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静安想不通,天下那么大,为什么偏要在那段日子跑来京城?
为什么那天就要跑去群英楼凑热闹?
为什么那日要多管闲事地拦住她?
归根究底,只有一句话——为什么偏偏是她?
“阿弥陀佛,施主,孽缘啊。”
沉重的叹息声从他对面传来,静安眼珠斜了斜,轻哼,“麻烦请闭嘴。”
“施主,老衲一直都知道你荒淫无道,哎……没想到出家后反而变本加厉了。原来让你不顾一切也要还俗的女人,竟然是你弟妹。你说,师父要是知道你现在这般生不如死,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老秃驴,闭嘴,谢谢。”够了,他已经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了,这死和尚要是还有点出家人的善心,就不该三番两次地提醒他。
“闭嘴可以。不过,容老衲问一下,施主特地把老衲叫出来,就是为了表演思春吗?”
“你不觉得需要跟我解释下你是怎么又跟我娘勾搭上的吗?作为一个劝我斩断情丝的老秃驴,你这样做对得起每年捐香油钱的香客们吗?”
“老衲只是想你了。”
“嗯?是想我娘吧。”他薄唇一扬,完全不留面子地点穿真相。
这样一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兄坚持要带着十七铜人护送他还俗了。
“再怎么说,老衲到底是你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老衲……”他嘟嘴了,扭捏了,撒娇怀春状地捧住脸颊,话锋一转,“师弟,你说,如果你连自己弟妹都不放过,那老衲是不是也可以打个申请还俗,继续追你娘?反正你爹那个短命鬼死了……师弟,你给点回应好吗?老衲一个人说很累……”
这儿没外人,老和尚难得肆无忌惮地放下大师架子,剖析下这些年来藏在心底的遗憾,可他家师弟一点情面都不留,不仅是只顾着看着窗外恍惚,还突然冒出句极不和谐的话,“喂,给我串香蕉,要烂一点发黑的那种。”
“师弟,不要以为铜人不在老衲就拿你没办法了……”
“不瞒你说,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娘接受一个骂我爹是短命鬼的老秃驴。”静安顺手接过小贩递进窗内的香蕉,绽出无害的微笑,忽地起身,“记得付银子,我赶时间,下次聊。”
“赵静安,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你娘看着不像这样的人啊。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小人。想当年要不是老衲可怜你,求师父破例收留你,你早就不知道被□成什么样了。事到如今,你不帮老衲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老衲替你付银子……”
施恩图报,不太符合大师风范;但是风范什么的,都是浮云,抵不上他揣兜里的真金白银。
无奈,大师不计形象的叫骂,并没能换来静安的驻足。他充耳未闻,速度之快简直就像是提着串香蕉当街表演凌波微步。转眼的功夫,已经到了街对面。
对街,在那个写着黑色“药”字的招幌下,邢欢呆站着,双手互插在衣袖里置于胸前,脸色有些苍白,迷惘色彩覆盖住黑瞳。正逢市集最为热闹的时辰,她的沉静却与四周格格不入,只定定地歪过头看着面前胭脂摊前那两个手挽手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
“我搽这个颜色好看吗?”
“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试试看这个,我听说王公子喜欢淡雅,这个颜色素。”
轻快交谈声从那两位姑娘口中飘出,末了,还伴着羞赧娇笑。
一抹不加掩饰的羡慕染上邢欢的眉宇。真好,这才是芳华正茂的姑娘们该做的事吧,和要好的小姐妹手牵手逛市集,分享心里那点藏不住的小秘密,最大的烦恼兴许就是“我爱他他不爱我”。
“欸,你怎么抢人东西呐,这明明是我朋友先看上的。”
“就是就是,分明是我先看上的,你一个大男人买胭脂做什么?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蛮不讲理。”
小摊前突然传来的吵闹声打破了和谐。
邢欢蓦然挣回神,才发现这样当街傻站着有多傻,刚想抬步离开,身后骤然响起一道熟悉嗓音。
“是我娘子先看上的。”
赵永安?
