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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次你面对的是段青衣,可今后你面对的还有叶狄。倘若这两个人联手的话,你又岂是他们的对手。如今我半点忙都不能帮上,还需你来照应,又让他们有了更多的把握。”庄红梅静静的注视着他,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鼻尖,看着他的薄唇,想将他深深地刻在心里,“比起报仇,我更想和你在一起,安稳度余生。”
他被她看得心中其痒难耐,更被她这一番赤诚的话所感动,喉头微紧,他悄悄地压下不适,言语间微露疼惜,“你的心意我晓得,但报仇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坚持了这么些年,也不差剩下了的几日。再等一等,等蓝沐风回来,等你我找来钟向霖,等段青衣被楼轻月识破身份,等叶狄的诡计被看穿,必有一场轰动武林的浩劫掀起,到时你所有的仇恨都可以了结。当年杀你爹娘的那些人,一个一个,都不会被放过。”
“如果那时候我能珍惜与他们一起的时间,或许现在的我可以多些回忆。可是嘉允,你不一样,我更怕你会像他们一样离而我去,留我一个人。我只是担心,担心你一个人疲于应付,担心你……担心你会不要我。”
庄红梅眼眶微红,眼底氤氲着水汽,却不愿让眼泪流下。或许流下眼泪,就表示她会输,她倔强的不想承认,可事实是嘉允为她受了伤。
“这么些年过来了,我何时说过会不要你。”
庄红梅嗫嚅,口中喃喃着“我只是怕,怕一不小心你就不要我,怕一不小心又只剩我一人”,任嘉允看着心疼,直起身子,直望进她雾气蒙蒙的琉璃眸子里,犹疑了许久才慢慢道出这些时日一直担忧的问题,“倘若没有看到那封信,你可会回心转意?在这些时日中,你对我的情谊,可有一丝一毫因为怜悯?”
被问的人一时怔忪,竟答不出半个字句来。任嘉允也不追究,见她如此也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缓缓地松了她娇嫩的柔荑,转身背对着她,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道:“好好休息,明日随我去一趟西州城。”
“嘉允!”她叫住他,声音清脆。
任嘉允停下步伐,静静的等她说话。她却是闷不做声的挪着莲花步走到他的身后,两只瘦弱纤长的手臂圈住他的腰身,温热的脸颊贴在他温凉的后背,“那封信固然给我许许多多的震撼,我也确实因那封信回来了临江。”
耳畔能清晰的听出他的心跳,有力而迅速。她顿了顿,声音轻浅却无比清晰,道:“可是嘉允,我爱你,不是因为怜悯,只是因为我爱你。”
被环抱之人身子几不可见的颤了颤,一双温柔的大掌抚上圈住自己的柔荑,轻轻地摩挲,却久久不愿说话。庄红梅忽然间猜不出他是如何的心思,思索间又道:“倘若没有你,我此生便是白活。倘若没有你,也许我宁愿随爹娘而去。嘉允,我这些话没有一字一句是骗你的,全都是我的真心话,倘若你仍是不信,那我……”
“真是个傻丫头。”任嘉允颇为咨嗟,轻轻浅浅的笑起来,道:“我与你一起九年了,你话里的真与假我还能辩不出来?只是难得听你说出这些话来,我有些不适应,听着又心中欢喜罢了。”
言语间,他回过身,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微微低首。她的眸子清澈见底,清清楚楚的映出他的模样,深情而旖旎,如一江春水。莫名而来的气氛叫庄红梅直觉闭上双眼,任嘉允缓缓低首,锁住这一抹芳香。
此次不用于从前的细长的吮吸,一道薄凉一道冷香,缱绻的缠在一起,就连周遭的景色都变得缠绵悱恻。许是过了一瞬,亦或者过了一世,任嘉允慢慢退出这道芬芳,顿时一阵沁凉窜入二人的口中,格外撩拨人心。
正是你侬我侬之际,忽有一道天外来音打扰了二人的凝望与接下去的话语。来人也未特意说了什么,只道了句:“嘉允,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庄红梅双颊绯红,如两道霞云斜飞而入,眉眼之间也尽是娇羞之意。任嘉允面不改色的坐回原位,掀开茶壶的盖子,里头的茶水已冷。红梅见此,立时拿了茶壶再去沏一壶热茶来。
陌振南垂着眼,坐在他的对面,一双剑眉未曾舒展开来。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迟疑了许久才缓缓的沉声道来,曰:“不知你是否有所怀疑段青衣的身份,他许是……我的师父,楼安果。”
任嘉允泰然颔首,“前几日知晓的事情。”
“我想将此事告诉轻月,却不知如何开口,你可否能帮个忙?晚知道不如早知道,与其日后她从别人那里得知此事,倒不如现在就让她知晓此事。可我思来想去,不忍心向她开这个口,所以想请你与她说一说。”
对面的人慢悠悠的摩挲着杯壁,似在思索。半晌,他道:“此事的话,我觉得还是你来说较为合适。到底亲人开口,比我这友人开口得要好些。”
庄红梅端着茶壶过来,滚烫的茶水透过壶壁传达到她的手掌,烫得她有些轻微的疼痛。任嘉允看出她的心思,便起身走了几步,从她的手里接过茶壶,为陌振南斟了一杯热茶,“轻月早已将你当做亲人,这样的大事,你不说,谁又敢跟她开这个口?”
