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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文物群臣夹道而立,左边列为首的正是四王爷楚项之,子袭翡翠色官袍,长发束起,面如冠玉气度不凡。大堂高处的龙椅前垂下卷幽帘,虽然不甚清晰,但仍然能够看见身着正碧色龙袍的景帝斜斜地倚在龙椅上,再仔细瞧瞧,便可以发现皇帝身旁还立着抹藏青色的身影,藏青色长袍将那人从头裹到尾,以至于完全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
楚项之上前步,抱拳躬身道:“陛下,臣有事上奏。”
“啊,皇儿有事啊?那就奏来听听。”皇帝正在打哈欠,听到楚项之的话便揉着眼睛朝堂下望去。
“启禀陛下,西南部的芝昆郡洪灾严重,百姓伤亡惨重流离失所,臣恳请陛下拨万两白银于芝昆郡,以助他们重修堤坝,安置难民,防治疫情,望陛下恩准。”
“嗯?洪灾?”皇帝若有所思地喃喃,“很严重吗?居然要那么多银两?”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芝昆郡的堤坝如若再不修缮,损失会愈发严重,疫情也极有可能传播到其他郡县。”
皇帝摸着下巴,眯起眼睛:“可是万两白银的手笔也太大些...”
“陛下。”右列人出列行礼道,皇帝抬起下垂的眼睛:“?薰儿也有事上奏?”
二公主楚薰袭柳绿色裙袍,衬着蜜色的皮肤,整个人显得飒爽英姿,“陛下,儿臣亦认同四弟的观,治理洪灾修筑堤坝,万两白银其实并不算多。”
“...”皇帝皱起眉,随即开口,声音飘向身侧:“右国师如何看?”
沙哑的声音从那副藏青色的长袍里传出来,个声音犹如鬼魅般让在场的人不由得寒自心底生:
“陛下,此郡几年前已拨款筑过堤坝,今日的洪灾乃是定之浩劫,即使拨万两白银亦不能免灾。”
皇帝挑眉头,随即又看向堂下:“皇儿们,意下如何?”
楚项之正色道:“定之浩劫?右国师何出此言?陛下,芝昆郡形势的确已危在旦夕,儿臣恳请陛下怜下苍生,行仁厚之道。”
“呵呵”,被称作右国师的人咯咯地笑出声来,让人不寒而栗,“陛下明鉴,臣是绝对不会诓骗陛下的。倒是四王爷何出此言?想陛下向来明察秋毫,行仁厚之道。”
“陛下,请三思而后行,切勿听信奸佞谗言,误了国事。”只见左列人款款而出,袭镶金滚边黑袍与堂上所有大臣的穿着格格不入,男子的长发全部束起,藏在冠帽之下,低垂的眼眸是异于常人的浅紫,他姿态挺拔,声线平稳,清凉眼眸,甘冽齿唇,离落的侧脸漂亮地有些过分。
长袍人又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参杂着显而易见的讽刺:“左国师大人尊驾难得见,今日怎么愿意来上早朝?”
黑袍子依旧垂着脸不做声响,只听见皇帝有些不耐烦地道:“好,拨三千两白银给芝昆郡,其他的话不用多,退朝。”
“陛下,三千两远不...”黑袍子又上前步,只手却挡下他后面的话。楚项之伸出的左臂横亘在身侧子胸前,他盯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对身侧之人淡淡道:
“不必,绫晔。”
黑袍子欲言又止,终是阖上嘴唇,轻蹙着眉将脸撇向边。楚项之放下手臂,走向右边另个皱紧眉头的人,展颜道:
“二皇姐方才在朝上的声援,本王感激不尽。”
楚薰抹平紧锁的眉头,转过身爽朗地笑起来:“四弟不必如此客气,为下苍生尽心尽力,本宫亦是责无旁贷。”
两人相安无事地互相寒暄番,之后便各自退朝,回到自己的府邸。
夜色深浓时分,颜雪的卧房里起几盏长明灯,屏风后面的硕大浴桶里斜倚着沉沉睡去的子,又在烈酒中泡,排出的旧酒在另个桶中泛着苍黑,毫无疑问的,桶黑酒已然可以媲美各种剧毒。想冽焱酒乃是西域贡酒,性情猛烈,西域只有贵族和皇室册封的勇士才有资格享用,现在却被在短短几之内就消耗掉数桶,而且不是饮用而是用来排毒,若是让西域人知道,脸上不知会是怎样副表情。
手撑着下巴不断着头昏昏欲睡的洛妮,在听见房门开启的响动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而在看清来人后立马惊醒,慌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吱吱呀呀地刚想出声,就被来人伸出的手指噤声,来人轻轻挥手,洛妮便会意地走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来人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屏风走去,绕过屏风,子的睡颜便映入眼帘,因为长时间浸泡蒸熏的缘故,酡红的双颊让人看不出是个中毒至深失血过甚的人,来人似是碍于之别并没有靠得太近,只是在屏风旁站住脚后定定神,眼里光芒闪过,随即右手指尖扬,刹那间团火苗环绕在浴桶底部周围,再定睛看,那火苗不是红色,竟是簇幽幽的蓝色。
木桶遇到火焰却丝毫没有干柴烈火的激烈反应,如往常,没有燃烧,也没有呛鼻的滚滚浓烟,原本渐渐凉下去的酒液在火焰的加热下慢慢回温,在颜雪周围又蒸出片白雾。来人静静而立,也不知是在观察桶底的火焰还是凝视桶里的人,但须臾之后,那人便动身形,转身就要走出屏风。
“喂,别就那样放着不管呀,还不想变成道‘下酒菜’。”
身后蓦然传来的声音让来人生生顿住,略带讶异地回过头,浴桶里的子正趴在桶身边缘,两截子手臂大喇喇地交叠在边缘,睁着涣散的眼眸对自己笑得半分无奈半分调侃。
“你不是睡...?”他有些不明所以地问着,却被句话打断:
“估摸着酒凉,就特意不动声色地坐那儿等,没想到真要差不多睡着时才来”,打个哈欠,揉揉犯困的眼睛,“真是让人好等。”
那人才明白自己被捉弄番,不由得火上心头:“女人...!”
