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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要求回去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洛弄晴吗?现在龙应轩答应替她找到洛弄晴,她还有理由拒绝留在这里吗?
她本来就是人界的人啊!为什么她居然发现,自己竟仅有因为要找寻洛弄晴这个理由,才必须得回去呢?
人界……值得她留恋的,竟这么少?杜艳怎么也不相信。
有吧有吧!还有十洛门里那么多她的好姐妹,还有……还有什么呢?杜艳顿时有点茫然了。
“这是你惟一找到她的机会。”这是龙应轩最大的让步了。
可笑啊,让步?他竟也懂得何谓让步了。
杜艳低头想了很久,继而才抬头看他,“好。”
一切以找到洛弄晴为先,其他的种种,就留待他日再说吧!
“一个月后,你还是必须参与祭典。”
“好。”
“那……我会让升龙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杜艳的一连两个“好”,让龙应轩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这样也算是一种退让吗?
“你,也许,我是说可能……”杜艳想说的是,也许他们能和平共处,可能他不若她之前想的那么坏……可是当她还不晓得该如何正确表达时,龙应轩已经一把搂过她,吻上了她的唇……
“呀——”杜艳惊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弄乱了心神。
“闭上眼——”龙应轩好温柔、好温柔地说。
他是变了……那她呢?
杜艳没有多做一秒钟的思考,便放弃与他抗衡的念头,顺从的闭上了眼,在他宽厚的怀里感觉……
真的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他们都知道。
第五章
“停。”龙应轩大手一挥,一千人马全都停住步伐,等候指示。
“就在这里休息吧!”一个利落的翻身,他跃下马,也顺带把杜艳抱下马背。
今天是巡狩日,龙应轩依照惯例带领众人来到郊外畋猎,而杜艳,自然也被他带出宫与之同乐。
自从那日达成暂时的共识后,龙应轩便日日到榕楼陪杜艳用膳、散步,杜艳也不再和他争执、拒他于千里之外。两人之间的谈话虽然还是很少,但气氛却相当温和平静。
“王,布膳了吗?”此刻约莫接近正午时分,随侍在侧的大臣请示着龙应轩。
杜艳的全副心力正摆在倾听远处的淙淙泉水声,而龙应轩就只是怔怔地望着她,一语不发,好似沉浸在什么重大的思考当中。
“王?”龙应轩本就是个不多话的君王,最近更是字字精炼,害得他们这些在下面的人时常很难为。
“嗯。”
他好像现在才听到臣下的声音,但,他们都很怀疑,他到底知道他们在问什么吗?
“这里离泉水处不远?”杜艳偏过头问。
“想去?”龙应轩执起她的手,还没听见她的回答,就半搂着她往树林深处缓步而去。
王不是让他们布膳了吗?怎么又……后头的侍卫们自知不需要跟上去,可是大家都对龙应轩近来若恍若惚、反复无常的情绪给弄糊涂了。
看来呀,这个杜姑娘还真如传言的那样,让王又爱又恨哩!
“织——织——”愈往树林里走,虫鸣鸟噪愈是清晰。
“蝉鸣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大抵就是说这个情景吧!
杜艳好心情地浏览着风景,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一双纤手被龙应轩包里在其大掌里的亲密。
近来她已经渐渐习惯以此种形式与龙应轩相处,话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原就都不是太热情的人呀!
