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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和点点头:“天道感应,师傅如此一番苦心,自会暗结因缘。”
“倒是你这孩子,甫得了仙缘,便当真是一飞冲天。不过两年时光,竟然能连破你章炎师伯、长桑师伯和明素师伯的‘问剑、问法、问心’三道考验,委实难得。”张真人拍着俞和的肩膀,脸上满是喜悦,“只可惜你修不成左真观的木德真君上法,不然若是你承我道统,左真观重振之rì可期!”
“那是弟子无此福缘。”俞和揽着张真人的胳膊,仿佛又回到了二年多前,在山间小观中师徒相处的那段时光。
张真人嘿嘿一笑,“休提福缘之事。你能有今rì成就,为师大慰。只是问道之途遥渺乃无终点,越行得深远,艰险越多。你可得切记戒骄戒躁,今后还须清净束身,禀念修进才是。”
俞和用力点头,“弟子遵命。”
“好了,你我闲话留待rì后再细说不迟。趁那六皇子未醒,此间正事,先与你说了。”张真人坐到一张太师椅上坐下,那手中的大烟杆一指身边的空椅,“俞和,过来坐下说话吧。”
虽然在场的几位都是前辈,但张真人如此吩咐,俞和倒也不好扭捏,侧身坐了小半边椅面。
“你来京都定阳所为之事,我们已然洞悉。先给你吃颗定心丸,你那小师妹和容昭皇后两人,都在此院密室中,多有道门高手护卫,你不必担心,稍待自会引你去相见。”
听了张真人这话,俞和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拱手道:“多谢师傅与诸位师伯照拂。”
张真人点点头:“至于那四皇子周承云,他设计将你引入皇陵地宫,趁你等困在大阵中时,yù去宫中掳走容昭皇后与你师妹,如今已被无央禅师出手制住,镇压在另一处密室中。此子虽身中炼尸邪术,但幸有真龙紫气护住三魂七魄未散,因而还未转成尸傀。无央禅师正以佛宗无上秘法施救,却还不知能否祛除邪法,唤回他的本xìng。”
“至于你带来定阳的那两件物事,你可先看看这封信笺中暗藏的玄机。”张真人从袖中取出一封书函,递给俞和。俞和接到手中细看,却正是他呈给同轩真人的那封来自扬州府供奉阁的密函。
信笺上的火漆印封早在同轩真人读此信时,就已被撕开。俞和抖手展开信笺,上面洋洋数百字,简要的叙述了南海海外红砂岛修士的所作所为。可他从头到尾逐字细读了一通,却看不出这信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张真人笑道:“信上秘法已破,你拿神念一照便知。”
俞和闻言,平息凝神,存想眉心间有第三目睁开。一道淡淡神光,自他前额zhōngyāng溢出,照在这信笺之上。
他以神念一望之下,这信笺便透彻得如同一片薄冰,信上墨迹尽数隐去,只剩下一行淡淡的金sè小字,浮在信笺zhōngyāng。
“晓光镜无功,长生白莲现,南帝道统出世。有罗霄门俞和与宁青凌二子,皆由南海归。疑其一为南帝道统传人,望报尊上定夺。”
俞和一看这字,脸上悚然变sè。他未曾想到,自己和宁青凌来京都定阳,竟是被人有意安排,看那信中的意思,故意要把他和宁青凌这两个可能继承了南帝道统的人,送到定阳城,由那不知所谓的“尊上”来定夺。
是谁暗中安排的这一切?俞和脑中闪过的第一个人影,竟是他的授业师尊云峰真人。
临行前那夜,宁青凌独自吹笛,以排解心中愁怨。俞和去偷听时,正是云峰真人显身出来,命他带着宁青凌同去京都定阳。
张真人见俞和面sè有异,心中早有数。他摆手道:“莫要猜是你云峰师尊或宗华师伯暗中算计,藏字信笺者,绝不是他们二人。”
“师傅因何如此笃定?”
