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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见她似乎不开心,却也不知该怎么劝她。
他挠了挠头,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连忙高兴道:“娘娘出去散散吧。最近天气暖和好多,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一大片胡杨林。虽然不如宫中风景好,但是也不错。”
云罗坐在毡垫上,沉默了一会儿,问:“皇上这几日伤口好些了吗?”
小柳一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色,小声说:“皇上的伤应该是好点了,前日奴婢看见皇上与几位将军骑着马去巡防。”
巡防?!
云罗一怔,急忙回过神问道:“皇上巡防是为了什么?”
小柳笑嘻嘻地说:“巡防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打仗呗。咱们还没打败晋国呢!”
云罗呆呆看着他半天,胸口的痛忽然像是一阵闪电狠狠劈来,她痛苦地捂住心口,瞪大双眸,难以置信地问:“打仗?!为什么……难道我们与晋国没有议和吗?不……不可能,梁晋不是已经议和了吗?……怎么会是这样?”
胸口的闷痛一阵阵,心不停地收缩着,如一只看不见的、无情冰凉的手在冷酷地揉捏着她的心。
怎么会是这样?不是不打了吗?李天逍不是说凤朝歌亲自去与他谈借道,求和了吗?
为什么还要打仗?!
且不说现在梁国劳师远征,国中不稳,这一场仗没有必胜的把握。就是单论眼前的局势根本不是与李天逍决战的最好时机!
先前李天逍被困川霞关,后路涵玉关又被凤朝歌断了。他就像是一只猛虎一不小心落入陷阱中被猎人困在铁笼中。那时如果没有那阿木突然搅局把自己给掳走,凤朝歌心无旁骛也许可以有一搏之力。他可以借助这最有利的形势钳制住李天逍,狠狠置他死地。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形势逆转,李天逍因为借道给凤朝歌放弃了川霞关,去了涵玉关,等于这一头猛虎早就归了山!涵玉关之后便是晋地千里,他入了涵玉关后就有国中源源不断的粮草、兵力、辎重可以补充。
这样的李天逍,凤朝歌怎么有必胜的把握?!
云罗越想越不对,手脚也在瞬间中冰冷。她一把抓住小柳的胳膊,忍着痛,脸色煞白,急忙道:“快!我要去见皇上!你去帮我通禀!就说有万万火急之事!”
小柳见她忽然脸色大变神色痛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连忙扶住云罗,急忙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罗深吸一口气,竭力镇定下自己,摇头:“我没事。快去!我要去见皇上,你去帮我通禀。”
“快去!”她说着推了小柳一把。
小柳急忙起身,匆匆出了帐子。
过了小半天,小柳才姗姗来迟。他脸色沮丧,道:“皇后娘娘,奴婢没用。见不到皇上。”
云罗心口的闷痛稍缓,一听这话心又重新揪起。她问道:“怎么会见不到皇上呢?”
她的心口怦怦跳着,一股强烈的不安弥漫上心头。这几日她一直在自己的帐中休息不敢去打扰他。原本以为凤朝歌是因为她那无心一句生气,可是这么多天了,他难道还没想明白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吗?
这几天,她想见都因为各种无关紧要的理由被搪塞回来无法见到他,甚至只能靠小柳帮她找人旁敲侧击打听他的伤到底好些了吗。
而现在,她想见却依旧被打回来。
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甘心地问:“你与皇上身边的侍卫说了吗?你有没有说是我要见他?”她那个“我”字咬得很重。
小柳脸色灰败,摇头:“奴婢说了。但是御前侍卫连听都不听就把奴婢赶回来了。奴婢还求了御前的几位总管副总管,他们都不让奴婢去见皇上。”
小柳沮丧得几乎要哭了:“皇后娘娘,您说皇上为什么不见啊?”
云罗愣愣放开他的手,心口的热气被一丝丝抽走。
是啊,他为什么不肯见她呢?
这个问题她早就应该去想明白的。这些日子,为什么他为什么避而不见她呢?
