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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缭愣了愣，抬手在邓熙眼前晃了晃，见她毫无反应的“望”着自己，尉缭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阴沉，宁洛歌……她还是下了狠手。
邓熙挣扎着要起身，尉缭连忙扶她，见她没有反抗，他暗自松了口气，拿过一旁的软垫垫在邓熙身后让她靠好。
沉默了一会，邓熙开口：“其实现在是白天吧？”
皱眉，尉缭轻应：“嗯。”
抿紧了唇，邓熙面无表情，宁洛歌真是好样的，受过一次哑巴苦，现在又看不见……存心玩她呢？
她握紧双手：“如此想方设法弄我出宫，你不怕嬴政怪罪？”
尉缭看着面色苍白的她，明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却还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和五年前那个会哭会笑，撒娇弄痴的少女截然不同。
是谁害得你这样呢？
是谁逼得你这样呢？
是我吗？是我亲手把你逼到今天的吧……
姝儿……
胸中像是堵了一块异物那般不适，尉缭开了口：“秦王不会发觉，因为在把你接回来的同时，我也送进去一位更合适的人选。”
“你就不怕宁洛歌整死你的人选？”邓熙嗤笑。
她果然都知道了……
尉缭眼中是藏不住的痛：“不会，宁洛歌整不死她。”
“谁？”邓熙问道，全然没发觉自己就连声音都带着颤。
“……邓姬。”
身体僵硬的如同石块，邓熙低喃：“呵呵……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没有再言语，邓熙呆呆坐着，如同一尊雕塑。
尉缭起身坐到她旁边，他试探性的伸出手去，却在微微碰到邓熙手的那一刹那停下来，就像是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然后，慢慢，慢慢地覆上邓熙冰凉的手。
“姝儿，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然后，娶你为妻。”
“这一次，我不会放手了。”
邓熙毫无生机的靠在软垫上，像断了线的木偶歪倒在那。
这一次不会放手了？
可是尉缭，早在五年前，你的手就已经放开了啊……
又想让她奢求什么？明明已经措手可得的幸福，再一次……被你摧毁……
一连五天，尉缭找来不同的大夫给邓熙看眼，可得到的结果，都是摇头叹气。
邓熙明白这一切，有些自嘲的笑笑，宁洛歌下手怎么可能会有挽回的余地。
终于，在送走最后一名大夫后，尉缭看着安静的邓熙，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怀里的女子就像已经死去，毫无挣扎，毫无表情。
心里一抽一抽的痛，尉缭吻上邓熙的额头：“姝儿，嫁给我，我会做你的眼睛。”
……
听到尉缭走远的声音，邓熙努力眨眨眼睛，已经五天了……
嬴政……
你是不是没有认出我？
我已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可是这么多天，你是不是在和那叫邓姬的女子相拥而眠？相拥而笑？还是……
逼着自己不要再想下去，邓熙死死咬唇。
见过别人成为自己的替身，可如今自己却作为替身落了个这般境地……
邓熙啊邓熙……
☆、第五十七章
尉缭即将大婚的消息传满大街小巷，所有人都知道国尉有了心仪女子，当然，这一消息也传到了一直呆在国尉府没走的欧阳静姝耳里。
睁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邓熙任由一名侍女替她鬟发。
“夫人，今天晚上便要大婚了，奴婢替您把头发编成同心髻，可能时间稍长。”一遍一遍替邓熙笼着头发，小侍女说道。
邓熙没有反应。
小侍女叹了口气，门悄悄开了，小侍女见是欧阳静姝，刚要出声，便被欧阳静姝一个手势打发下去。欧阳静姝走上前，慢慢领着邓熙走到铜镜面前，让邓熙坐在铜镜前的坐榻上，她拿过一旁的篦子，给赵熙笼头。
“真是漂亮呢。”给邓熙束好发，欧阳静姝双手搭在邓熙肩上，看着镜中的邓熙，她说道。
邓熙只觉得这声音隐约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得不出声。