张真人一笑,却没答话,眼睛望向对面闭目而坐的明素真人。只听那明素真人沉声道:“俞和已在此局中,当可知晓实情。柏空兄但说无妨。”
张真人点头道:“俞和,你那云峰师尊与宗华师伯,亦是我等同僚,实为扬州府供奉阁暗府执事。”
俞和一惊,睁大了眼睛。只听张真人接着说道:“此乃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之策。你看这信笺隐文中,其实全没提及你俩会结伴同来定阳,只是写明了你们的姓名而已。云峰与宗华二位师弟看破了信中隐文,于是便顺势将你两人遣来定阳送信,其中原因有四:其一,你俩安居扬州,你们在明,他人再暗,若心怀恶意之人设计谋算,则难以提防。遣你二人出山北上,一路混迹于尘世中,游山玩水行的来京城,反倒成了双方皆在暗处的局面。而罗霄门人与扬州府供奉阁其余人等,全不知晓送信之人正是俞和与宁青凌,还以为你们都在门中闭关潜修。如此一来,若真有人偷入罗霄山门暗算于你们,定会扑空,那便正落入了宗华与云峰师弟的计谋中,当可一举成擒。”
“其二,当下可不仅仅是那位‘尊上’在寻找南帝传人。我京都供奉阁暗府,亦不知你俩究竟是谁得了南帝道统。而且连佛宗也在探听这桩消息。你们来到京城,便可由我们京城暗府高人暗中保护,暗府中有强如无央禅师这等隐世高人,有他看护,自比你俩在扬州安全得多。”
“其三,如今京都定阳,就好似一顷平湖,水面上无风无波,倒映着宁和的虚相。可水底下却是暗流涌动,很有几条大鱼,在水深处游动,只是谁也不愿探头出来,搅碎了那一池镜花水月。而你这南帝传人,可谓是一颗顶上的香饵,投进水中,不仅打碎了倒影,还会引得大鱼们争相抢夺,那此时正是渔夫撒网捕捞的最好时机。”
“再其四,你又不仅仅是香饵,更是渔夫收网的那一道绳索,唯有借南帝传人的长生白莲之力,才能将最大的一条鱼拖出水面。”
俞和有些疑惑不解,但张真人也没细说,又取出了那半截玄金青龙戟放在茶几上。
“此物更是关键中的关键,幸好我们及时制住了同轩子,没让他把这半截法器带出供奉阁,不然就少了一件紧要的物证。”
百灵叟嘿嘿直笑,他一招手,半截玄金青龙戟就落入他的掌中,“俞小子,有了这根铁棍儿,凉厚那伪君子,可算是栽了。”
“你且看这处,本该有个铭文印记,却被故意打磨掉了。”百灵叟转过戟杆,把横刃侧面亮给俞和看。俞和伸头一窥,果然那处似乎本该浮雕了一个半寸见方的印记,却已被人故意刮去了,留下不甚明显的一小片痕迹。
“可那些武夫并不知道,我道门祭炼的法器,岂会只留下如此笨拙的一个印记?”百灵叟喃喃的念了几句,左手屈起二指,夹住了戟尖,右手食指好似叩门一般的,在这短戟的六寸处轻轻一敲。
“当”的一浑响,好似击打熟铜响棒,这半截短戟微微颤动起来,在戟尖和戟杆连接处,渐次闪过一行小小的青sè符篆,但那字体实在太小,俞和也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
“这便是祭炼此件法器的修士,所留下的器道暗记。这半截断戟,正是出自定阳供奉阁的兵库。凉厚与那红砂岛的修士,定然脱不开干系。不过,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我们没让同轩子寻机抹去这件法器上加持的一道符咒。”
百灵叟翻手取出了一个墨绿sè的小小石瓶,刚拔起瓶塞,就从瓶口中涌出一团淡红sè的血炁,尚隔着数尺,俞和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只看百灵叟挥手一引,那道淡淡的血炁扑到断戟上,戟杆顿时如同怪蟒出穴一般的翻腾扭动起来,从百灵叟的掌中挣脱,跳到空中。
片片黑烟从玄金青龙戟的断裂处喷出,凝在空中不散,黑烟中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面孔,传来厉鬼呼号般的怪啸声。
俞和没见过这般情形,脸上露出一片惊奇。百灵叟对他点点头道:“看真切了,这是魔门的炼魂符咒。被这法器斩杀的人,残魂不得堕入轮回,尽数附在这法器上,杀人越多,则此戟威势越凶。”
“如此说来,供奉阁外府、龙门道与魔道修士勾结?”
