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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弯-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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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达园端坐案后,谨慎地道,“你且忍一忍她,等公子回来再说。”  

  “她若只是想做当家主母,我便样样移交给她,也是应份。可是从晚云、晚风到晚帘、晚文,才多少时日?已经一个接一个暗中来找我,哭着求我给她们换院子。便我亲眼看到的,她们的手背上都有藤条印子,我看不见的——也不晓得到底伤成怎样,再这样下去,我可去哪里找人来服侍她?”  

  白家家风一贯宽大为怀,便白老爷白夫人在世那会儿,也不曾试过如此责罚佣仆,那些从小养在府内的丫头们无不细皮嫩肉,整日里活泼泼笑嘻嘻地,几曾见识过这种狠心主子?如今倒好,一个个全变得沉默寡言,见到人时畏缩如惊弓之鸟,怎不叫他这个看着孩子们长大的管家觉得心疼。  

  “不如让牙婆子挑几个年纪大一点、干惯粗活、皮粗肉壮的妇人送进府来,先让那房使唤着。”  

  “这我不是没想过,可别的房里都是水灵灵的姑娘们,偏这房——我只怕她会不会又趁机生事,便如今已是十分乌烟瘴气,到时会不会连累更多的人遭殃?”  
邓达园笑了笑,“她就算没把你我二人放在眼里,难不成连这府里几十年的规矩,她也眼高于顶全置之不顾了?你且用这法子先拖延些时候,待公子回来便没你的事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邵印长叹,苦笑着道,“届时她便要寻晦气,总不见得还拿藤条抽在我这身老骨头上罢。”  

  看看窗外天色,斜阳渐向西坠,他忙与邓达园告辞,准备晚膳去了。  

  夏闲娉几句话便把厨子换掉一事,在府中遍传之后自然而然也就传到了疏月庭里,晚晴先把从外边听来的经过一五一十告知晏迎眉与尚坠,紧接着又愤愤不平地道,“我还听说了,凡是去了那院子里的丫头,没有不挨打的。”  

  晏迎眉摇了摇头,“只要她没骑到咱们头上来,咱们也不好管别人的闲事。”  

  晚晴原本还想说什么,听闻晏迎眉此语,再偷看了眼她一脸无奈的神色,也只好乖觉地闭了嘴。  

  一旁尚坠将晚晴的表情看在眼内,不会儿,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正堂。  

  走远之后尚坠开口问道,“怎么了?”  

  晚晴气鼓鼓地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你跟我来。”  

  扯着尚坠出了疏月庭,三拐两拐到了东厢的下人房舍,连门也没敲,便直接推开了其中一道房门,屋子里的人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抬袖拭眼。  

  尚坠一看,晚玉脸上尽是泪痕,陪在她身旁的晚弄也是眼眶发红。  

  两人行近过去,晚弄待要说些什么,却被晚玉飞快地扯了扯衣袖,她一时哑口,尚坠看了看坐在床边的两人,见晚玉只是无声抹泪,心里多少已有些了然。  

  晚晴先急了,“这会儿还把我们当外人么?倒是打了哪儿?重不重?”  

  晚弄再顾不得晚玉的阻止,一把撩起她的裙摆,哽咽着道,“你倒是自己看看重不重。”  

  就见晚玉两边小腿都布满了一条一条渗血的红痕,左脚脚踝附近更象是被硬物狠狠抽打过,不但青紫发黑,还肿如馒头。  

  晚晴一下子就气红了眼眶,“这也太欺负人了!”胸口抑愤不已只想破口大骂,可情急之下却短了词,一些难听说话又出不了口,只气得冲着晚弄就发作起来,“你就不会陪她去找大管家么?!怎地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打成这样?!”  

  晚弄着急分辨,“这丫头本来胆子就小,又被那贱婢吓唬一番,开头连我也瞒着死不肯说,要不是我瞧出来她不对劲,只怕到现在还被她蒙在鼓里。我倒是逼着她去见了大管家,可大管家听了也只是叹口气,让人把她换了出来便已作罢。那贱婢背后有主子撑腰,连大管家也奈何她不得,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有什么法子?”  
“先别吵了。”尚坠沉声阻止两人,蹲下身去,执起晚玉的脚踝轻轻捏了一周,又抬起转了转,“疼不疼?”  