她如遭雷劈般顿住脚步,抬眸望去。没错,还真的是赵永安,虽然那道嗓音里没有一如既往的暴戾气息,可那种任性霸道的语调依然在。
“骗谁啊,这摊子前就我们两个人,哪有你娘子……啊,你该不会像搭讪吧?虽然方法轻薄了点,不过……唔,我也可以勉强考虑看看……”
“你考虑什么呀?你不是有王公子了吗?应该轮到我考虑了……”
“吵死了,借过。”他撞肩擦过挡在跟前的那两个姑娘,目光直勾勾地锁住呆滞不动的邢欢。原来习惯是件那么可怕的事,他习惯了她的声音,温柔时生气时甚至是冷漠时,都让他觉得安心,由此,便生出股冲动,想要堵住其他所有女人的嘴。
站定在她跟前后,永安尴尬地别过头咳了声,把刚抢来的胭脂塞进了她手里。
造型别致的胭脂捏在掌心里很有质感,邢欢垂眸看了眼,回想起他方才的话,喉间陡地一梗。
他说:是我娘子先看上的。
然后,他把胭脂送给了她……他终于肯当众叫她“娘子”了?
“送给我?”怔了半晌,邢欢觉得有必要先把事情搞清楚,她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无所不在的江湖一姐,但也不排除他会不会突然来一句“别误会,晓闲妹妹去上茅厕了,你先帮我拿着”。
“废话,你不是想要吗?”
“呃……我没想要胭脂啊。”她几时说过想要胭脂了?他该不会是记错人了吧。
“你不想要盯着它看那么久做什么?我在药铺里坐了很久,你那双眼睛就没移开过胭脂。当我傻子吗?不是只有我哥才看得懂你。”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却闹得邢欢哭笑不得,她压根没在意自己的眼神定格在哪,只是欣羡那两个姑娘的笑容罢了。她想告诉赵永安,要懂一个人不是用眼睛看的、也不是单纯用脑去分析就够了,而是用心。
好比她用心陪在他身边两年,牢牢记着他所有的喜好,唯独不想去记住他喜欢的女人究竟是什么类型。她怕自己模仿不像,东施效颦会愈发让他觉得恶心;又怕自己模仿得太像,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你来药铺做什么?婆婆有事?”想着,她扫了眼身后的铺子,颇为担忧地问道。
“娘没事,你有事。神医不是说你脖子上的伤要好好调理吗?”
“……谢谢。”邢欢发现原来自己是个那么典型的小女人,容易心软,容易迷失,只要别人愿意给她一点点甜头,她就会心生感动,弯起嘴角甜腻道谢后,她才继续道,“不用那么麻烦的,大少爷有交代神医每天给送药材来。”
闻言,愠火窜入永安的眼瞳,用不识好歹来形容她还真是不为过。麻烦?她的确是个麻烦,但凭什么就认定他不想负担这个麻烦?依赖静安是顺理成章,依赖他就需要客套见外?到底谁才是她的相公!
满腔的不爽情绪,很快就被他的理智浇灭。不能发火、不能低吼,那会让她越走越远,再也不回头。于是,永安深吸了口气,平复住情绪,低声回道:“神医失踪了。”
“啊?”不是那么戏剧化吧,“什么叫失踪了?”
“关我们什么事。”江湖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每天有人死,每天有□发生,他又哪有空管这些闲事,“走了。”
“去哪?”掌心突然被握住,邢欢有些不太适应这种亲昵,想要避开。
可惜没能得逞,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永安握得很紧,“你娘说你想逛京城散散心,没有我陪着,你认得路吗?”
“呵呵,也是哦,你要陪我?那我们去哪?”其实她是认得路的,她没有赵永安想象得那么笨,何况当赵静安还是悟色大师时经常带着她走街串巷。
只是,两年了,他第一次有兴致陪着她逛街,多难能可贵的事。就要走了,邢欢想,多少总要在彼此间留点好的回忆吧,免得往后记得“赵永安”这个名字时,能想到的只有休书。
“无所谓,走到哪是哪,我陪你。”
“好呀好呀,那晚上我请你吃烤鱼?当是答谢你。我知道有家烤鱼很好吃,就在群英楼那儿。唔……还是算了,你比较熟悉京城,还是你做主吧。”
“为什么?”他眉心一蹙,因为她的那句“答谢”,也因为她无端改变的主意。
他就让她那么惧怕吗?连肆意说出喜好的勇气都没有?
