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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转头朝我笑,“弦儿,这些事情终究要解清楚,当年的帐不是我选择漠视便会不存在的。”又转头去‘看’二姨娘,“难道,我双眼还不能还清所有欠你的么?更何况我自认并未亏欠过你,这些年来,你唆使凌氏作了如此多的孽,你使绣娘去和田欲毒瞎江儿,却不想毒的是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绣娘也是你看着出生的,你何以如此心狠?姐姐当年拿你当妹妹看待,你便是如此对待她的姑娘?”
说到这点却是声音变得严厉之极,那声质问让我的心忍不住跟着抖了抖,二房却是面不改色,嘲弄笑道,“妹妹?哈哈,妹妹,真是好笑!当年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是个做妾的!那些是你们宋家欠我的!如果不是宋耒,我的父亲母亲也不至于受到牵连。”
“是,是宋氏牵连了你!但我用我的一切还清了你,那些血债早在第一个孩子流掉之时,就还给你了!我的夫君被你勾引,被休出府,双眼全瞎,我以为这些己经扯平了。没想到,你一直都不甘心还这般卑劣,接二连三的想要陷害江儿与弦儿。你可有想过,这些年来,你早己是不人不鬼的模样,小时那个与我一起长大的体贴善良的镶玉早己消失不见,我见着的无一处不尖酸刻薄,不择手段。在李光耀面前讨乖卖巧处处得宠,以为以此能打击到我!”
“哼!如果不是因着那宋氏宝匣,你以为我还会进这李府半步,你以为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我还会爱着?”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暗处,缓缓走出个身影,是公公。
一身整齐,似乎站了许久;一双眼微凉看着这处。二房现出得意,显然人是她之前就己叫来的。
婆婆听到声音,微微愣怔,讽刺一笑,“不然,你以为我对你旧情难忘?”
“所以,那场火是你放的,那真匣子,也是你弄走的?为何你会知道那匣子在何处?”
婆婆闲淡一笑,“是我,不是我有何区别?偷鸡不着蚀把米,只怕你现在心下定是后悔死了,以为接江儿回来,定能套出开锁秘笈,却不知他早己知晓其中一切原由,先一步取走那匣子,如今不知踪影。而你要保的皇帝恐怕早己怀疑你,否则你也不会那般训责江儿,怎么样?被自己亲生儿子欺骗的滋味可好受?哼哼,就算知道是我取走,你也不敢将我怎样,我早己使人候在一处,如果今晚我没出去,便让他放出消息。右相欲谋朝篡位,收留骥王幼子便是人证,那宋氏保匣便是物证!只怕,你那岌岌可危的信任,经此一事荡然无存。”
“你!”公公气得己然说不出话来,许久方沉声道,“玉娘,没想到不过十五年不见,你竟变得如此狠心,城府如此之深!此番假意进府,竟是想要将这李府弄个天翻地覆!当年之事,我也是事后方晓。这些年来你与章英杰无媒苟合,我己不计较重新将你接入李府,好吃好喝供着,你竟还是不满足!”
“哈哈哈!!!”婆婆大笑,“哈哈!无媒苟合!哈哈哈!!!”
婆婆的笑尖锐而讽意十足,越过这清寂寒梅院向空旷黑沉的夜空里急速荡开,渐行渐远,直至夜的深渊里。那头灰丝在夜风里微微凌乱,这瞬间似要将身体里所有隐藏的怒气倾泻出来。
“李光耀,你说无媒苟合难道不觉讽刺么?这媒不正是你与凌氏还有二房促成的么?这一切不是你们希望的那样么?当年如果不是你觊觎那宋氏宝匣进谏谄言,先皇如何得知那太上皇留下的宝匣,骥王这个皇室正统何需匆匆起兵,否则这天下,也不是他姓凌的!后宫弄权本就天理不容,这凌家定不得好死!一切不过回归正理!只怕…你等不到那日了!”
姓凌的…我怔忡,天下何以成了姓凌的,不是一直姓殷的么?
公公眼光现出凶狠,我知道,他对婆婆起了杀意,心越来越凉…公公竟想着要杀婆婆!在做了这么多龌龊之事后,他毫不愧疚,还真不是一般心狠!为了权势地位,不仅辱妻还要弑妻,这,还是人吗?