“然!此戟就是物证之一,加上红砂岛修士cāo使的乌铁机关兵,俱有生魂附体,那他们与魔道勾结,便是确凿之事。”百灵叟翻手一抓,五道金光闪过,那半截短戟嘶叫一声,被他摄回了掌中。
张真人道:“然而仅有此物证还是不够,即便去与凉厚对质,他也自有言辞可推脱得干干净净。不过凉厚虽然藏得深,但他却也想不到,魔道中人并不会任他节度。魔门看不上凉厚图谋的那些蝇头小利,他们有更大的图谋,从四皇子周承云到容昭皇后,恐怕都只是他们的踏板而已。”
“师傅,莫非魔门要的是?”俞和话刚说道一半,忽然见张真人一摆手,五位暗府高人同时带起了皮革面具。
地上的六皇子周淳风忽然动了动,看样子似乎就要醒转过来。
明素真人略有些意外的轻声说道:“这么快便醒了?看来此子身上所承的真龙紫气之厚重,远超了贫道的预料。”
第一百一十八章黑瘦僧,欲借宝
六皇子周淳风一睁眼,就看面前坐了六个人,其中五人身穿各sè道袍,脸上带着皮革面罩,望不见是何容貌神情,唯有俞和笑盈盈的起身过来,在他臂弯里一搀,把周淳风扶了起来。
“殿下莫惊,这五位皆是供奉阁暗府的高人,其中有俞和师门长辈,还有指点我们逃离地宫杀阵的前辈,自然是友非敌。容昭皇后就在后面密室中,已有高人设法施救,殿下宽心,快快请坐。”
周淳风自然信得过俞和,听他这样说,便即放宽了心。“方才画里冲出那光,好生古怪。撩得我眼睛一花,就昏死过去。”
俞和微微一笑:“那是俞和师门长辈考较在下的修为,全无恶意,殿下莫怪。”
周淳风恭恭敬敬的对着那五位真人拜道:“淳风得见神仙妙法,已是三生有幸。”
明素真人点了点头,言语中颇有些赞许的味道:“六皇子如今却比两年前更具帝子风仪,已隐有先皇之相。”
“原来这位仙长还曾见过淳风。”周淳风脸上一红,“昔年xìng子顽劣,不堪回首。”
明素真人道:“容昭娘娘身中邪术,我暗府承护卫大雍帝家之命,自当竭力救治,只是能否令皇后娘娘转危为安,尚无把握。”
“既得高人救治,母后她自会疴祛无虞。”
“四皇子也在暗府之中,只是他亦被邪术所摄,我们暂将他镇在小洞天法境中。”明素真人说道此处,忽然把头微微一侧:“无央禅师出来了,待他自来分说吧。”
也没听见脚步声响,就看后面转出一个黑瘦的和尚。这和尚身穿一套灰麻布的宽僧衣,腰系玄布宽带,黑黝黝的手臂、胸膛和小腿俱袒露着。他身子虽瘦,却看不见半分赘肉,通身骨骼筋肉雄健异常,血络盘如乌藤,好似凡俗寺庙中的护寺武僧一般。和尚头顶和颌下蓄着半寸长的短须发,做灰白sè,一对眸子甚是奇异,左目有层莹莹的金光,右目有层湛湛的白光,眼光扫过,一温一寒宛如rì月交替。
这黑瘦和尚胸前挂着一串念珠,看起来是以骨质琢磨而成,颗颗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每一颗骨珠上,都雕着意义不明的梵文符号,却不知是什么异兽的骨骼,能磨成这样大小的十八颗骨珠。
黑瘦和尚光着一双脚,他每一步落下,都离地二寸,隐约约有道灰sè的九品莲台虚影,承托着他的一双赤足。
俞和只一看这黑瘦僧人,心中就没来由的一紧。这位僧人步步走近,而他却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生气,仿佛黑瘦僧人行走在另一个世界中,只是有道虚影投shè在他的面前。俞和闭目以神念去望,登时吃了一惊。在他识海中浮现出来的,并非是一具人形,而是一尊百丈高的灰sè古佛座像,此佛脑后一道太阳火轮和一道太yīn月轮放出明光万幢,身有三头六臂,三道面相皆不喜不嗔,六只手臂各持一件法器,结跏盘坐在九品黑莲台上,正缓缓朝他飞来。
黑瘦和尚一走进大屋正堂,五位真人便一齐站起,举手作揖道:“恭迎无央禅师法驾。”
那和尚展颜一笑,合什道:“坐。”
和尚这笑容显出,俞和识海中的那尊佛像,刹那间变成了白玉sè,三道面孔一齐露出庄严的微笑来,天降飞花,地涌金莲,令俞和无端的感受到一股大喜乐,在心中弥漫开来。
六皇子周淳风一看这黑瘦僧人,便知这位无央禅师,就是将银锭捏成观音菩萨像交给容昭皇后的那位怪僧人,他抢步走到这和尚面前,抱拳道:“大师,淳风求您慈悲,救我母后和皇兄。”
无央禅师看了看周淳风,脚下退了半步,垂目说了一个字:“难。”
虽然这和尚只吐出了一个字,但他开声讲话之时,却刹那间异相大生。这一字音起,便有隐约约的钟声、木鱼声、诵经声从天外传来。这一字音止,又声息尽敛。仿佛这无央禅师,是站在一座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