明明他为了她不惜亲自去求了李天逍借道求和;明明他为了她,发兵几十万就为了救她回去……
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变了呢?……
云罗脑中乱轰轰,几日前强压在心底的不安惶恐统统跑了出来在她脑海中放肆,搅得她脑中剧痛无比。
“娘娘,你脸色不好,奴婢去请太医吧!不然万一……”小柳见她脸色苍白得可怕,不敢再耽搁,急忙出了帐子去请太医。
过了好一会,小柳带着一位太医进了帐中来。
云罗由着他把脉,太医斟酌着沉吟着写下一份药方。
他对云罗正色道:“皇后娘娘有心悸旧症,所以切忌大喜大悲大怒等,不然发作频繁的话会折损天寿的。”
云罗听着听着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问:“太医能见到皇上吗?”
太医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挣开却看见云罗一双乌湛湛的美眸盯着自己不放松。他无奈点了点头:“微臣能见到皇上的。”
云罗急忙道:“那太医能否禀报皇上,我有极重要的一件事要告诉皇上……”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没想到太医像是听见什么可怕的事,急忙摆手:“皇后娘娘,千万,千万不要让微臣做这件事。微臣只是负责给皇上把脉的无用之人。皇后娘娘若是有要事就去求见,微臣……微臣无法代为求见……”
他说完不容云罗再说,匆匆丢下药方像是逃一样跑了。
云罗呆呆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心口的闷痛似乎更痛了。小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得跳脚:“什么人啊!皇后娘娘只是让他去代为通禀一声,连这点小事都不帮忙!真的是!”
他说完安慰呆愣的云罗:“皇后娘娘,别担心,等哪天皇上伤好了就可以见皇后娘娘的。一定会的!”
云罗怔怔看着帐外,忽然,眼中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落了下来。
小柳一见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娘娘怎么了呢?怎么哭了呢?皇后娘娘,是不是方才那个坏太医气到了娘娘?……只要您发话,奴婢一定去治他的罪!”
云罗默默哭了许久,擦干眼泪,声音沙哑:“他不会见我了。”
小柳听得莫名其妙,连忙问道:“是谁不会见了娘娘?是皇上吗?不会的,娘娘放心,在宫中谁不知皇上最是宠爱娘娘……”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不妙。
云罗停了的泪又悄然滚落下来,而这一次,似乎再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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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心悸症发作,浑身无力,躺在毡床上病恹恹。她身边无人,总算小柳是个手脚伶俐的人,煎药熬汤都十分拿手。有他在一旁伺候,云罗总算不至于无人搭理。
她躺了一天一夜,终于可以起身靠在床头。
小柳端来药,看见她又怔怔看着帐子外,安慰道:“娘娘,喝药吧。等病好了,奴婢带你出去走走。”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他发现云罗随和,便不知不觉言谈间十分随意。
云罗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汤药,忽然问道:“小柳,你说过的胡杨林美不美?”
“美啊。”小柳见她终于有了一点兴致,急忙坐在床前道:“说起来也奇怪,这西北一带什么草啊树的都不好长。就只有胡杨长得好,有胡杨树林的地方就有草有花,还有溪水。现在是春天了,娘娘要不要去赏景?”
云罗勾起苍白的唇,笑了笑,随口道:“好啊。等我病好了就去。”
小柳见她终于高兴起来,也十分高兴,端了药放到她的唇边笑道:“那肯定的。娘娘再喝几贴药就好了。”
苦涩的药汁入腹,云罗只觉得心中有个地方比这药汁还苦。
她默默喝完,忽然问道:“现在皇上还每天巡防吗?”
小柳收回药碗,点头:“巡防啊!天天都在巡呢。皇上在调集军队,等都齐了就可以大大打一仗,等打完仗,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嘿嘿……”
回家?
云罗黯然垂下眼帘。曾经的将军府早就化成一堆灰烬,而他身侧是否还有她一席之地,这样咫尺天涯的煎熬还要多久。
小柳收拾好坐在云罗床前,笑道:“娘娘要赶紧好起来。听说两位华将军就要到川霞关中了。”
两位华将军?!
云罗眼中一亮,急忙问道:“我大哥和青儿真的要来了?”
