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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姆再一次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这可不是玩笑。”蛇发者说着,将窗帘放下,遮住了他的视线。
驾车的女仆扬起皮鞭,在空上打出清脆的响声,马车行出了大门,很快就消失在拐角的尽头。直到此时,法师学徒才恍然清醒过来,修利文的话在他的耳边回荡,如同空谷的回声,空洞而虚幻。
开玩笑的吧……他甩甩头,走回房子里。
“总算告一段落了。”修利文扯了扯领口,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越发让他感到这身衣物的紧缚,不仅是肉体上的,也是心灵上的。如果只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肯定能轻松许多吧,但是掌握着多数人地命运。却不是想象中那么舒畅。
一想到自己必须给予仰慕并服侍自己的人以幸福,他就感到胸口压了一块大石般沉重。在那次旅程前,他的日子是如此平淡简单,以至于他快要淡忘这种感觉。然而,一种来自未来的狰狞让他再次心生惧意,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纤小的手掌,怀疑这个能够捏碎人类脖子的手,是否也能够捏碎所有非人者的脖子。
无论如何。就算是死,也要捏碎它!如果做不到……修利文自嘲一笑,什么时候我的字典里有这个词语了?
玛莉亚织着毛线,似乎浑然不觉主人心中地浮动。静默中,修利文忽然察觉到胸腔里的灵魂石在轻轻跳动,身边的世界就在这跳动中变得虚幻起来,宛如自己潜进了水中,触碰到那易碎的倒影。
想要力量吗?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述说。
滚开!修利文冷声斥道。献祭一万人可以成为大师,献祭十万人可以成为传奇,献祭一百万人。就能成为新的魔王!这个新的规则可比上次战争时宽松多了。”
恍惚中,他觉得在哪儿听过这句话。哈里森的幻影在他的眼前浮现,消失,一剑刺穿疤脸的背脊,无数的人头和鲜血在他地挥手中飞起。他踏着堆积成山的尸骸,一步又一步走进黑暗的迷雾中。
似乎注意到男孩的注视,他在完全没入黑暗前,回眸冷对。那种冷酷而无拘无束的目光让蛇发者的瞳孔猛然收缩。
马车骤停,将车内的人颠起来,玛莉亚惊叫一声,幻境立刻破碎。
修利文好似做了一个噩梦,猛然醒来,随即意识到情况的不对。
“怎么回事?”他问出口前,一股血腥地杀气毫不掩饰地涌来,直接将答案呈上。
修利文推门下了马车,只见一个和自己一般,面孔被刘海遮住的女人当街劫道。虽然那股杀气的血腥味就像是将修利文直接浸泡在血海里一般。但路人却全然不觉。脸上些许的惊惶和困惑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竟敢将蛇发者的座驾拦下。
玛莉亚想要撩开窗帘。
“不要出来!”男孩果决的命令传来,立刻打消了她的念头。
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贴身女仆此时也嗅到蔓延在空气中的危险味道。
“你是什么人?”修利文冷声问道,魔眼的本能已经向身体发送危险地讯号,尽管不及痛苦之王、堕落剑士哈里森、亡灵法师碧达夏雪和鬼畜王兰,但地的确确让他瞬间进入了最高的戒备状态。
即便是在下水道中,以一对四,也没有这种感觉。鸡皮疙瘩沿着男孩的背脊浮起。
“呵呵。听说蛇发者的手臂很有力量,我想……”说到这里。那股浓郁的杀气一寸寸地收了回去,就像是拖着万斤的重量,“比一比掰腕子如何?”