  晚玉痛得齿缝间嗤出一口冷气,含泪点了点头。  

  尚坠回头对晚晴道,“你去药房讨些马鞭草、石上莲和谢婆菜。”又转头对晚弄道,“你去取些白酒、纱布和一个药臼来。”  

  两人应声而去。  

  尚坠这才轻轻问晚玉,“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晚玉咬了咬唇,把衣带解开,慢慢撩起衣摆,右肋上同样有大片乌紫。  

  尚坠看了,脸色愈沉,眼底冒出一团火簇。  

  不多会晚晴和晚弄把东西拿了回来,尚坠一声不发,把草药拌在白酒里细细捣烂,用纱布包起来缠在晚玉腿上伤处。  

  晚晴俯身去摇尚坠的肩膀,“坠子,要不你劝劝大夫人出面——”  

  “不可能的,你别想了。”尚坠打断她,太后不但钦点夏闲娉为白世非之妻,还为此把晏迎眉之父晏书贬谪出京,在这种风头火势下晏迎眉如何能轻举妄动,只怕一不小心便会为娘家招来无妄之灾。  

  夏闲娉的背景如此特殊,这也是为何邵印明知道她的侍女恃势欺人,却也始终束手无策。  

  晚晴恨声骂道,“白府那么大就真的没人治得了她?难道就让那贱人一直横行霸道下去?!”  

  尚坠不理她,边为晚玉包扎,边细语叮嘱,“小姐有一樽消肿化瘀的花露,我回去后向她讨来给你,记得每晚临睡前涂在身上,再用手掌把乌青的地方搓热了,这样好得快。”直到起身之后,才回过头来对晚晴慢慢说道,“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你有什么好主意倒是快说啊?!急死人了!”  

  “若想治那丫头——”尚坠顿了顿,定睛看向晚弄,“说不得要委屈晚弄一回。”  

  晚弄即刻从床边站起,“只要能为晚玉出这口怨气,别说委屈我一回,便委屈我十回又怎地!”  

  尚坠轻轻一笑,“那好,你今儿便去寻大管家,向他请缨到那房里去听差遣。”  

  “你说什么?!”晚晴和晚玉异口同声惊叫出来。  

  “你们按我说的去做便是。”尚坠再多不话,只寻清水净了手,然后偕一脸疑惑的晚晴离去。  
 
第九章 诛敌好借刀

晚弄虽然对尚坠的说话有些将信将疑,却还是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去找了邵印。听罢她的来意,邵印大为惊讶,要知道浣珠阁如今可是神憎鬼厌的地儿,府中侍女只恐避之不及,哪有象她这样,还自己提出想进去送死的?  

  然而不管邵印如何好言相劝,晚弄就像撞了邪一般,就是铁了心要去那院儿里。也不知是为了晚弄着想,还是出于其他方面的考虑,尽管邵印被她苦苦相缠得一脸无可奈何,却始终坚持不允,只叫她回去安生歇着。  

  最后晚弄被逼急了,一冲动便把尚坠抖了出来,“大管家你真以为是奴婢想去那院子里遭罪么?可不是为了坠子!我早已应承她,你如今死活不肯放我进去,教我如何向她交代?”  

  邵印脸容一窒,“你说什么?是坠姑娘——吩咐你这么做的?”  

  “可不是么!”事到如今,晚弄也顾不了那么多。  

  邵印先是大皱眉头,异常不解为何尚坠会给她出这么个馊主意,一旁晚弄尤自细语央求,他思索片刻之后,抬起的目光停在晚弄着急期盼的脸上,困惑的思绪逐渐被某种隐隐浮现的可能所代替。  

  “既然坠姑娘都这么说了——”邵印虽然神色间仍有些忧心忡忡,到底还是松了口,“那就按她的意思去办罢。”  

  晚弄连声道谢,心里暗笑,果然还是得把尚坠搬出来才能成事。  

  回房后她把经过告知众人,尚坠听说邵印已经知道是自己在背后暗出主意,先是一惊蹙眉,继而眸珠在睫底动了动,也没说什么,只叮嘱晚弄小心些,可别被人欺得太狠了。  

  为晚玉换好药出来,晚晴再忍不住拽住尚坠,“你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过些时候你自然便会知晓。”尚坠脸容宁静,眸底似隐含一抹笃定,仿佛胸有成竹。  

  晚晴见她始终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肯泄露,不由嘟着嘴赌气道,“你就不怕晚弄也会象晚玉那般,被打得只剩下半条人命?”  