“那地方离群英楼近嘛,江湖女儿们喜欢去那。”气氛难得融洽,邢欢不想去打破。从前,他就不喜欢当众解释他们的关系;更何况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局面,他应该更不希望和她出双入对吧。
“有什么关系?”他这个相公有那么带不出手?
“你不介意遇见熟人哦?”
“我为什么要介意?难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哈,怎么可能,不介意那就去啊。”开玩笑了,最不该让他知晓的事,他都亲眼撞见了,她还有什么可瞒的。
热闹市集里有人生百态,这只不过是对看起来似乎很恩爱的夫妻。
还有无数故事正在同步上演,比如那两个为了抢胭脂的有妇之夫争论不休的姑娘。
再比如某个卖香蕉的小贩,急速奔到街对面的拐角处,恶狠狠地瞪着正在嚼香蕉的静安。
“你想吃霸王蕉是不是?给银子。”
费力将目光从那两道相携离开的身影上扯回,静安冷冷地扫了眼小贩,“找老秃驴要去。”
“老秃驴逃了。”
“关我什么事?我现在失恋,我女人刚跟着她相公跑了,就因为你递香蕉给我的时候慢了半拍,所以你现在最好别惹我。”
“嘁,笑死人了,谁让你看上有夫之妇。人家有相公,还要你做什么?你见有人放着真相公不要,跑去跟个临时玩玩的男人白头偕老的吗?要是真有,那就是水性杨花、红杏出墙,这种女人在我们老家是要砍了手脚丢进猪圈的……”
静安的记忆被这番话勾动。
——你见过有人放着真品不要抱着赝品满足的吗?
邢欢曾说过的话语不合时宜地窜出,心被刺激得狠狠揪起,毫无规律的抽痛让他找不到频率去防止,只能领受。他急于想要泄掉集结在心口的苦涩,可站在他跟前的只有那个还在讲述怎么处置出墙红杏的小贩。
……
从此,江湖上多了一则传说,有一名刺客伪装成卖香蕉的小贩,意图偷袭赵家庄大少爷,幸好大少爷早有提防,及时反击,把对方揍了…
第三十一章
这一天,跟着赵永安跑了多少地方,连邢欢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他雇了一辆马车,亲自驾车带着她满京城地逛。
途径某条河流时,永安告诉她这是条大运河,前朝皇帝开凿,据说是为了爱妃修建陵墓运送木材;路过某座桥时,他说在很久以前,京城还不是京城时,有个才子赶考经过这儿,爱上了河对岸的姑娘,可他没有银子渡河,等他金榜题名后,故地重游,那位姑娘已经死了,于是他斥资造了这座桥,又于是后来百姓叫它“艾桥”……
他就是那么耐心地一路为邢欢讲述着无数典故,就连个坟墩墩都不放过。
邢欢才知道,原来京城那么人文,又原来即使改朝换代情痴却永远死不光,“呐,赵永安,我算是明白了。但凡能留名于世的女人,都因为她男人帮她造了个鬼东西。我知道苏妲己哇,她男人给她造了鹿台;哦,我还知道阿房女,她男人造了阿房宫。”
她说得理直气壮,正史野史一锅端。永安愣了愣,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傻了?以往,他绝对不会和邢欢说这些,对牛谈情有什么意思?
可现在,他竟然想笑,还当真笑出了声,甚至冲动地脱口相问,“你想造什么?”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虽然邢欢读的书不多,但民间传说听了不少,她知道那些女人都是传说中的祸水,她更知道自己这长相基本是祸不起来了。
“嗯,我帮你留名。等回祈州了,造栋宅子,叫欢楼?”
“……”赵永安,你就是想开家窑子自产自销吧!犯得着拿她做噱头吗?做人能阳光点吗?邢欢抽了抽嘴角,“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不如给我点银子,我回去多买点羊。”
“我不是觉得对不起你,是想对你好……等一下。”话说到一半,永安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你要回去?”
“嗯,过些天就走了。”她有些落寞地淡去笑意,为什么伤怀?邢欢也不太清楚。
只觉得以娘的个性,一旦她做了选择,就是一走不回头。这一走,那些丢开的东西也就一辈子都不会再拥有了。
“谁允许你走的。你不怕你娘了吗?”他对她的了解当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