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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数百僧人齐声诵经的大殿zhōngyāng说话一般。
五位真人对这异相倒似是习以为常,明素真人拱手道:“以大师之能,亦破不去那区区炼尸邪术?”
“大涅钵盂。”这无央禅师开口说了四个字,异相又显。可他一说完,就自去左边的太师椅坐了,垂头闭目,双手合在脐下,好似入定去了。
无央禅师出来,一共只说了五个字,后面这四个字似乎是一件法器的名字,听的周淳风与俞和迷惑不解。两人望向明素真人,可明素真人却看了看章炎真人。
怀中抱剑的章炎真人把眼睛睁开了一线,寒声对俞和与周淳风道:“我家师兄一向惜言如金,他话中之意,是说当下解不开邪法,非要一件名唤‘大涅钵盂’的法宝,才能救回皇后与四皇子。”
“大涅钵盂?”俞和问道,“章炎师伯,此宝现在何处?”
章炎真人没有答话,只看了看无央禅师。无央禅师睁开双眼,朝大镇国寺的方向撇了一眼,便又闭目不语。
章炎真人就算不说,俞和也猜到了无央禅师的意思:“此宝在大镇国寺中。”
周淳风伸手拉住俞和的手臂,“俞兄,我们快去大镇国寺借宝救人!”
俞和想了想,对无央禅师一拜道:“大师,小子可否去探望容昭皇后?我师妹宁青凌,可同皇后娘娘现在一起?”
无央禅师不言不动。明素真人道:“她们二人就在后屋,你们自可去见。四皇子周承云却在德云小洞天中镇压,他三魂七魄沉寂,人如死体,不见也罢。”
张真人撩袍站起身来,“我带你们去后屋探望吧。”
明素真人点点头:“合该如此。”
于是俞和对着正堂中诸位真人团团一揖,随着张真人转到后堂去,周淳风自是急忙跟在他们身后。
沿着正堂后面的木廊走出几步,张真人推开了左边一扇木门,屋子里面布置做寻常人家的样子,放置着简单的木质桌椅屏风。里间有张桃木软榻,容昭皇后盖着宫中的锦缎棉被,闭目躺着。木榻上悬着一个银铃铛,每隔数息,就自行响一声。枕边有个小小的紫玉扣盖镂花香炉,里面不知填的是什么香料,正散出袅袅的药材香气。
宁青凌坐在床边,呆呆的望着南墙上的窗户。
木门一响,她的眼神就转了过来,看到随着张真人进屋来的俞和与周淳风。
“师兄!”宁青凌几乎是从床边跃起,朝屋门口纵身而来,等她扑到俞和面前,忽然又觉得不好张臂去抱,脸上一红,生生顿住了脚,“你果然寻来这里了。昨夜你俩走后不久,那四皇子便现身在寝宫中。也不知为何,他竟然练成了一身神通道行,很是厉害,青凌斗他不过,险些让他擒住。幸好无央禅师赶来,一掌镇压了四皇子,带着娘娘与我,藏到此处。”
俞和低头道:“师兄照护不周,让师妹受苦了,幸得暗府高人相救,不然师兄我真要急煞了。与四皇子争斗你可受伤?容昭娘娘现在又是如何情形?”
宁青凌道:“我自然无恙,娘娘得了无央禅师以佛门秘法救治,虽然此刻未醒,但已然好转了。只是不知如何才能醒来。”
“大师已然言明,要去镇国寺借一件宝物,才能尽除邪法,唤甦神魂。”
六皇子周淳风已快步走到了木榻前蹲下,只见容昭皇后依然双目紧闭,但脸sè尚算红润,鼻息悠长,似在酣睡。他握住了容昭皇后的手掌,发现皇后娘娘脉搏平实而缓慢,只是掌心有些微凉。
“我在此只是助拳,不打算常驻京城,倒也无所谓被人识出面目。”张真人伸手取下了面罩。
“师妹,这位是我入罗霄前的授业恩师,怀玉山左真观观主,你唤张师伯就是。”
“原来师兄还有长辈在暗府执事。”宁青凌对着张真人欠身万福,“师伯在上,师侄青凌有礼了。”
“免礼,免礼。”张真人指着宁青凌腰间的黄玉六孔笛道:“宁师侄,可否借你笛子一看?”
宁青凌一愣,还是解下了黄玉笛,双手捧给了张真人,张真人斜拈着玉笛,透过第二孔朝笛管中看了看,便将玉笛还给了宁青凌:“你与越寒仙门的广芸仙子如何称呼?”