  “这我倒不担心,晚弄平日虽然话儿不多,看上去好像很乖巧文静,实际为人不知多机灵,她的心思之活络,只怕连你也比不过。”  

  晚晴心有不甘地撇嘴,“就你懂的多。”  

  尚坠轻笑,也不与她斗嘴,两人返了疏月庭。  

  隔天晚弄便进了浣珠阁,一日无事,二日无非。  

  然而到了第三朝,到底还是撞着夏闲娉因白世非久出未归而发了通脾气,导致昭缇心情不好,晚弄没来由地挨了她几下子。  

  到了晚上,几人再度齐聚在已近完好如初的晚玉房里,尚坠捋起晚弄的袖子,用指尖轻按她手臂上的淡红条印,只惹得晚弄雪雪呼痛。  

  晚晴不由得对尚坠抱怨,“你看看,还夸她机灵呢,不照样遭了罪?”  

  尚坠却一笑,“她不遭罪我还没法可施呢。”  

  “什么?!”余三人异口同声。  

  就见尚坠从袖子里取出一小截眉墨,沾了点水,在晚弄的手臂上轻涂轻抹,不几下已把那淡淡红印染成一片墨青色,仿佛曾遭人毒打过一般。执着晚弄的手递远了仔细端详一番,再细致地补了几处色,尚坠收起眉墨,用手扇干水痕,为晚弄放好袖子。  

  “你明儿一早,趁天色微朦之时去寻邓管家,便苦着脸托他一个人情,求他去找大管家把你从浣珠阁里换出来。他若问你是否在那院子里受了罪,你只管连声否认。”晚弄明明挨了打,到那时虽然嘴中不认,脸上必定还是会露出几分踌躇,这端倪之色又如何瞒得过邓达园?尚坠便想着也已忍不住微翘唇角,“此时他定细问于你,你若被逼不过,不妨把袖子捋起让他看一眼手上伤势,记得动作一定要快,然后便再绝口不提,赶紧向他告辞。”  

  晚晴听得一头雾水,“这怎地把二管家也扯了进来?万一他真个去找大管家,坠子你不怕大管家与他说出是晚弄自己要进那院子听差的么?”  

  “晚弄和二管家是同乡,去求他帮忙是人之常情,至于大管家,你尽管放心,他定然不会多嘴。”按邵印那十窍全通老谋深算的心思,只怕此刻正等着邓达园找上门呢。 
晚晴还待再说什么,坐在床边的晚玉已不为人注意地踢了踢她的脚后跟,她一时哑口,迅速回过头去,便见晚玉眉梢带笑,正与尚坠交换着仿佛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旁晚弄低垂着首,不知何时又捋起了袖子,正朝手臂上的疼痛处断断续续地吹气,专心得似乎对身边几人的动作神色毫无所察,然而颊边隐隐的晕红,还是泄露了一抹羞色。  

  晚晴的脑筋没转过弯来,只以为这姐妹几个有什么事全通了气,独独瞒着自己,懊恼地跺着脚道,“你们这是——”  

  尚坠已一把扯过她,“晚了,该歇息了,你与我走罢。”又回头对晚弄道,“明儿可别忘了按我说的去做。”越说越忍不住想笑,“尽管装得象一点儿。”掩着唇将叫嚷中的晚晴硬拖了出去。  

  出了房门,受晚晴挣扎不过,尚坠只得附在她耳边细说了几句,晚晴听着听着,张圆了小嘴。  

  翌日一早,晚弄依尚坠所言去了寻邓达园。  

  初时面对她的哽哽咽咽,邓达园犹算神色平静,然在目光掠过她手臂上的大片乌青后,当场便皱了眉头,露出不豫之色来。  

  不出尚坠所料,按捺到午后,邓达园终究还是借机去了找邵印,闲聊半会,自然而然便把话题引了出来,“你上回说到要寻妇人送进那院子里供役使,可寻着没?”  

  邵印捶膝而叹,“我可不正为这事头疼着呢,那牙婆子倒曾荐了两人进来,可都熬不过几天便请辞而去。那里头罢,始终没有合适人选,这外头罢,我虽然用工钱封了妇人的嘴,但长此下去必定有损白府名声。”  

  邓达园略略寻思,没有出声。 

 邵印又仿佛感怀自责,“倘若公子回来前没把这事打理妥贴了,到时还得劳动他为这等琐碎杂事操心,却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好?可不是白担了这大管家之名,唉——”  

  邓达园摇了摇头,笑着起身,“行了,今儿一个两个都在我面前唱苦情戏,那小的倒也罢了,老哥你已这把年纪,也不嫌累得慌。”  

  跟着起身的邵印听闻这等揶揄口气,显见一向行事谨小慎微、滴水不漏的邓二管家已肯逾职出谋划策,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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