嫁进的柳家,至今也有半年了吧。
往常的固安城,冬风刮得更早些。
然而,大少夫人已经走了。
走的时候还没有下雪,因而模糊了冬天的概念,恍惚记得那几日的阳光还暖和得人懒洋洋的。
走的时候柳府再次张灯结彩,大家都是忙活,明明是大片的红,入眼的喜。
走了啊,扔下这家财万贯,和柳家大少奶奶的头衔。
也不知道走去了哪里,见不见得到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总有种没完没了的错觉。
古往今来,倒真没听说过有哪个女人替相公休了自己的,偶尔记起以前哪些个悍女子休了相公,也觉得不再是那么大不了的事了。
天气冷,大家都没什么心思谈笑,夫人啊小姐少爷们都闷在屋里,丫头小厮也就闲了起来。
涛园的语和湖渐渐的凝了一层冰,先前还是薄薄的,到后来已经可以站人了,便是瞅着大少爷走出了湖中亭,立在湖面上,背对着众人,看不到表情。
便又有种错觉,今年的冬天为何来得这么快?
不过一夜之间。
看着大少爷站在冰面上,却没人敢上去打扰,后来听书房里教书的先生说,有一个词,叫落寞。
固安城的人都知道,大少爷没娶成,去喝喜酒的百姓还未沾到饭香,就都被赶了回来。听说,还丢了夫人。原本热热闹闹的事情,到后来闹还是闹,却是成了一场闹剧。
明明是闲时磕牙的好题材,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心里酸酸的,大家都就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
尤其是涛园的那群丫头小厮们,平日里嘴巴闭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也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虚,除了铲一铲园里小道的雪,时不时去看看屋子里的暖炉够不够碳,就蓦然发现原本就大的涛园,每个地方都空荡荡的,空荡荡的。
再回过神来,发现捧在手里的饭菜突然少了一份时,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不自觉的眼眶有些濡湿,再次心里感叹,大少奶奶就这么走了啊。
其实大少奶奶是个安静的人,不说话也不爱笑,想起以前她们些个打赌谁能哄得大少奶奶笑出声,至今未能分胜负。
想想大少奶奶在时,并没有给涛园带来更多的热闹,如从前的涛园一般,安安静静。但她一走,便是觉得如今的涛园,静寂得有些可怕。
加上益发堆积的白雪,寒冷得有些不知所措。
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