“是啊!奴婢听人说的,听说皇上先前派大小华将军去围堵那阿木狗贼的去路,所以这几天他们才朝川霞关中而来。”小柳道。
云罗听得小柳提起大哥和元青,心中的烦闷似乎渐渐减少。
她禁不住笑道:“大哥和青儿一定会过来看我的。”
小柳见终于说得她高兴起来,趁机劝道:“娘娘赶紧好起来吧。”
云罗一笑,点头:“好。”
……
云罗又休养了两天,许是因为心中有了期盼所以病好得格外快。不过两日已是大变了样子,面上也有了红晕。小柳亦是殷勤打听华元嗣与华元青的消息。
他打听来,皱眉道:“娘娘,原本两位大小华将军今日要到的,不知为何军营中却没有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云罗心中掠过浓浓失望。
时隔这么久,她真的也很想很想大哥与元青。
“没事。也许他们身上军务在身无法走得开。”云罗反而安慰小柳。
小柳怕她太过失望,连忙安慰:“是啊。现在大战在即,大小华将军一定很忙,再说刚到了关中也得整顿下军务。不过,说不定明天就来了呢。”
云罗忍着心中失落,点了点头。只是一双似水剪眸蒙上了一层雾蒙蒙。
这一日,天气也不好。白日炎热,到了傍晚就乌云四合,狂风大作。云罗喝了药,早早歇下,可是听着外面的风声呼号辗转反侧,无法睡去。已好些了的心又怦怦急促跳动起来。
她起了身靠在床头,帐外狂风大作,帐帘束着都被吹得向里鼓了起来。她透过缝隙看见墨蓝色的天际一条条银蛇挥舞。她不由捂住心口,脸色渐渐煞白。
这种天气她最怕。
母亲就是在这种暴雨天气断了最后一口气,而她亦是在这狂风暴雨的夜度过了生平以来第一个无依无靠的夜。
她烦躁地侧了个身,不去看那在夜空中肆意挥舞的银蛇。
“轰!——”地一声,一道闷雷在天际炸响。
云罗吓了一跳,忍不住失声叫了一声。
“小柳!小柳!”她呼唤。
可是回答她的却是又一声更猛烈的炸响“轰隆”,天地似乎都在颤抖,摇晃。
云罗再也无法忍受,抱住自己的头,叫道:“小柳!小柳!”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从未有的恐惧像是一条毒蛇紧紧攫住她的心。关于儿时的梦魇在这心力交瘁,无人可依的一刻爆发,她痛苦呻吟一声抱紧自己缩在床上。泪不知不觉肆意流淌。
从未有过的脆弱在这一刻击碎了她佯装的坚强。
心口的剧痛袭来,痛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她的魂魄生生抽离身体。
“小柳!……”她鼓起最后的力气喊道。
谁来都好,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要……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是人,不是物件。她华云罗从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坚强。她也会害怕,她也会无助,她害怕死,害怕无人理睬,害怕无人可以疼她爱她,害怕没有人可以陪她走到这一生的尽头……
没有人回答她。
云罗再也忍不住,冲出帐子,可是狂风将她卷得又倒退几步跌在地上。
“哗啦”一声,积蓄已久的暴雨忽然劈头盖脸地下了下来。浓重的土腥味扑来,似乎还带着战场上的血腥气息。她呛得连连咳嗽。雨下得很大,每一颗就像是石头一样砸在她的身上,生疼无比。
她在风雨中喊道:“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雨声风声愤怒呼啸而来,顷刻间就将她淋成了水人。她跌坐在地上,茫然四顾除了天地间的银芒舞动,雨慕飘洒,根本看不到一个人。这片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将她浇透。
她终于在雨中崩溃哭泣:“有没有人……有没有……朝歌,你在哪?朝歌……你为什不见我?朝歌……”
雨水溅起,迷蒙了她所有的视线。心口的绞痛一阵一阵,她挣扎了几步却又重重跌在泥水地上。
她不知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那个人是不是还会如天神一样破开风破开云雾破开一切,在千军万马中焦急地寻着她。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搂着她,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昀儿,昀儿……
“朝歌……”她俯在满是泥水的地上,风雨冰冷无情地一层层往她身上浇去,浇灭了她心中一点微弱的火光,浇熄了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