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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鱼的视线相碰了,透过这或许是清凉或许是冰冷的太湖水,视线相碰了,相碰的视线似乎就在这一人一鱼无声无息的对视之间,传递着不知内容没有内容全是内容的内容。
不需要解释,龙镔透过水,却清晰的看到了这条鱼的鱼尾部位悬吊着一个鱼钩,鱼钩后竟然还拖着一道长长的丝线,鱼儿也不需要解释,静静的看着他,这个或许危险的生物。
或许是龙镔心脏的一下异样的跳动改变了龙镔的保持的眼神从而打破了这种一人一鱼安静的对视,又或是龙镔这一下心脏的异样跳动打破了这一人一鱼之间湖水恒定的静寂,鱼儿许是变得有些惊恐了,竭力将尾巴一摆,倏地游开,游向太湖的深处,一转眼龙镔就寻找不到了它的影踪。
龙镔无语,静静的游向船头,外公在喊,大家都在喊。虽然他还想游,还想寻找这条受伤的他不知名的鱼儿,但是他得回到船上,回到岸上,他得生存,只有到了岸上他才可以生存,清凉又或者是冰冷的湖水里毕竟不是他的家园,那是鱼的家园,他的家园在陆地上。
可是,鱼啊,你受了伤,你还能游多远?
※※※
龙镔为自己惊讶了,记得少年时为了生活他总是上山下水的打猎抓鱼以换取金钱,可为何今天,就在刚才他竟然会为一条不知名的受伤的鱼而产生了一种对它命运的担忧呢?
已经擦干身子穿好衣服的龙镔默默的坐在船舱,船老大又发动了引擎,引擎顿时轰响起来。
德老慈爱的拍拍他的手,道:“孩子,在想什么?”
龙镔的眼里依旧闪烁着那一丝黯然,低声道:“外公,没想什么。”
静儿看着龙镔,静儿爷爷也看了看龙镔。
※※※
鳌头渚那片浅滩上丛生错乱的芦苇只要有风就会蓬头散发的招摇不停,细细的黄黄的苇杆尖端悬撑着那些白色的芦苇花絮,阳光生命似的在湖波的涟漪中欢欣流动着,闪亮着,全无固定的形态,似乎只要哪位观察者一声激动的喝彩,一声感怀的呼唤,它就会役使着这湖水、这大地、这天空、这一切的水草树木从平静的沉睡中苏醒过来。
静儿她们三个女孩子还有石伟心情喜悦的在这片湖滩上找寻着新鲜,龙镔却陪着两位老人伫立着并用目光试图在芦苇根部的阴影里找寻游动的生命。
静儿爷爷,看着孩子们各自的身形,试试的问身旁的龙镔道:“小龙,在找什么?”
龙镔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挂着的太阳,用手揉揉眼,道:“在找鱼。”
德老呵呵笑了:“这些都是小小的鱼,岸边可没有大鱼。”
静儿爷爷也笑着道:“是啊,这种小鱼都长不大的,要想找大鱼得到太湖的深水里去,老辈人还传说那湖里有龙。”
龙镔看着两位老人,却回答道:“小鱼儿有小鱼儿的活法,大鱼有大鱼的地界,我不知道这湖里有没有龙,我只是想看看这芦苇从中的小鱼儿可以游多远。”
德老看着龙镔俯下身子,那脸上神情象个看蚂蚁回家的三岁孩童一样,便轻轻一叹道:“孩子,你仔细看看这太湖有多大,这天有多高,这天地有多大。”
静儿爷爷开始呵呵笑了起来,道:“小鱼儿当然是游不远了,可是大鱼就不是小小的芦苇从可以困住的了,它可没必要依赖芦苇从中的养分来生存,他得去湖中才能长大。”
龙镔仰起头,声音还是很低沉的问道:“那大鱼儿又能在湖里游多远?这么多渔夫在打鱼。”
这时石伟他们过来了,静儿接上口就道:“我记得上次你不就和我说起过鱼吗?一条聪明的精灵的鱼那渔夫是抓不到的,听说这湖里最大的鱼可以有几百斤。”静儿眨巴几下大眼睛,顽皮的道,“你不就是一条精灵的鱼吗?谁也抓不到你!”
石伟大笑,急忙凑上去捣蛋,道:“谁说没人抓到他?你和秋雅不是正在抓吗?他那个傻样能跑到哪里去?”