“不记得我了吗？”欧阳静姝微微笑着，“对了，你看不见，不过听声音的话，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邓熙皱眉：“你是……”
“欧阳静姝，我是。”
慢慢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邓熙想起来，当初尉缭中毒时，身旁有个女子，貌似就叫这个名字。
欧阳静姝见邓熙一副想起来又不愿意太过问的模样，唇边的笑容有些僵，她深吸一口气，拿过旁边的婚饰，一一给邓熙带好。
脑袋上突然有些沉甸甸，邓熙抿了抿唇：“这样的事，让方才那位侍女做就成了。你来这里，是有什么想说的吧。”
“真是聪明伶俐呢。难怪，缭会如此对你上心。”把婚饰整一整好，欧阳静姝后退几步，“不错，更加漂亮了。不过邓熙，没有人告诉过你，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觊觎吗？”
邓熙轻笑一声：“你爱上尉缭了。”是肯定句。
欧阳静姝咬唇：“那样美好的男子，世间会有女子不为他倾心？只是我不甘心，明明是属于我的幸福，却被你生生夺去。”
她苦笑：“但我更恨自己，因为即便知道了真相，我还是不忍心去拆散，不忍心去破坏他一心想得到的，我能给予的，只有祝福。”
“你说我夺去了你的幸福？”邓熙慢慢重复着，噙了一抹笑。
“怎么？难道不是？”欧阳静姝不明白她为何重复自己的话。
“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想过回到尉缭身边，你信吗？”邓熙开口，“我的幸福，早就不是尉缭所能给的，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下一秒死去，也不愿意接受这样荒唐的喜事，我的幸福，早就被摧毁，早就逝于掌心。”
“你想死？！”欧阳静姝诧异，“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嫁给尉缭我很高兴？”邓熙反问。
藏于袖中的手垂下来，欧阳静姝沉默。
突然有些尴尬。
静了一会，欧阳静姝上前，拉住邓熙的手。
邓熙不免好奇：“你怎么了？”随后，她感觉手心里有一粒小小的东西。
“这个，是毒药。吃下去，最少也要三个时辰才会毒发。跟个人体质不同，也许会死，也许会痴呆，总之不吃下去没人知道会有什么作用。”欧阳静姝开口，“也许有一天，它反而会成全你。希望你，不要怪我。今天晚上大婚，此刻缭是不会来的，因为大婚前不能相见，你可以好好考虑。”
攥紧掌心，邓熙真诚的说道：“谢谢你，静姝。如果我还能活，咱们也许会成为友人。”
看着仿佛释然的邓熙，欧阳静姝咬唇，起身把邓熙扶在床榻上坐好：“还有三四个时辰就要大婚了。你自己考虑吧，我，走了。”
“……嗯。”
门被合上，邓熙笑容逐渐冷却。
不是昶箐。
还好不是昶箐。
没有多加犹豫，她摊开掌心，把那粒小药丸吞了下去。
如果这一生，注定要不能和你在一起，注定要成为他人的妻，那么，请允许我，带着最后的骄傲和自尊死去。那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爱情……
慢慢入夜。
侍女进来点亮了红烛，尽管这次国尉大婚不合规矩，新娘子是在国尉府出嫁的，不过大家都很高兴。
包括尉缭。
坐在房里，听着外面张灯结彩的热闹声，邓熙笑着，默默等待。
终于，房门被推开。
是尉缭，尉缭来了。
他一脸喜气，为了不让他人打扰邓熙，天知道这一天有多辛苦，见到邓熙面色苍白的坐在床榻上，尉缭轻轻走上前，蹲下来，看着邓熙：“姝儿，从今天起，你可就是我的执手之人，缭愿与姝儿白头偕老，同声同心。”
邓熙笑笑，双肩微微抖动。
尉缭也不禁笑起来：“姝儿是高兴坏了？”
邓熙摸索着攀上尉缭的肩，没等尉缭反应过来，她“呕”的一声，吐出一滩血在尉缭的喜服之上，竟比那大红更艳几分。
看着自己胸前逐渐扩大的暗黑色血渍，尉缭变了脸色：“姝儿？你怎么了？吃了什么？”
邓熙依旧是笑的，倒在尉缭怀里，唇微动，尉缭仔细一听，脸色又难看上几分。
邓熙说的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第五十八章
感觉到怀中的人儿逐渐冰凉，尉缭猛地把邓熙抱在怀里，朝门外奔去：“医工！给我叫医工！”