而且,他与她之间,能算是什么?他是一族之君,要什么有什么,而她,不过是个一心想回到人界的叛徒。
龙应轩和她,怎么也不是别人看来的那样简单,居于他们之间的诸多问题若没有解决,他们就不可能彼此信任,更遑论谈别的了。
“这是龙之地惟一的活泉。”龙应轩拉她一同停在飞泉底下的神木前坐下,为她解释道。
“是从前汲引给人界的那道龙泉吗?”她记得昔日老樵夫说的话。
“可以这么说。”
“那为什么……”杜艳想继续问,为什么他们不再愿意供给龙泉之水给人界,但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知道这么多,终究没有问出口。
“我允许你问。”龙应轩抱她坐在膝上,没有松开她的手。
“我不想问了。”
一个君王的问话,一个不懂顺从为何物的回答,他与她,就像是线的两端,只能往相反的两个方向奔驰而去,永不可能围成一个圆。
所以呵,她没有期待过……
“我要你问。”龙应轩把她的脸捧向他,强制地说。
“我、不、想、问。”
“你——”往往,杜艳倔起来的时候,龙应轩也只能吐出这个单音词了。
这样的小冲突,并非故意,只是两人都太骄傲,心结依然化不开。所以,或许将这点不愉快终结在一个深吻里,是最佳的办法……
“嗯……”杜艳又羞又恼,抡起粉拳往他的肩头捶打,奈何龙应轩就是不动如山,执意掠夺她的甜美以平复自己被她勾挑起的些微怒气。
她就这么以激怒他为乐吗?近日来,他时时刻刻都渴望她在身边,可是一想到她的伶牙利齿,他又往往独自一整天生着闷气。
他不曾退让一个女人,退让得如此彻底过,然而她却还是不知足,视他的好意为粪土,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故意要气他的。
这叫他这个从来就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忍得下去!?
什么理智、什么耐心,龙应轩此时统统抛诸脑后,心中惟一的念头,就是想给眼前的这个女人一点惩罚。
“唔——”他吻得激狂、吻得投入,杜艳喘着气,没有丝毫思考的空间,只能完完全全地沦陷在他阳刚的气味中,不知天地为何……
不知过了多久,龙应轩终于离开杜艳的唇,压着她的脸埋进他的怀里,好似正极力克制着什么。
“呀,你!”杜艳察觉到他身体起的变化,顿时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不知该把眼睛往哪儿搁才好。
“哈哈!”她那小女儿般娇态毕现的模样,惹得龙应轩的心情顿时又转为大好。
“无耻!”杜艳在他膝上僵着身体不敢动作,嘴巴上还不忘骂他一句,但谁都听得出来,她其实是羞多于怒。
“当初那些从人界过来的女子,如果心机少一点,龙泉山的那道龙泉就不会枯竭。”龙应轩主动把原因告诉她,可谓是他们一直以来首次展开和平对谈的契机。
还好,杜艳也没有因反抗而反抗,接着问:“你是说,是因为那些女子的关系,龙泉才会枯竭掉?不是因为他们说的那名祭司?”
“那的确不是重点。”龙应轩撇撇嘴角,有丝不屑地说:“龙之地是不容许有人在暗地里搞鬼闹事的,那些女人不够聪明。”
换言之,就是那些人界来的女子触犯了龙之地的法规,所以才会连带地使得人界受到牵连。
这不是龙应轩私自做的决定,而是龙之地的普通法律所定。人界的龙泉枯竭,只是龙之地必须给人类的一个警告。
“是……红妃吗?”杜艳曾听龙映萝提过这个荣宠一时的女人,所以略有印象。
“映萝跟你说得太多了。”龙应轩不置可否。
后来他对红妃的无情,常被宫中的人拿来批判他的冷血无情,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必多为自己澄清什么。
“是吗?”杜艳把眼光放远,不是很认真的回应他。
龙映萝对她说有关红妃的事,无非就是要告诉她,龙应轩对她有多么特别,可是在这个故事背后,杜艳却也同时看见了身为一个女人的悲哀。
她不知道,红妃到底做了什么,会让龙应轩如此不顾念一点情分地让她自生自灭;但她知道,红妃一定很爱他。
然而,像龙应轩这样的男人,要他的感情实际上,比登天还难。
“十洛门是怎么样的地方?”
“怎么样的地方?”杜艳眼带着疑惑的看向他,仿佛他问的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升龙说,那是你住的地方。”龙应轩抚摸着覆盖在她额前的浏海,动作是轻柔的,语气是平和的。
在这样的时刻,他不愿让自己顾虑太多那些无中生有的情绪,只想好好地听她说话。
杜艳的勇气、杜艳的倔强,在在都是一种最诱人的毒液,从一开始,龙应轩会对她另眼相看,原因就在于此。
他没有看过哪个女人像她这样的——绝烈的性子、无坚可摧的韧性,好似天地间没有一种力量足以令她感到害怕,或退缩。
这样的女人,比起世俗所谓大家闺秀的柔顺、依赖,还来得令人心醉沉迷。
至少,龙应轩是这么觉得。
“喔……他说的没错,我从十二岁以后,就一直待在十洛门,那里应该说是我的家吧。”
“她们待你很好?”
