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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繁华(出书版)+番外 作者:无处可逃(2013-11-1出版)-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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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昏庸无道,宋安愿……”他顿了顿,咬牙跪下道,“宋安愿请将军入永宁城,剿灭匈奴!”
  夜风吹得烛火明灭不定,江载初自上而下看着宋安坚毅的眉眼,伸手将他扶起,旋即传令:“关宁军何在?”
  传令兵小跑而去。营地上方命令渐次传远:“全军上马,即刻进城。”
  夜色之中,关宁骑兵们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马蹄声清脆如同雨落。
  连秀看着城池的吊桥开始落下,却难掩忧虑。
  “上将军,你真的相信宋安吗?万一这是个陷阱,他骗我们进城,再来个瓮中捉鳖……”
  “连秀,我出征匈奴的时候你尚未跟着我吧?”江载初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甚是平淡。
  “是。”
  “你也未到过我朝与匈奴边界之地吧?”
  “是。”
  年轻的上将军神色平静:“若你去过那里,当可知道但凡匈奴人扫荡而过之地,妻女凌虐,男子枭首,野坟幢幢,血腥之气一年不尽。那种恐惧,是作不了假的。”
  连秀注意到兵营后边那几个平民,在宋安来此之前,只怕上将军已经亲自审问过了。目光重新落在这个神容宁静的年轻男人身上,连秀脸上多了一丝敬佩。上将军心思如此缜密周全,可见他能在逆境中重起而居高位,确实是旁人所不能及。
  “宋安已将兵符交给我,他在城内的人马,便归你统制。”江载初在暗夜中凝望着此刻看来安静的城池,伸手唤了无影,“带上你的人,去北门候着。”
  无影的身影尚还在望,宋安快马赶来,气喘吁吁道:“宁王,北方流民还在不断涌进,城池工事还有哪些要加强?您随我去城头看看?”
  江载初攥住了缰绳,嘴角抿出一丝淡笑来:“宋将军,打完了匈奴,你又如何自处呢?”
  宋安一怔,匈奴骑兵即将兵临城下,国难当前,他一咬牙便去见了江载初,可是打完了匈奴呢?周相与太皇太后得知了自己所为,必然不肯罢休。
  “宋将军便盖上印,快马送回京师,就算是给朝廷一个交待吧。”江载初悠然递了一张信纸过去,笑道,“如此,你我都可安心。”
  宋安接了过来,借着火把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信是以永宁守将的名义发出的,弹劾周氏一族挟天子而引外敌,言辞极为不敬,可想而知,一旦送入京城,自己便被划为逆党,再无商榷余地。
  “宋将军?”江载初许是看他踌躇,淡淡一笑,“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强逼。只是抗击匈奴一事我却是不敢拖沓,与立场不明之人并肩抗敌太过危险了。”
  宋安低头沉思片刻,苦笑,如今自己也没了选择余地,江载初的人马开始进城,迟早是要传到朝廷中去的。
  他翻身下马,跪下道:“便依殿下所言!”言罢便从怀中掏出印章,又拿马刀划破指尖,直接便拿血涂抹上印章,印下官印,递给江载初。
  江载初接过来,随手递给了侍卫,只是淡淡看着他,并不开口让他起来。
  宋安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适才给自己留下的印象皆是假象,什么民族大义、天下苍生,只怕自己在出城那一刻,他就筹划好这往后的每一步了。
  “这世上早没有宁王了。”马上那人冷冷道。
  此刻分明没有触到他的目光,却被凛然而起的气势震慑到,宋安自认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忙道:“是,上将军。”
  “起来吧。”江载初脸色温和了许多,“城内工事你与连将军商量,流民若是城中容纳不下,则打开南门,让他们去后方避难。”
  宋安表情略有些惊疑不定:“如何击退敌寇,守住永宁,还请将军决断。”
  “若要击溃匈奴,唯有一个方法。”江载初目光遥遥望着北方,神容肃然,一字一句道,“正面迎击。”
  
