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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不明白……”
“正因为意想不到,生命才充满惊奇。”梦神司的回答完全搭不上边:“真实和虚幻之间的距离,往往比你想像的要接近许多。”
“我想,我不该问您这个问题。”她放弃了追问清楚的念头:“我并不想在这里打扰太久,只要麻烦您再给我一朵幻惑花,我就能回去交差了。”
“幻惑花?”梦神司摇了摇头:“我这里没有那种东西。”
“怎么可能呢?”暮当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这里不就是黄泉之城吗?”
“是谁告诉你,这里有幻惑花呢?”梦神司用手示意窗外:“这座黄泉之城里,只能长出最后的花朵。”
“最后的花……”暮一怔:“什么意思?”
“死亡就是最后的终点,黄泉花代表着结束。”梦神司问她:“你觉得梦想,是能够在死亡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东西吗?”
“那幻惑花……”
“当然是长在最初开始的地方。”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暮呆住了:“你是说……”
“是的!”
梦神司轻轻点头:“那里就是最初开始的地方。”
“它在哪个方向?”
“我会送你去的。”梦神司看了看昏暗下来的天色:“不过,恐怕得等到下一个日出的时候。”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暮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心急:“现在去不行吗?”
“因为我不喜欢在夜里去那种地方。”梦神司轻轻地拍了拍手掌:“你在这里住一夜,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
“神司大人,您找我吗?”他刚说完,那个暮见过的少女就出现在门外。
“可是我……”
“爱丽丝,带暮大人去她的房间吧!”梦神司没有给暮说话的机会:“她很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暮正跟着那个爱丽丝经过一条走廊,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促使她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
走在前面的爱丽丝也停了下来。
暮完全没有听到爱丽丝在说什么,她的全部注意力,已经被墙上的那幅画像吸引住了。
因为光线还算充足,她能清楚的看到画像的全貌。那上面画了一对并肩站立在一起的年轻男女,而那个男的……
“那是天青先生。”听爱丽丝的口气,似乎对这位没什么好感:“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天青?天青……”暮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可他不是叫兰斯洛吗?”
虽然画上的人留着长发,但暮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谁知道呢!”爱丽丝用鼻子哼了一声:“总之暮音小姐就叫他天青。”
画上站在兰斯洛身边的少女,有着乌黑的头发和紫色的眼睛,暮见过她,在圣石的记忆里见过。
那个时候,她好像是被诺帝斯……杀死了……
“他们是恋人?”暮第一次有机会能仔细打量兰斯洛的爱人:“似乎不怎么像……”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画上人物的表情。
那位小姐把头靠在兰斯洛的肩上,目光却迷茫地看着别处,兰斯洛虽然很专注地看着她,但神情和目光都很冷漠,根本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爱人。
与其说这是一对恋人,倒不如说,他们像是两个站在一起的陌生人。
“我想谁都说不清楚。”
爱丽丝叹口气,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转过身去推开前面的那扇房门:“您今晚就请住在这个房间吧!您可以先休息一下。”进了房间之后,爱丽丝很有礼貌地告退:“等晚餐准备好了,我再过来请您。”
暮径直走到阳台,站在那里,看着几乎转眼就变成了一片黑暗的天空。
宛如黑色丝绒的夜空,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子,连到处飞舞的花瓣,都被柔和清冷的月光映得透明起来。
她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景色……不像是在苍穹城,那里的天空总有厚厚的云层;也不是在圣城,在那里,谁有心思抬头欣赏夜空?
像是在更遥远的过去,在已经遗忘了的某个地方、某个时间,她也曾经这样抬头看着夜空。
只是可能因为过去了太久,她想不起那时自己的心情,是不是和现在一样……
“……”
暮飞快地转过头,可她面前是另一个空荡荡的阳台,并没有人在那里,也没有人在喊她,到现在,她还是只有一个人……
暮想自己或许是累了,毕竟每时每刻都像紧绷的弓弦,本来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她慢慢走回了房里,先是在床上失神地坐了一会,才闭起眼睛慢慢地侧躺了下去。
床很大,就算把手完全伸直,还是什么都碰触不到……
这天晚上,暮又作了那个梦。
那个沿着回旋的台阶往上攀登,最后坠落到黑暗里的梦。
只是这一次有一些不同,在往下跌落的时候她不再晕眩,所以隐约看到了一些人。
有很多的人,暮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够知道他们都在看着自己。
那些人就站在她一路落下的途中,就站在那些台阶上,近到一伸手就能抓住她的地方。
他们看着她往下坠落,却没有人伸出过手……
“你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吗?”坐在对面的梦神司打断了她的回忆。
“神司大人。”暮睁开了眼睛:“如果说神族开始不断作梦,那会是什么原因?”
“因为精神非常稳定,所以神族很少会有作梦的情况发生。”
梦神司抚摸着手上深蓝色的戒指:“如果开始频繁地作梦,那大多是因为精神涣散,也就是即将死亡的预兆。”
“死亡?”听上去好像有点糟糕。
“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梦神司交叠起双腿,暮感觉他隐藏在面具之后的脸,似乎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什么例外的情况?”她皱了下眉头:“又是和我受的伤有关系吗?”