龙镔没有理会石伟的揶揄,淡淡的道:“说是精灵,其实只不过是褪色的精灵,就是一条鱼,想游也游不远的,说不定到了半途就会沉到湖底,从此销声匿迹。”
一时尽皆静寂无声。
静儿爷爷忽地用手指着这太湖中那无穷起伏着的浪波,意有所指的对着年轻人们说道:“笋因落箨方成竹。”说罢,把眼睛望向正担心着龙镔心情的德老。
德老立刻明白过来了,对着静儿爷爷会心一笑,接口下句便唱咏道:“鱼为奔波始化龙!”
所有的人都知道,龙镔尽管鼓足勇气和外公相认,可是根本就没有在心里也从来就没有将诅咒放下来,嘴巴上对大家承诺不把诅咒当成回事,可到底始终都是盘踞在他精神上的阴影和磐石,挥之不去,撬之不动。
这天晚上,趁龙镔他们上网的时候,静儿爷爷把德老和静儿叫进书房谈论起了今天在太湖里发生的事。
静儿爷爷亲自替德老倒上茶后,语气有几分沉重的道:“德老,你是龙镔的外公,我也就不隐瞒你什么了。说句实在话,我私心里并不心愿我的静丫头去喜欢龙镔,但是这种事情我是干涉不了,一般的女孩子吗,父母强迫一下也许还对她们起点作用,但是静丫头是谁也管不了,我也就只能随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德老看着羞涩得红着脸却勇敢的抬着头的静儿,低叹一气,道:“苏老,现在的年轻人不比我们那代人了,可供的选择多得很,随他们自个儿料理吧,要这样人才能长大,才懂得世事如棋。我这个孙子,你说他心智不成熟吗,他的心机又成熟得可怕,你说他成熟吗,他又很多时候纯粹是个小孩子,任性得很,我总有点担心他会因为他的个性捅出很多乱子,闹出不可收拾的场面!我很想对钱老说说,不要把太大的担子交给他,他毕竟还小,经历的事情不多,就算这次他为钱老赚了很多钱,可毕竟是出自偶然啊!钱老这个决定有些过于草率了啊!”
听到德老对心上人的贬低,静儿虽然理解,但是还是要帮龙镔说话,道:“德爷爷,年纪并不能证明一个人是不是能扛重担的,这个时代里很多大集团的董事长都只有二十来岁,就拿古代不是也有十二岁的宰相甘罗吗?就是当年的红军不是也有很多二十岁左右的师军长吗?您对他应该放心啊!
静儿爷爷呵呵笑了一下,却道:“哪有一帆风顺的?不过就是出身的时机有所不同而已。德老,你博览百家群书,如果不是因为小龙是你的孙子,那你能不好好的夸奖他吗?你啊,和我一样,智达之人担起子孙忧来了!”
德老自嘲的一笑,道:“呵呵,你看,我又是对于关切到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不能坦然了。”口吻一变,关心而又沉重的对静儿说道:“静儿,有时候呢,人还是得退一步想想的,你是学中文的,不能受到文学作品过多的影响,太过于勉强自己是不好的,知道吗?”
静儿忽地突然想起龙镔在湖边说的那番话,是啊,感情的鱼还能游多远呢?从他对自己的点点滴滴又似乎是很喜欢自己,却又在逃避自己,甚至昨天晚上还暗示要自己从生活中,从他所处的生活中去寻找“什么才是爱”的答案,难道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和秋雅结婚生孩子延续他龙家必须要延续的血脉吗?如果自己真的今生无望了,难道就真的要顶住一切压力将以前的决定坚持下去?
静儿痴痴的想着,德老和她爷爷都看着这个可人的女孩不说话。
良久,静儿才抬起头,眼神虽然有些黯淡却依然明亮照人,毅然决然的口气说道:“爷爷,德爷爷,我知道。”
※※※
看来还是得向钱老解释一下关于龙镔身上的玄异,作为龙镔的外公,他是有权利知道的。
静儿爷爷品着静儿刚倒的茶水,浅浅的啜了一口,含在嘴里,让茶的清润淡香悠绵着齿颊,慢慢的咽下后,道:“龙家有个怪,那就是历代先祖包括龙镔胸口都有一个‘断角龙头’的胎印。现在静儿可以知道了,关于他的断角龙头,我那个曾给龙镔算过八字也摸了骨的师弟在临死前给我提到过,他告诉我说他在死前的几天曾得到了祖师爷不过五的托梦,祖师爷没跟他说什么,就是站在冰天雪地里给他写了七个字‘除非断角重生长’!”