  此时的陈留郡,战旗猎猎,两军隔河相望。
  景云望着对面的那面帅旗,一模一样的“景”字,微微有些晃神。
  对阵的是他的伯父,抚养他长大、亲授他兵法武艺的伯父。
  年幼时,是伯父每日送他入宫中,作为皇子的伴读,陪着宁王练习武艺、操练兵阵。成年后,作为宁王副将同他在沙场历练,当真亲如兄弟。新帝登基,明知宁王地位尴尬微妙,他执意陪着主上去了川洮。
  洛朝文看元家,武看景家,彼时元家已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妃,立场已明。那时伯父官至兵部尚书。虽知侄子这样紧随宁王于家族不利,只道:“武士之心,在忠一字。”竟允许了他固执的请求。
  而后便是含元殿上惊变,景云偷了城门鱼钥,随着江载初反出洛朝。那一晚伯父追赶他们至城外,其实已到弓箭射程之内,伯父又是出了名的神箭手,能拉开百石的强弓,可最终,箭支却射偏在他的身侧,他知道伯父终于还是放了自己一马。
  回头望一眼,兵马嘶动间,那条来路,终于已经彻底断绝。
  一路血战至南方,景云收到消息,伯父已在祠堂将自己除名,老人家辞去了朝中一切官职,上书“景家子孙有愧,不再入朝为将”。
  那一日在南方已是深秋,日子却冷得仿佛寒冬。他收到那纸书信,默然不语,只是去了库房擦拭那套已有破损的盔甲。
  江载初深夜找到他,淡淡道:“后悔吗?”
  他摇头,并不后悔,却也难抵此刻心中对家族的愧疚。
  江载初神容平静:“阿云,你伯父说景家子孙无脸入朝为将。日后改朝换代,你便是景家家主,旧朝之事,还有谁记得?”
  他至今能回忆起江载初平淡的话语下隐匿的锋芒与霸气,如同帝王一般,给他许下了承诺。而对此,景云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是能做到的。
  一路披荆斩棘到了今日,他不惧任何硬仗,却没有想到,元皓行将伯父重新请了出来,与自己在战场上敌对。
  于忠,他绝不能背叛上将军。
  于孝,他又怎能对长辈执起剑锋?
  
  “景将军,咱们对峙了半日了,为何不见对岸有动静?”孟良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拖住我们,不需战,就赢了。”景云低头看着舆图,揉了揉眉心。
  “这老贼……”孟良脱口而出,转瞬想起了景云与他的关系,讷讷道,“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事。”景云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伯父用兵最为正道,若要赢他,需得想个妥当的方法才好。”
  “可现在是他们不同我们打。”孟良心中愤懑不已,“但凡咱们往前挪上一挪,他们却又跟上来了,甩都甩不掉。”
  景云心中忧虑的正是这一点,洛军虽不攻打,却拖慢了自己的行军速度,只怕上将军抵达皇城之下,独木难支。
  “的确不能拖下去了。”景云心中主意已定,“请诸位将军来我营帐,我军即刻拔营。”
  此时在南岸望向北岸,却见楚军营帐灯火通明,兵马调动声喧哗,主帅营帐中,斥候不断来报:“将军,对岸兵马调动,正在拔营,方向是往西行进。”
  景贯捏着花白的胡须,目光落在陈留郡西北部,那是丘陵山地,极难行军,他居然领兵往那里走!
  “将军,依我看景云是为了绕开陈留郡城,防止我们前后夹攻,才特意绕走山路。”谋士缓缓道,“他们急着与江载初会合,只怕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只是这样而已吗?
  景贯不语,这三年屡屡听闻侄子战场上捷报,也知他长进不少。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信,自己一手调教出的景云会这般简单粗暴地解决眼下的问题。
  “将军,咱们跟不跟?”副将着急道,“半日时间足够他们进入丘陵腹地,我军却还要安排渡江,若是不跟上,只怕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转瞬,老将军心中有了决断:“搭建浮桥,征调民船,全军渡河。”
  