“涉及禁止使用的咒术,多少会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何况情感和记忆,又是那么难以掌控的东西。”梦神司像是另有所指:“如果是我,就绝不会费力去做这种没太大好处的事情。”
暮沉默下来。
“希望我们所看到、所知道的,并不是完全的事实,因为永远无法医治的病痛只有一种。”
梦神司又开始不知所云,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不论如何地掩饰或者补救,只有留在心里的伤痛会跟随一生。”
知道梦神司的意思并不是实质的伤害,但暮还是按住了自己受伤的位置。
隐隐约约地,手掌下的部位开始有些疼痛,就像是今早醒过来的时候一样,虽然她很清楚胸口的伤早已经结痂,却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一直疼痛。
那种感觉就好像外表愈合,内里却在不停腐烂……
“我们到了。”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梦神司为她推开了车门:“这里就是迷雾森林,永恒不变之地。”
白色的挺拔树木,金黄色的树叶,到处都是茫茫水雾……暮走下了马车,打量着这片诡异的树林。
“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至于能不能找到幻惑花,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多谢神司大人。”她回过头,对梦神司说:“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向天帝大人禀明您给予的帮助。”
“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梦神司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驾车人说:“我们回去吧!”
“再见,暮……大人!”那人也对着暮告别:“你保重,千万要……”
一路过来,暮这还是第一次听见那个坐在车夫位置上,全身遮盖着黑袍的家伙和自己说话。虽然声音是被刻意压低过,但暮却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
“你是谁?”虽然这么问,但暮已经确定,她是黄泉之城里那个神秘的女人。
暮问完这句话之后,就看到她握在缰绳上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手指上的蓝色宝石,折射出幽暗锐利的光芒。
“好了!”梦神司轻声地说:“我们应该回去了。”
马车慢慢转过了头,在那黑色的斗篷下面,滑出了一缕卷曲的黑发,以及传来了一声悠长空洞的叹息。
车子很快消失在弥漫的雾气之中,暮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神族至高的统治者,怎么会和一个人类结下仇恨的?
那时诺帝斯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厌恶或者轻蔑的程度,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敌视了。
人类对诺帝斯来说,一直以来就是可有可无的种族,作为他们中的一员,兰斯洛是凭借着什么,让诺帝斯对他另眼相看的?
这一切,和诺帝斯杀死的那个“魔王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暮停下脚步,闭起眼睛舒了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超出了她掌控和意料之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多得她都感觉,自己像被卷进了一个无法摆脱的漩涡,怎么挣扎也无法从里面出来,反而越陷越深。
她根本是一点也不情愿,但依然不由自主的,和这些阴谋秘密之类搭上了边。
背后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诺帝斯最擅长的,就是操纵我们这些傀儡……
就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但暮还是不愿意深入去想。身为最不能够背叛他的苍穹之王……
等一下!为什么最不能够背叛他……为什么……为什么……疑问开始的时候只是一星半点,但很快就彻底占据了暮的整个脑海。
她曾经用过各种手段,只是为了得到帕拉塞斯这个名字。
她最不缺乏的应该就是野心,可是她对诺帝斯却付出了超乎寻常的忠诚。
就算是表面上做出一些看似有违忠诚的事情,但是在她心里,却始终没有想过要背叛诺帝斯。
而她也从没有意识到这种忠诚有什么不对,似乎“暮忠于诺帝斯”就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暮,这是不对的,你要好好想想!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这么不停吵嚷着,让她觉得头痛欲裂。
眼前尽是重叠的影像,她只能靠在身旁的树上,用力地揉着额角等待疼痛过去。
但是和她预料的相反,随着时间过去,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起来,直到她再也站立不住,蹲下来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在她以为自己要就此死去的时候,有一个人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用力地搂进了自己怀里。
“暮音,暮音!”有声音朝她喊,让她稍好一些的头痛变得更厉害了。
“不!”虽然她昏昏沉沉的,但依然知道对方认错了人:“我不是!”
“是你?”对方飞快地拉开她,让她又一阵晕眩:“你怎么了?”
“兰斯洛,你这该死的白痴!”在失去意识之前,暮用力抓着那家伙的胳膊,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要是再敢晃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第二章
“比我预计的要快。”
“兰斯洛……”她起初以为,那个说话的人是兰斯洛,直到她发现,在逐渐清晰起来的视线里,是一个陌生的人坐在自己面前。
“兰斯洛呢?你又是谁?”看对方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她疑惑地问:“你认识我吗?”
“这并不重要。”那个人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只要你认识我就可以了。”
“夜那罗……”暮近乎无意识地说。
“是的,在这个时间里,我就是”最终“!”
“夜那罗”在神界语言里,的确是有着这样的含意……暮蓦地一惊,从躺着的地方坐了起来。
周围似乎到处是水,他们像是在无边海洋中的某处。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有一些不怎么明亮的光芒,还在不停地闪烁。
层叠的花瓣和美丽的枝叶,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光芒的来源,是那个“夜那罗”手里拿着的一朵花。
“幻惑花!”
暮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幻惑花,但她立刻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幻惑花就好比梦想和生命,一样都是这世上最虚幻的东西。”
花和夜那罗的头发还有他指间的宝石,都是相同的金黄色,所以当夜那罗把幻惑花在手里轻轻转动的时候,光芒也会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减弱加强。
“可是到了终结的时刻,不论曾经怎样美丽辉煌,也只能化为乌有。”
夜那罗说完之后,把那朵灿烂的幻惑花递给了暮。
暮只是看着他和他手里的花,并没有伸手去接。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找最初和最终吗?怎么到了现在,反而退缩了呢?”
夜那罗扬起嘴角对暮微笑:“只要有开始,当然会有结束,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暮盯着他的笑脸,慢慢地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朵幻惑花。
“最初看到的光芒,最终听到的声音,这些其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