修利文毫不客气地盯着她,目光中地审视和高傲愈加露骨,女人却毫不在意地呵呵笑着。
“为什么?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毙命当场。”
“别激动嘛,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个腕力比我强地男人。”女人露齿而笑,森森白牙让所有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路人都狠狠打了一个寒战,“比一比,好不好嘛,看在我辛辛苦苦来到这儿为您效劳地份上。”
“你是……哪个家族的?”修利文总算从她的话中察觉了一丝端倪。
“是不是我说了,就和我比试?”女人撒娇的语气和她的气质格格不入,令人感到心脏似乎被某种相反的力量拉扯,真想掩耳不听。
修利文没有回答,只是淡然盯着她,手杖轻轻在掌心拍了拍。
“算你了。”女人宛如变魔术般,翻掌呈上一枚核桃大的纹章两个人头狮身的怪物人立而起,扶住一个蓝色的盾牌。
修利文扬起下巴。
“狮身人面,巴拉兰卡吗?你们来这儿做什么?我可没接到红函,以及任何正式的通知。”
“别这么不近人情嘛,我们两家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呢。”女人捏起手掌,那枚纹章便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她拍手合十,娇俏地说:“那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芭,笆。巴拉兰卡,叭叭叭,是不是很有趣?授命前来协助阁下调查巨轮之月,以及保卫阁下的安全。”
“哼,麻烦的家伙。”修利文冷哼一声,不予评置,转身欲走。
在他进入车厢前,一把匕首擦过他的脸颊,颤巍巍地钉在车门上。
“不要给脸不要脸。”宛如换了一个人般,女人冷森地说,“在下乃是奉家主和国王陛下的指令而来,此举若要怪罪,请先确认在下的身份。”
修利文眯起眼睛,转头再一次打量胆大妄为的女人。两人周围的空气似乎被抽干了一般,窒息和死寂迅速四下扩散。原本震惊于女人的行为,呆愣于原地的人们,好似遇到了天敌,害怕得浑身颤抖的兔子一般,拾起自己的物品惶然逃散。
“在这个城里,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男孩就像闲谈家常般,轻松地叹笑道,可是笆却像被这笑容中潜藏的某种锋利的东西刺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她的脸色不正常的潮红起来,酸液灼烧着胃部。她明白那是恐惧的感觉,可她的身体却反常地亢奋起来,似乎有一个坚硬的物体在她的体内穿插,让她就要攀到高潮,她的双腿间有些湿润的感觉……
她盯着男孩,那种身形和气味,好想吃掉,一定十分可口吧。
“呵呵,真好。”她宛如神智不正常般喃喃自语,抬起手臂用力握拳,紧身的袖子立刻化作蝴蝶四下飞裂,露出强有力的粗大肌肉,“来吧,和我玩一场,然后随你怎么处置,在下现在兴奋起来了呢。”
“不知死活的东西。”修利文已经看出了女人的状态,若是不答应的话,立刻就会不计后果地展开决死的袭击吧。他很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的卫队里,同样有着和她类似的仅能称之为人形的东西,装在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扭曲污垢得不成人形了。
男孩将手杖交到左手,走到一座中心的小喷泉边,在石台上支起手肘。
“恐惧就是快乐之源吗?恶心的怪物。”
男孩的嘴角勾起狰狞的弧线:“输了的话……”
“任您处置。”女人的嘴角也勾起同样的弧线。
于是,两支手腕交在一起,就双方的身份和现下的境况来说,无比荒谬的蛮力角逐一触即发。
玛莉亚已经走下马车,用手掌掩住惊讶张开的嘴巴,她丝毫不明白,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驾车的女仆面无表情地拦在她身前,从架座下拔出了和凳面一般宽大的巨剑。
第二卷 炼狱城攻略
第十九章 正面战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十数道身影将事发现场包围起来。她们无声无息地立于阴影中,房檐上,杂物边,所有那些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不知道是立足点足够隐蔽,还是她们存在本身,就如同幽灵一般。若不是亲眼看到,决计不会想到在这般狭隘的空间里,竟然能够容纳那么多人而不显得拥挤。
在有人因此惊吓出声前,已经被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息捂住了口鼻,喉咙发出老锈的叽咕声,几乎透不过气来。
针芒在背的含义得以贯彻,强自按耐住呼吸和思维的沉寂,徐徐将主场包围起来。
笆张合了一下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炼狱城的风好似一条可视的长蛇,倏地钻入鼻孔中。筛滤去朗朗晴日带来的充满生机的温润后,只剩下过去那种腥腐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女人的肌肉一开始就高高膨胀起来,那条线条刚硬的粗大胳膊,五指也失去了人类的圆润,宛如恶兽的爪子,完全和女人娇弱的身形是两个极端。