俞和与宁青凌都是一愣,宁青凌道:“回师伯的问话,师侄的授业恩师法号广芸,不过我却从未听她说起过越寒仙门。自打师侄懂事起,便随师尊住在南海海边,不曾离开。”
“她果然是不愿在提起越寒仙门了。”张真人叹了口气,“以她xìng子,也应是如此。广芸仙子如今还在南海居住吗?”
“恒鼎园被红砂岛的修士打上门来之后,师尊便觉得南海亦不太平,命我拜入罗霄山门,她便去云游,寻找清净福地了。”
“红尘世上纷纷扰扰,哪里有真正的清净福地。她可说起游向何处?”
“只说是去西南或西北,教我在罗霄潜心修行,等她传讯。”宁青凌摇了摇头,神sè黯然,“师伯与我师尊乃是旧识?”
张真人一笑:“六孔九弦芳菲尽,碧霄一阕海山吟。你师尊当年也是名震九州的绝世女仙,只是后来历经挫折,道行折损,许多年没听到她的音讯了。若说有旧,外面那几位中,可至少有一半,当年对你师尊倾慕有加。”
俞和嘿嘿一笑:“师傅也是其中之一吧。”
张真人挥手在俞和脑门上拍了一记,笑骂道:“少来消遣你师傅,我这副面相,当年还入得了广芸仙子的眼?”
“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俞和抱头而逃,嘴上却没饶过张真人,惹得宁青凌抿嘴一笑。
“若是广芸仙子还在南海,这消息传开了,不知多少隐世高道,要飞奔向南海去寻芳踪。话说这凉厚子当真可恶,暗地里指示龙门道四处作恶,他倒不怕降下一道天劫将他劈成飞灰。”
“师傅,那供奉阁外阁,与在扬州和南海作恶的龙门道,其间究竟有什么隐情?”
“说来都是人心贪yù所致!”张真人看了一眼周淳风,见六皇子也侧耳听着,“此中缘由,六殿下知了,当不可再传于他人耳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外阁堕,万佛殿
话说自大雍朝开国之时,供奉阁便分作外阁和暗府两支。
昔年九州天下七分,中原有七个小国,西北有蛮夷。时占据青州、兖州和冀州的雍国强盛,雍王厉兵秣马,养jīng蓄锐三十年,点燃了逐鹿中原之战火,最后历时六年,终于一统九州称帝。接着挥军横扫西北,打得蛮夷尽皆臣服,开启了大雍王朝的盛世。
那时七国背后,都是各州道门暗中相助,蛮夷也多的是异术奇人。雍王能一统天下,靠的是蓬莱、东瀛和方丈这海外三仙岛上修士的鼎力襄助。明地里,是雍国争霸;暗地里,则是九州修士们的一场混乱争斗,谁都想分那一份王朝气运,于是白rì里战场上流血漂橹,暗夜中,九霄之上就是修士们的厮杀,不知多少长生仙梦化作泡影。
大雍王朝开国之后,那些追随开国大帝南征北战的修士们,因为手上杀孽太重,就一齐隐姓埋名,隐匿起来成了供奉阁的暗府一支。而大雍王朝建立之后,来再投奔帝王的修士们,就成了供奉阁外阁一支。在不知真相的人们看来,先国那些供奉阁的修士们在要么在大战中身陨,要么在建国之后功成身退,要么归隐疗伤,如今只剩下新来的修士们,接替了他们的供奉之位。
这些隐匿起来的暗府修士们,多年随着帝君流血厮杀,打下了偌大的疆土,功勋显赫,他们享受的一应俸禄供给,自然比外阁修士要丰厚得多。起初开国帝王在位时,外阁修士自知理亏,不好非议。等更替了几代帝王,暗府修士们的功绩,渐渐被朝臣淡忘,于是外阁修士便开始合纵连横,手段尽出的与暗府修士争夺俸禄。
这便是京都供奉阁外阁与暗府相互冲突的缘起,这一场明争暗斗,持续了数百年。其中有帝王被外阁以长生之术蛊惑,打压暗府,将龙门道的指挥权,划给了外阁。
可这数百年间,暗府修士一直将外阁中人视作无赖乞丐一般。龙门道划走了,暗府修士也没怨言,省去了调教灵根兵将的职责,他们倒落得清闲。反正历代帝王皆恪守着开国大帝的遗训,无人敢克扣暗府修士的俸禄供给。
外阁得了龙门道,原以为帝王将由此倾心于外阁,可最后才发现,这龙门道根本没有一丝油水可捞。外阁所享的俸禄,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增加了一点。但调教那些兵将的重任,却让习惯了闲云野鹤的修士们叫苦不迭。