看着德老那副有些不愿意相信的神情,静儿爷爷便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正学大家,对这些个东西抱定的是‘六合之外存而不论’的态度。可你认为这个老天爷是有智慧的,只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我们都只能看到自己所能看到所能理解的那点子罢了,钱老,有些东西还是解释不了的,这正如龙家背负了六十四代的诅咒。”
静儿爷爷又抿了一口茶,道:“祖师爷既然托梦说了‘除非断角重生长’,那就表示龙家诅咒破解的法子就是在这七个字里面。我猜测这就是说只要小龙的龙头胎印长出了完整的角,就会破解了这个诅咒。但是要怎样才能生长呢?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既然是苍天的诅咒,那么破解的奥秘必定还是只能通过自然的法子来解决。手术移植或切除?那是错误的,违背了自然,行不通,也不能试。我也想过会不会问题是出在现在比较流行的科学观点,所谓的基因缺陷呢?静丫头和秋雅早已在国内外的图书馆里、电脑互联网上咨询过了,得出的结论就是既然龙家先祖都是各种各样的死法,那么基因也就不可能是这么神奇的定时炸弹。”
“静丫头曾经跟我提过,说心理学上有一种叫做什么心理暗示的理论,这个理论有点道理,因为龙家的这个诅咒是世代口碑相传的,也就是说这个诅咒已经深入到了龙家人包括他们配偶的意识深层,但是又无法解释那些小孩子和那些配偶娘家人的死因了,而且龙家人个个性格坚强,潜意识里对于个体死亡并没有明显的恐惧成分,所以根据科学逻辑这点也就只有参考意义,不能解决诅咒的实质问题。”
“后来静儿给我题了个疑问,那就是小龙曾说过‘什么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是不是龙家先祖得罪了上天,上天就象《圣经》里说的那样对龙家人进行了所谓魔法师最恶毒的诅咒呢?或是象那些农村妇女彼此骂街的那样,什么我咒你全家死光、生儿子没屁眼之类的一样,从而作如此这般的诅咒呢?”
静儿爷爷说着也有些失去了镇静,白眉有些颤抖:“我们师门虽然也有什么符咒,但是那都是有各种各样的禁忌的。所有术士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怪事,祖师爷不过五因为给龙家人算过命就惹祸上身,我的那个同门师弟因为给小龙推过八字摸过骨就生不如死这么些年,直到临死前才能说话,才有清醒的意识!哪有这种怪事的!上天要让一个想死的人活下来那是比较为难的,但是要让一个想活的人去死那是最容易不过了!你想想,要让一个家族就那么一个男丁,一个从小就是孤儿的男丁延续他的血脉,何其难也!那他何不三下五除二把龙家人灭掉算了,何苦费尽心思玩这种悲惨故事,非得让一个小孩子当孤儿?”
静儿爷爷越说越来气,竟然拍案道:“孤儿是那么好当的吗?上天开的这个玩笑也太大了嘛!”
静儿吓坏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爷爷拍桌子发火,看样子老爷子是真动了肝火了!静儿急忙上前去替爷爷轻轻捶背。
一直沉默无语的德老脸上也出现了戚容,幽声道:“老天爷的智慧真是不可捉摸啊,苏老啊,你的这番话让我深思啊,我一直以为上苍是可以认识的,虽然是有智慧但是它的智慧是唯物的规律,是可以用逻辑科学用哲学语言解释的,可是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么真实的唯心事件,这又怎么去解释?”
静儿看到德老也开始伤心了,忙又安慰德老道:“德爷爷,我想唯心和唯物它们是不是就象那八卦图中阴阳两面一样,其实不过都是上苍共有的哲学罢了,相依相存,互为条件,试想没有唯心主义哪来唯物主义?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谁都有对方解释不了的东西。是不是这样?”
静儿爷爷和德老闻言惊异的看着静儿,静儿看着这两位老人的神态,甜甜的笑起来,甜甜的又说道:“我看啊,你们两个人就象是一整副八卦阴阳图,爷爷呢对科学一知半解,德爷爷呢就是对唯心的东西稍知皮毛,相信一点周易,却不相信玄学,你们就像是阴鱼中有少阳,阳鱼里含少阴,是不是?”
这丫头可真是惊人之语!两位老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对视着哈哈一笑。
静儿爷爷想了想,就对静儿说道:“去吧,你去把他们叫一下,过五分钟进来,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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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静儿去的时候,静儿爷爷,沉声对着德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