“国尉。”门口，是一片莹莹火光，嬴政站在外面，神色阴晴不定：“国尉的大婚竟没叫寡人，当真是让寡人丢了几分薄面，不过这些都不打紧，但是国尉，可否把寡人的夫人还给寡人了？”
尉缭心中万分着急，见嬴政如此，他镇定说道：“夫人？臣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寡人的邓美人，因想念哥哥而回来看望，如今一走几日，寡人牵挂的很，还望国尉把邓美人还给寡人。”
尉缭没说话。
等看清尉缭怀里气息奄奄的女子时，嬴政也变了脸色，隐隐的怒气浮现，他上前几步：“你对邓熙做了什么？！”
“陛下，您认错人了，这是臣的拙荆，叫邓姬。”
“很好，真是太好了！”嬴政怒极反笑，“国尉莫不是眼晕挑错了人，你那个心尖上的邓姬正等着被寡人扒皮抽筋，把邓熙给寡人！”
“这是臣的拙荆。”尉缭像是失了魂的木偶，只愣愣重复这一句。
“你莫不是想看着邓熙死在你怀里！”嬴政失了气度，上去就给了尉缭一拳，尉缭一个趔趄，手却没松半分。
“你做过的事，寡人都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邓熙死在你手里，便是上天下地，寡人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嬴政不敢愣抢邓熙，只得大声说道。
听见嬴政的声音，邓熙微微动了动：“赢……政……”
显然，她这微弱的一声两个男人都听见了。
一个不稳，尉缭怀里的邓熙便被嬴政抢过去，嬴政半跪在地上托着邓熙：“熙儿，怎么会这样，是谁害得你？！”
“政……”邓熙迷迷蒙蒙睁开眼，尽管知道看不见，但她还是，“我……没有……背叛你……”
“寡人知道，寡人都知道……”嬴政眼里满是心痛，“再忍一忍，寡人马上带你回宫找太医！”没等他说完，赵熙失去了意识。
“即刻回宫！！！”头顶上响起的，是嬴政的大吼声。
浮沉中，邓熙隐约知道自己走入了一处凉亭，正疑惑为何突然能看见的时候，凉亭里有一名白衣女子，倚靠在红木栏上喂鱼，听到邓熙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竟是同邓熙一模一样的脸。
“我，死了？”邓熙开口。
“是吗？也许吧。”那同邓熙一样的女子笑笑，“也许死了，也许，没死。”
“这是哪？”
“你说是哪，便是哪。”女子还是笑。
“那，你是谁？”邓熙不解。
“我吗？”女子站起身，走到邓熙面前，就像是在照镜子。
“我，是已经死去的你。”
在震惊中，邓熙醒了。
头很疼，她有些抽搐地想，这样的事情，貌似发生过……
眼前是熟悉的宫塌，这是，秦宫？
她能看见了？
这叫什么？
以毒攻毒么？
嗬，真是命运造化弄人。
“熙儿。”身侧是再熟悉不过的，清冷的声音，夹杂着疲惫和释然。
“赢……政。”邓熙侧过头，满眼血丝的嬴政坐在她塌旁，面容枯槁，是说不上来的颓废和憔悴。
她睡了多久，他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幅德行了？
正欲起身，却被人轻轻抱住，尽管力道轻的几乎感觉不到，可邓熙居然有一种像被人紧紧搂在怀里的错觉。
“醒了，便好。”嬴政只说那么一句，放开了她，“入春了，咱们又能一同赏花吟诗了。”
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忽略掉他这几日的心急如焚，这几日的不安恐慌，这几日的……
伤心彻骨和生不如死。
嘴角绽放出一抹笑容，邓熙应道：“是啊，真好。”
真的，很好。
☆、第五十九章
靠在嬴政怀里，邓熙感到久违的安心，想了想，她问道：“那个邓姬，你打算怎么办？”
嬴政声音里透着丝狠：“当着尉缭的面，杖杀。”
“不要这样。”邓熙动了动，嬴政稍稍松开她些，抬起头，邓熙看着他，“尉缭并不是喜欢邓姬，即便你当着他的面把邓姬杀了，他也不会动容。”
“这点寡人当然知道。”嬴政轻抚邓熙的背，“只是他竟拿一替身企图蒙骗寡人，实是让寡人动怒。”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邓姬不是我的？”邓熙颇有兴趣问，“明明我们那么像。”
“尽管长相一模一样，但寡人知道，她不是你。”嬴政看着她的唇，忍不住轻吻一口，“她同你差了太多，她没有你的一切，神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