“倘若你实在觉得难以启齿,那便将这个秘密藏着掖着,一辈子也别让她晓得。”
见他不愿帮忙,陌振南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此事他思索了好些日子,但左思右想,不论如何他都想不出个两全的办法。段青衣是三千条人命的屠杀者,是个不争的事实。然他是楼安果的另一个身份,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两件事掺合在一起说与轻月听,她势必会受不了这番重大的打击。
任嘉允瞧他仍旧徘徊不定,又道:“轻月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脆弱,你大可将实情讲予她听,好好地安慰几句,仔细看着她一些,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
说到这里他停了小会儿,浅辄一口温茶,湿了湿干薄的嘴唇,漫不经心的笑着道:“这个时候有你在她的身边,你定是她最有力的支柱与依靠。也许,她会因此对你改变情感也说不定。”
陌振南恍若未闻,只想着此事该如何是好。沉稳如他,也是不忍心叫楼轻月晓得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
“陌公子因何事如此为难?”
庄红梅见他眉眼不善,便随口问了句。任嘉允笑了笑,眯着眼睛瞧着她,“这件事你迟早要知道的,待明日你我二人出去时,我再将前缘后果一并告知于你。”
再抬眼,陌振南已经起身准备回屋了。任嘉允悠然的盖上茶杯,道:“不如你想个法子,让段青衣亲口说出此事。但依我看,此事权衡来权衡去,还是你来说比较合适。毕竟轻月真正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陌振南脚下踟蹰,知道他此话不假。彷徨半晌,他提了步子往楼轻月的房间走去,此刻的她正在房间里闷得发呆,一心想着回紫砚山。
“轻月。”
“振南?”她惊喜,回眸望着他,以为他想通了,会与她一同回去紫砚山。再定眼一瞧,后者却是暗着一张脸,眼神有些炽热,又掺杂了几许疼惜,他闷着声音道:“轻月,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什么事?”她犹疑的盯着他看,半晌都未等到一个答案,便又问了一次什么事。陌振南心一横,道:“段青衣段庄主有两个身份,一个段家庄的庄主,二是……紫砚山的楼安果,即我的师父,你的爹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卌七章
段庄主的另一个身份是楼轻月的爹?
庄红梅不可置信的盯着身侧的任嘉允看,无论她如何揣度,都无法想出个原因来。段青衣为何会有两重身份,为何楼轻月的爹是段青衣。一道道谜团似蜘蛛网一般,将她团团困住,思索不出个因果来。
“原因谁又能晓得,自是段青衣的心里最清楚了。”这种事情哪里是随意揣测便能想出来的,任嘉允也不多费神,将他为何用另一重身份生活抛诸脑后,道:“我只是比较好奇,轻月知晓了此事,会如何反应。她可能原谅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爹杀了如此多的人,可谓是杀人魔头的爹。”
“楼姑娘善良,加之做出这等事情的人是自己的亲爹,又如何会不原谅。”
“你说的是。”任嘉允笑着道,鼻尖偶有青丝拂过,如饶痒痒一般,还散出诱人的香气,“但此事并非小事,以她耿直的性子,一旦知晓当年杀了三千多条无辜性命的人是自己的亲爹,且这亲爹还有另一重身份。一时之间,她如何受得了?”