“玉娘,你别怪我心狠手辣,只怪你知道太多!”语罢,身后一串铠甲士兵进来。
“阿福,小青还不动手!”婆婆的命令在我听来十分古怪。
然而,阿福小青竟真的动了起来,而且动得行云流水,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刀鞭被两人耍得极为利索。
凝着那光影处,我己忘记紧张,今天实在有太多的惊诧。
先是阿福小青的悄然出现,后是婆婆曝出秘辛,再来平时文静沉默的小青竟武艺如此高强,我的身边从来都是卧虎藏龙。
这些人,我想除了爹爹一早安置在我身边,不会是别人。认识她们时,相公也不过是个书生,哪来如此本事。安排个人在我身边,于那时的爹爹确实是轻而易举。如此及时,只怕尚在坷渠之时,他便知晓我的一切。只是奇怪,明知我从夏秋生那受了那多委屈,为何不站出来为我撑腰,而是在李府前受辱方才站出来…想至这里,心上微凉,他那时,只怕是故意与右相明目张胆的闹翻,才好来个暗渡陈仓,联合相公里应外合打压公公。
那么……脑中忽地有了不可思议的联想,难道沈四娘所说的季,其实是骥!真正的皇室血脉?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便解释得通了,脑中,一幕幕陆续闪过。
为何张妈妈执意寻死只因一切不可道,为何沈四娘不敢公然认亲。为何沈若云明明不是爹爹的孩儿还要认祖归宗只为掩人耳目,为何沈四娘由始至终不愿道出事情的原由,只在临死前贴耳交代,为何沈长天知道我那般对待沈四娘时,会如此气急败坏。为何若云会骂我狠心,这些人早知这些事情,却只瞒了我。
骥王二字代表了反乱,反乱之人的后裔,那是逆贼乱党,朝庭定是得而诛之!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我不该知晓,只管相夫教子幸福生活便好。
“大少奶奶,快走!”人墙冲出个口子,不待深想,便被小青推了出去。
却在这时,更让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我从不曾想过的人竟悄然出现在公公身旁,对着公公优雅淡静一笑,尔后一阵血光。
公公似不敢相信,一手捂后背一手颤指着紧握匕首的三房,双眼暴睁,直挺挺倒地,这一幕不仅吓着了我,也惊呆了正得意忘形的二房。
三房,一向淡定无为,为何也会参与这一场变乱?
这时更让我听惊的,早己恢复淡然的婆婆,不知从何取来一把极为轻便飞刀。
那飞刀似长了眼睛,正中二房心脏。
二房来不及说句话,便倒了下去,惨白着脸,惊恐凝着渐走渐近地婆婆。
婆婆低首,捡了飞刀,轻轻叱笑,“二姨娘,可有想过风水轮流转,老婆子这一手练了整整十几年,等的就是这日。这点还得感谢你的英杰哥哥!死在我这瞎眼的婆子手上,也算是了了前怨!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便是得意太早,所谓弄巧成拙,你最愚蠢的地方便是栽赃嫁祸三房,这世间谁都会背叛我,独三房不可能,只因她爱着的是我亲生哥哥!这点你可打清楚过?”
原来一切如此错综复杂!
原来婆婆日夜听声辩音,便是这个目的!
那一夜,李府无故失火,又是深更之时,众人来不及呼救,全都死于一场浩及京城的火灾里。
整个李府,一夜之间只剩一堆焦黑残垣断壁还有无故多出来的许多面目模糊不清的卫兵,京城第一大家便这样消失在一场莫明的火里,谁也猜不着原由。只道这两年来,李府时运不济撞着什么不干净的,连番出事。
小青受了重伤被安置在一处民宅中养伤,那里陶乐早就候在那处。
婆婆心愿己了,竟是长叹一声吐血倒地,只道自己己是时候该下去见见列祖列宗,让我莫哭。
我早该知道,盛极而衰,婆婆撑起强大的毅志力,透支自己所有的精气,只为这最后一鸣。
来不及悲伤,阿福便草草将婆婆葬了。
一行人,从上次相公带我去的暗道口,钻出京城。
又是长廊坡。
小青己与童儿玒儿还有蒋嫂候在那处,旁边站着的,竟是跟在相公身边的小狗子,微笑望童儿的模样,竟与相公十分神似。
只可惜,只得他一人回来。
见我过来,作揖道,“大少奶奶,请这边行。”
筋疲力尽,我只想歇息,待得一切过后方谈,踏了凳子上车。
一路辚辚,醒来之后己近黄昏,金光余晖打在车身,没由来生出股宁静祥和,一切暴风雨都己过去。
精神仍旧不大好,玒儿与童儿都在熟睡,淡淡的掠过车外景致。
“小多,此去哪里?”