“来吧,我准备好了。”她说。
修利文将手杖插进脚下的厚石板中,就好似将利剑插进豆腐块中一般。他的左手没有松开手杖,但是没有谁提出异议,包括直接参与较量的笆。或许笆对此是抱以纯粹的无所谓,但对于周遭那些躲起来看热闹地路人来说。即便身份再怎么高贵,蛇发者也好,击退痛苦之王的英雄也好。但是看他那副样子,根本就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嘛。
而他地对手,若真是一个娇弱的女人就算了,但是那支手臂根本就无法让人再拿她当弱者看待。留在这儿的人有一些曾经在酒馆中目睹过那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死者全身骨骼被巨力和一种特殊的运劲手法击得粉碎,难道在蛮力上,这个只有十三岁的蛇发者难道比五十八级的野蛮人战士更厉害吗?他们不敢确定,只能目瞪着两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玛莉亚,发信号。”修利文说。
“咦?我?”玛莉亚惊讶地指着自己,半晌才意会到主人并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也注意到战斗女仆们已经控制住场面,但是心中仍旧忐忑不安,为什么没人出来阻止这种无谋之举呢?她的眼角掠过挡在身前地女仆,那沉寂如镜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情绪在翻滚。
真是一群疯子
她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正要上前,却被那位女仆拦住。
“就在那里行了。”修利文说。
她的目光再次在能观测到的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镇定住情绪。猛地将手帕抛了起来。在手帕企及最高点时,一阵春风迅疾将它推开。还没等顽皮的肇事者溜走,更强烈的气旋从对峙者的身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扩大,将它吹得七零八落。法力爆发形成的风暴在眨眼间达到可视的程度,周遭十米直径内的物体全都遭受波及,好似无形巨人一拳将它们捶散,然后高高抛了起来。
这是什么力量啊?话声在出口前就被挤压得如要形成实质般地空气塞住。实力不够的人连滚带爬企图逃离此处,就算只是围观,突如其来的强大压迫感差点让准备不足的他们从心灵和肉体上整个儿连锁崩溃。难以想象,置身于这股压力中心的蛇发者。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到这般面不改色。
修利文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力量,单纯的肉体力量。无论是面对侵入女妖塔的刺客、痛苦之王、双翼天使还是堕落大师哈里森,尽管全身伤痕累累,距离黄泉只有一步之遥。但都没有像如今这般,对纯粹的蛮力产生最直观的认知。
他所遭遇地险境,打从一开始,就是搏杀的经验、技巧、速度和力量的结合,在那个时候,他仍旧有办法扬长补短,以决死的心态与之周旋。但这次较量不同,手臂就像被牢牢锁在一起。无法逃避。后退就是败亡。从那只非人地手臂传来钢铁般的质感,钢铁般的力量。这一切以最直观的方式,经由肌肤传递至每根神经和骨骼。
修利文见识过什么叫做掰腕子,但从未亲自尝试过,因为书籍告诉他,这是一种“属于下等人的野蛮粗鄙的运动”。现在,他终于体味到这种野蛮的力量,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无法产生和现在等量的震撼感。
就好像……
修利文咬紧了牙根,完全失却仪态,青筋在额头浮现,眼珠子似乎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复燃地余烬灼痛他地灵魂,三日旅程的最后,失去知觉前最后地光景清晰无比地重现在脑中。
是的,这种震撼感,就好像痛苦之王扛起巨轮之月的那一刻。
一种源自本能的最纯粹的力量碰撞。
修利文微薄的法力开始燃烧,他觉得体内就好似有无形的机构连锁运作,加压,将产生的力量输送到四肢。手杖插进地面的地方,已经立足之处,发出龟裂的声音。在那之前,当作角力平台的喷泉石台如同破布一般,被纠缠在一起的力量搅得粉碎。
碎片卷入愈来愈剧烈的龙卷,在两人身边飞速旋转。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除了爆发的一瞬间停顿了一下,男孩的手臂继续毫无机会地渐渐向后倾斜。女人在狞笑,她看上去已经用尽全力,但谁又能肯定?这种臂力,实在太可怕了,他确信能够与之相比的,只有兰和碧达夏雪,但她们都是大师。而这个女人,他本能肯定,并没有达到那个脱胎换骨地层次。
修利文知道自己的握力和臂力其实无法比较。魔眼对握力的加成很高,那是一种本源地能力,就像蛇和鳄鱼的咬力。但他仍旧接下了这次考验,不仅是出于对自己超常体质的信任,也因为母亲和书籍上都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