想着昨日陌振南与他的对话,红梅仰首看着他,“那你怎么那般逼着陌振南与楼姑娘说出实情呢?”
“轻月她心地太过善良,知晓此事后一定会主动去找段青衣,劝他回头是岸。段青衣将她护得比段宁还好,可见他对轻月的宠爱极深。倘若轻月能劝得了他,那自是好的,我们可以利用段青衣来对付叶狄。倘若轻月劝服不了他,那只好全力以赴的对付他和叶狄了。”
他将所有的路都安排的极好,红梅痴痴地看着他,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若想看清他的脸,需抻着脖子。她便动了动身子,想窥视他的容颜,却被他困在怀里难以动弹,“还骑着马,不能安生些?”
笑了笑,他又道:“待晚上有了投宿的地方,我再让你好好地看,可好?”
言语间的取笑惹得红梅双颊嫣红,耳根子都有些灼热,安稳的坐好了身子,直直的看着前方。如今这种感觉,真是难得的好,只有他与她两个人,再没别的人来打扰了。
而实际上,楼轻月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认真的看着陌振南嘴唇一翕一合,将段青衣的作为尽数听进了耳朵里,安静的一如往日里只晓得做女红的她。陌振南皱着粗黑的眉头,尤为担忧,“轻月,轻月……你可听清了我说的话?”
楼轻月讷讷的看着他,缓缓地颔首,“听清了。你说我爹是段青衣段庄主,而段庄主在九年前杀了三千多条无辜的性命,即此事是我爹做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爹还有个女儿,她叫段宁,比我小了一岁,她该喊我一声姐姐。”
“可是振南,倘若段庄主真的是我爹假扮的,为何他看见我的时候丝毫没有半点异状?我爹又是那般和善之人,怎会做出绮玥这等残忍的杀人案?”半晌,她呢喃着,“振南,你是不是在骗我?”
“对不起,轻月。在苏府苏小姐的生辰宴上,段庄主看着你的眼神不太对劲,我便暗里查探了一番。敢下断论也是在那日去段家庄之后,方才也与嘉允说过,他心里也是知晓的。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去问一问嘉允,他定然不会骗你。”
“你说谎,嘉允是最会骗人的一个。他说他出去游玩一番还会再回紫砚山,可这一出去就是九年,再也不曾回来。若不是他在泗阳有事,我们哪会再遇见。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在骗我。”楼轻月眼眶极红,泪腺似乎变成了瀑布的源头,温热的眼泪源源不断的顺着面颊留下,滑出一道道泪痕。
陌振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迟疑的走到她的身边,却不敢伸出双臂给她圈出一个宽大温暖的胸膛。楼轻月哭了一阵,啜泣的厉害,嗅到熟悉的味道便想靠过去,扑在陌振南的身上,竟是越哭越大声,“振南,振南,倘若这都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他怔愣,随即搂着她的肩膀,一阵颤抖直击他的心脏,恨不得所有的疼都代她受过。到最后,却是一句:“不论你怎么做,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他杀了人,不是一个两个,是三千多条人命呐。为什么,为什么他竟能下得了如此狠手?你可知我娘在天上看着,也会为他的杀戮而心痛的啊。振南,我到底该怎么办?”
楼轻月断断续续胡乱说了许多的话,一直趴在陌振南的胸口。他就这样笔直的站着,任她宣泄心中的抑郁与疼痛,直觉胸襟处一片湿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暗了下来。楼轻月紧抓着他衣摆的双手渐渐松了开,抬起满是泪渍的容颜,眼眶通红一片,隐隐带着几道红丝。她低着头,声音平缓,道:“我想休息一下,振南,你能不能陪着我?”
陌振南颔首,沉默寡的看着她只稍稍的用冷水擦了一把脸,背过身去,让她躲在屏风的后头褪去衣衫,又迅速躺到软榻上,盖着薄被,阖着眼睑。陌振南坐在她的床沿,吐纳之间两道温热的气息合在一起,房间里顿时有些暧昧。
他不敢动,只好稳如泰山的坐着,直到榻上的人露出熟睡的娇颜才撇开她细长的柔荑。方准备起身,却被楼轻月一把抓住,她仍阖着眼,但未熟睡,不过是闭目养神吧。这一次陌振南乖乖的坐在床沿,没再想撇开她,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
楼轻月懒懒的睁开双眼,见陌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