升龙把十洛门门派内大致的情况,都跟龙应轩禀告过,所以他知道杜艳并非出身一般家庭。
“嗯,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怎么会突然想问她这些呢?杜艳很怀疑,龙应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们此时此刻的相处,就像朋友一样……
他,不必要的。
“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龙应轩的问话,让杜艳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有,也是很久远的事了,你不会有兴趣的。”
“我想知道。”他捧起了杜艳心形的脸蛋,然后搁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给彼此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俨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也许,了解一个人,才是所谓爱的前提;但龙应轩不需要明白这些,他单纯地只是想听她说她的事,其他的,他什么也还没想到。
“可是我不想说。”习惯性地,杜艳逃避这个话题。
“是不想对我说,还是对每个人都一样?”
“没有差别。”杜艳抬头看他,意外地发现他眼底有笑——那种不像他会有的笑容——极尽包容与宠溺的,竟让她一直冰霜的心,有股被融化的渴望
“你当真要听?”
那不是什么可亲的童稚时光,没有太多绚烂的色彩当作背景,有的,只是无限的黑暗与悲哀。
龙应轩的回答是轻啄她的额头一记,而他眼底的笑容,持续延伸到杜艳心底的那片荒芜。
“很久没有想到那些了……你知道吗?我原来有两个妹妹的。”杜艳说到“妹妹”这两个字的时候,口气充满着许多心疼。
“娘生小妹的时候因难产而死,爹……我不知道我还能这么称呼他吗?他喜欢喝酒,醉后就对我们拳打脚踢,娘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娘走后,我们三姐妹更是几乎没有一天不挨打的……”
她眼底开始浮出隐隐水光,对亲爹的恐惧让她至今说起来,还忍不住浑身发抖。
龙应轩抱紧她,忽然觉得自己让她回忆这些,似乎太残忍了。
“你可以不——”
他想打断她,但杜艳不肯——
“我从会走路开始,就必须想尽办法捡些山里的蔬果,或是人家不要的食物,好拿回家喂妹妹们吃。爹从不到外面挣钱,他只是不断、不断的喝酒……然后也迷上了赌……”杜艳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其实我不是这么在乎他做了什么,反正在那样的环境里,我告诉自己,只要能把妹妹们拉拔长大,活得下去就好。但……你相信吗?他为了那些酒钱、赌债,居然狠心地把我的大妹卖到妓院去当那些男人的玩物!那个时候她才十岁呀!”她忍不住喊出了心中深埋的哀恸。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连身体都尚未还发育完全,又哪里懂得那些淫秽的男人,会对她做地仟么恐怖的事呢?”
杜艳说到这里,眼里的泪水几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一面说,一面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轻易滴落。
“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总之后来没有多久,她就被人用最简陋的草席给抬了回来,全身都已经溃烂,一口气都没有了。”
“你爹……做得出这样的事,又怎么会放过你和你小妹呢?”龙应轩不想这么问,但他最关心的焦点,还是杜艳。“对呀,我也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两个,所以埋下大妹的那天晚上,我就趁着他又喝醉后,背着小妹逃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回去……
我每天穿着最破烂的衣服、光着脚丫穿梭在大街小巷,或偷、或骗、或讨、或抢……那些同年龄的孩子怎么欺辱我、伤害我,我都不怕,我只求一点点温饱让妹妹好过些,一切的委屈就都值得了。
可是……小妹没有几个月还是死了……那应该是个寒冬吧?我记得,她冻坏了的身体就躺在我脚边,而我……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下……”
那样的生活根本不是人受得了的。或许,杜艳想,当初她没有哭,就是因为她为妹妹的解脱而感到庆幸吧!
“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