“回少奶奶,小狗子说,往西南方驶。”
打了帘子,对外道,“停下,叫小狗子过来!”我并不想往西南方,我只想往西方去寻相公。
小狗子进来,“大少奶奶,您找我?”
“是,你让人向西方驶去,我要去边陲。”
小狗子犹豫一下,“这,有人在西南方等着大少奶奶,恐怕…”
“谁?”我微愣,“莫非真是相公?相公并没死?”
小狗子皱眉,“这,小的也不知,是左相大人吩咐的。”
“爹爹找到了你?”
小狗子点点头。
算了先去西南,再折向西也行。
西南,果然是缘山脚下。
刚进一处看起来极为素雅的大院,我被里面的花红柳绿给吓呆了,二公子竟一身僧袍斜靠在一堆花花绿绿之间,本来俊逸的脸上此刻挂着十分流邪的笑,一脸享受。
我就说,他怎么可能去当和尚,当了和尚那也是个肉僧。
果然!
“妹妹,来了也不向哥哥打声招呼,还是那般无趣!不过几月不见,竟变丑许多,这般下去,怕哪日里阿江不要你了,便来投靠哥哥也可!”
瞪他一眼,谁是他妹妹来着。
“纸鸯,没看见少主子到了吗,快去上茶。”明明说的话是责备,但做出来的感觉却是漫不经心,一股子放荡不羁。
“算了,看那可怜样儿,既然来了,便住上些时日再走不迟。”
“阿津,我听说阿弦来了。”话音未落,灰色道袍己是愰进堂内,仍旧圣洁的一尘不染。
微皱眉头,何时我与紫云道长熟悉到他可直唤我名了?这厮来的正好,上次蒙骗我之事尚未算帐,自个儿倒送上门来。
却不想,小多手脚特快,早己持了扫帚打来,“你这臭道士,你还敢来!看我不打死你!敢来糊弄少奶奶!打小人!”
“诶,诶,贫道何时糊弄人了!快快住手!阿弦你快些让她住手,哪来的泼妇!”小多的扫帚使得更勤快了!
我撇开眸子,当没听见。却见那头,二公子似笑非笑凝着门廊处。
寻着目光望去,身子震住。
温和煦阳之下,我的相公静表站在门廊一侧,欣长挺拔似能挡住背后一切风雨,眸中又惊又愧又痛定定凝着我满头灰丝。
黑直长发,在阳光下闪出点点光晕,美好的,让我觉得只是一切美梦。
眼角有泪流出…他去了哪里,怎地这般迟才归来!让我好等!
终章
晨光微熹,将铺子门板一块块搬开。后院传来阵阵响动,相公正在笈水做早餐。
这里是和田,那日政变之后我便与相公回了这处初相识地方。
“为何又得芝麻…”,稍倾,相公呼我用饭,那桌上满满一桌变着花样的芝麻,黄豆,首乌还未食用,我便觉喉中被口水噎住。
当初,我满心欢喜相公竟要自己亲手弄饭,然在吃了三天的芝麻黄豆首乌后,我便觉头发未变黑,倒是脸色黑了不少。
谁都不会欢喜一日三餐都食这芝麻黄豆何首乌。
相公听了,却是不在意一笑,又如前几日般,道上一大堆劝说我的话。然,明知,好不了,还是不得不吃下去,因为每每谈及头发,相公都会极度自责内疚,虽然事情并不是直接因他而起。
但那渴望的样子,我不忍拂逆,于是只得自己默默继续吃憋。
犹记得那日,相公摸着我满头灰丝说道,自己不该如此瞒了我,怕隔墙有耳便谁都没说。他没想到皇上虽平庸但不算笨,疑心他用来作交换的宋氏宝匣是假的,便派人守了李府。而羌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