  “景将军,为何不在敌军渡河时拦截攻击?”
  “你以为他会没想到吗?”景云站在暗处的高地,淡淡道,“我这个伯父打仗,出了名的后发制人,那些楼船里边必然装了他最为得意的火炮。数量虽少,杀伤力却十分惊人。他便是瞧准了咱们没有这个,才敢这般大模大样渡江。”
  孟良懊恼道:“就让他们这么过来吗?”
  景云不动声色:“走吧,也莫要让他们久等了。”
  一行人轻车简骑离开了陈留郡城,身形淹没在黑暗之中。
  江上船只往来不绝,到了天亮之时,终于将士兵运送完毕,景贯老将军唤来亲卫,前去二十里外的陈留郡城送急信,命郡守开城门,部队随即拔营。
  一个时辰后,先锋军已抵达陈留郡城下,仰望高高的城池。
  晨光之中,郡守却并未将城门打开。一名军官骑着快马从洛军队伍中掠出,手中高高举着军令,前往交涉。
  那名军官驻马在吊桥下,仰头望向城池上方,忽见明晃晃的箭如野兽利齿般出现了,不禁愕然:“景将军的命令你们没有收到吗?”
  “哪位景将军?”城头有人大声嗤笑,“我们只认这位景将军。”
  话音未落,城墙易帜,篆刻的“景”字猎猎扬起,却见一个黑甲执箭的身影出现,年轻的眉眼坚毅沉着,淡淡低望:“回去告诉你们主帅,陈留郡守早已臣服我军。你们要战,便来战!”
  仿佛是为了此话留下注脚,城墙两翼两支骑兵正逼近而来,赫然便是之前所说“绕丘陵而走”的队伍。
  景贯看着城头变幻的大旗,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中了侄子的圈套。
  也难怪这几日他走得不急不缓,原来是早已与陈留郡守暗中有了勾结,在他以为能和陈留守军前后夹击时,被反将了一军。
  “这小子,这几年倒是长心眼了。”景贯遥遥看着侄子城墙上的身影,心中浮起的感情极为复杂,不知是欣慰,抑或是愤怒。他手中握着缰绳,沉思了片刻,唤来副将,轻描淡写道:“那便攻城吧。”
  “将军,不会中了圈套吧?”
  “中军攻城,左右两翼与敌军骑兵列阵对峙。”景贯道,“他既然要与我们一战,我便陪着他耗时间。”
  即便三面重围,他也不担心。
  因为洛军不用大败敌军,只要拖住他们,切断了他们的供给,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后军之中忽然有人快马赶来,老远就在喊:“景将军,元大人的密信!”
  景贯甫一接到那密令,心中便是一凛。那纸以指甲盖大小的金泥封印,应是元皓行不离身的那枚戒指印下的,可见事情紧急,元皓行根本没时间以军令行文。
  封印被撕开,素色纸张上只有简短一行字:匈奴入关,停战。
  景贯以为自己看错,又读了两遍,方才确认了信中内容。
  “元大人说,请景大人务必以大局为重。”
  “匈奴入关……如何入关?又怎么会入关?”一时之间,饶是想破了脑袋,这位耿直清白的大将军却也没有想到个中原因,只是元皓行的命令,他已读懂了。
  景贯当年曾经随同先帝亲征,与洮侯世子并肩死战,方才护得皇帝安全入关,自然知晓敌人的凶恶。莫说关内诸军战力本就不如骁勇好斗的匈奴人,加上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能否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皆是未知。
  安内必先攘外。
  为了将外虏驱逐出中原,恐怕他们还必须和此刻的“敌人”联手。因为当世唯一可与匈奴抗衡的,也只有当年的“黑罗刹”江载初了。
  老将军长叹了口气,下了最后一道军令。
  
  半盏茶后,陈留郡城墙上,孟良疑惑道:“他们不是要攻城吗?怎么这般磨叽?”
  黑压压的敌军中,却忽然起了一面素白大旗,上无一字。
  大旗立起之时,敌军齐齐下马,盔甲摘在手中,就地休整。
  “怎么回事?”孟良大喜,“停战不打了?那咱们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景云慢慢锁住了眉头,身后侍卫疾奔而来,将上将军的密令传至他手中。
  他打开一看,眉宇间尽是愕然,旋即制止了同僚:“全军传我的命令,停战!”
  
  长风城下,韩维桑在洛军中被囚的数日,日子过得很是悠闲,只是风寒一日比一日重,元皓行也遣了大夫来看,最后也不过开了些清肺祛痰的药物。
  “郡主,大人请您立即过去一趟。”婢女掀帘而入,“这边的东西,奴婢会收拾好,随后便送来。”
  韩维桑有些愕然,却见婢女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只能满腹疑惑地去主营。
  她与元皓行相处已经有半月了,见惯了他如沐春风、举重若轻的样子,主营内,这个脸色铁青、深瞳中怒火满盛的年轻男人,令她觉得有些意外。
  他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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