等到凉厚真人接掌这一代外阁大执事之位,据说因为他山门中穷困潦倒,于是就把主意想歪了去。他先是在外面自号“无生坊主”,做那收钱买命的无本买卖,然后假造帝诏,命龙门道的修士到处斩人。可数年下来,不但没收着多少灵物,龙门道的修士倒是死了许多。凉厚真人这才知道自己打错了盘算,龙门道的修士一身杀伐神通,毕竟乃是速成而来,遇上真正的有道真修,取胜不易。于是他很惶恐,终rì惴惴不安,怕被帝君知道这事,苦思了许久,得了一个计谋。
他抓了几个魔道的修士,以炼魂叩心术逼出了几部魔道功法,选其中进境最快的,断章取义之后,让身具灵根的兵将习练,以令他们只消短短一两年,便能修成杀伐神通,维持龙门道人数不减。另一方面,他偶然逼出了一部魔门奇术,名唤离神散魄炼尸法,此法虽是残篇,却仍有二个妙处,一是只要死去的龙门道修士尸骨完整且未腐,就能炼成尸傀,和生人无疑。二是可以将濒死者的生魂摄出,打入机关兵中,让那些迟钝的乌铁战偶威势大增。
有了这道秘法,凉厚真人本打算大干一场,可还未过多久,就被魔门高手察觉了,毫不客气的打上门来。中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之后凉厚真人便不敢抗拒魔门之命,各地都出现疑是龙门道的修士,冒充散修名号,行伤天害理之事,聚敛横财。
“原来如此!”俞和听了张真人一番讲述,眉头大皱道:“我还说那凉厚真人看似一位有道真修,竟然背地里做这等龌蹉的行径,合该斩了此人!”
“外阁与魔门勾结之事,之前还是无央禅师与明素真人根据种种端倪,以天机易术推算而来,没有证据。等你带着密函与断戟入京,这两件物事落到我暗府手中,这才坐实了凉厚等人的劣行。”张真人道,“俞和,你便是搅乱定阳棋局的一枚暗子,而且你身负南方南极长生大帝道统,因为种种干系牵扯,魔宗又不能将你一手抹杀,故而你就成了破解此局的关键之人。”
“前辈,既然是外阁与魔宗勾结。可是为何我母后和皇兄,却都身中魔道邪术?”周淳风愤愤的问道。
张真人一笑:“魔宗的心意,岂是凉厚可以揣测的。魔道中人凡事皆由本心,yù望张扬,他们断不会同我们道门中人一样,只以供奉之名,分一份王朝气运。他们的胃口极大,想要独占这大雍王朝的龙脉气运。凉厚给他们开了一扇小门,他们就要蜂拥而入,你母后与兄长,都是他们的踏板,他们的野心,直指振文帝君。”
“我父皇?”周淳风寒声道。
“那通天宫中的散修,好几个是魔宗高手乔装而入,被我暗府执事看穿,或镇压或斩杀。但却有漏网的大鱼,在容昭皇后的寝宫中,布下了大五行离神散魄炼尸法。那布阵的人能躲过我们的查探,修为自是极高深的。五行阵偶入土,我们全没察觉,无央禅师的佛器吓退了那个魔宗高手,却未能破除炼尸邪术,容昭娘娘这才历此一劫。而且魔道中人早有谋算,已然在西疆制住了四皇子,借他之手,在宫中埋下了咒器暗招,此乃一道连环计。”
周淳风深深一吸气:“俞兄之前推测,果然没错。前辈,那我父皇岂不是危在旦夕?”
张真人笑了笑:“六皇子殿下太小看这京都城了,道、魔、佛三宗各争气运,那佛宗岂会没有动静?北宫赋chūn娘娘是佛宗弟子,这你该是知道的。你父皇身边,暗地里有我供奉阁暗府的高手随扈,明面上多的是佛宗的高人。道佛两宗跟魔宗本就是水火不容,佛宗哪里会眼睁睁看着振文帝被魔宗设计?”
俞和扫了一眼正堂方向,“师傅,那位无央禅师好深的修为,他乃是佛门中人,怎么会在道门供奉阁中?”
“无央禅师的确道行通天,只怕已是半步地仙的境界了。不过他可不是佛道中人,实乃份属道门。”
“我见他一身浩瀚佛力,怎么会是道门?”
“俞和,这你有所不知,九州之大,奇人异士甚多。其中有个无名门派,专门收留正道异类,无央真人与章炎真人都是这无名门派中人。无央真人道佛双修,据说炼的是一种道心化佛的奇术,一身气机时而如老僧,时而如高道,变换随心。章炎真人以杀入道,人既剑,剑既人,因其杀气太盛,为原来门派所斥,也加入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