摊开双手脸无辜:“哎,可不是故意耍的,谁叫每次都趁昏睡过去时才跑来偷看...”
那人咬牙道:“..偷看..?”
“哎别急,还没说完呢。等你来主要是有东西想要还给你。”粲齿笑,右手翻,手心蓦然多出几缕线状物:
“喏,上回不小心拔掉的头发,现在完整归还。这么漂亮的颜色,原本都想自己收藏着,你也不用太感动,稍微表达下谢意就可以。”
语罢笑着松手,几缕银丝从掌心倏然滑落,最后消失在桶底的幽蓝火焰中。
泣血醉箫音
“怎么不话?无礼下人,太感动么?”眨眨看不见的眼睛。
“你这个无礼的女人,谁是下人?”
总算回应,呃虽然是相当火爆的回应。面无表情:“不叫无礼下人也行,那就叫行为艺术家、偷窥狂,或者...救命恩人好了。”
有些无聊地翻搅起桶里的酒,激起阵粼粼波光,样的场面多少有活色生香,子虽憋肚子气,但看着在桶里扑腾,还是下意识地略微偏过视线。
“干嘛不好意思,反正上次在合齐时该看的不是都看过么?窗外的偷窥狂...”挑起眉又打个哈欠。
那人急忙辩解道:“那次是意外...”随即又像反应过来似的气得声音不稳:“女人要是再敢辱我名节,看我不把你..!”
“把我怎样?”习惯性地打断他的话,手撑着下巴靠在桶边,神情百无聊赖,“只是没想到堂堂流华左国师也会有种小人行径,偷看人洗澡...听声音年纪不大,不过估计内心早已进化到怪大叔境界吧。”
男子浑身隐隐颤抖,终于忍无可忍地疾步迈到浴桶前,瞪着颜雪咬牙切齿地道:
“口无遮拦的丑女人!下次见到想要娶你回家的人,定会奉劝他最好求神拜佛,否则娶恶鬼,早晚要被煞死!”
“丑.女.人..?”重复着三个字,突然间爆发:“臭男人敢说老娘丑?先看看自己那副尊荣吧!相由心生,就凭那个怪大叔内心世界,用膝盖头想也知道长得肯定是张歪瓜裂枣的嘴脸!”咽口气继续开骂:
“别以为在合齐时做好人好事救,就会对感恩戴德!像你这种臭男人,非要等到别人发烧昏倒才肯出现逞英雄,没事整玩神秘,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内心猥琐,有空最好还是回娘胎重新孕育番吧!”
段绫晔瞪着丁香般淡雅的浅紫眼眸,做梦也没想到的情景就样发生在眼前,有生之年第次被人骂得如此不堪,他也不管自己此时的态度与平时多么不符,只是捏紧拳头咬紧牙关,盯着面前的子恨恨道:
“女人,总有一天要把张可恶的嘴给彻底缝上...”
“男人,总有要把那副丑恶的嘴脸公诸于世。”撇撇嘴,“喂男人,真想把烤成道‘下酒菜’啊?快把火给灭。”
“哈哈哈”,的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阵悠扬的笑声,紧随其后的是笑意未减的浑然之音:
“放心,绫晔的溟火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把给人烤熟。”
楚项之笑着跨过门槛,走到黑袍子的身边,对他笑道:“绫晔,见识到的牙尖嘴利吧?”
“不知礼数的人!”段绫晔宽袖挥将手覆到身后,蹙着眉轻斥道。
“我宽宏大量地不与你计较”,觉察着有冷便向桶里缩缩,“项之,如何弄到么多冽焱?”
“我自有办法,你无需操心。”他碧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折射出道道光圈,嘴角噙着柔和笑意。
“就是你所说的办法?我就快要变成泡菜了”,阖上眼将额头抵上木桶边缘,“毒,真的可以解掉么?”
“冽焱乃西域至烈之酒,需在酒中浸泡七七夜,体内的扶梅含朱之毒便基本会被冽焱析出,届时的性命便可保住。”
“‘基本’的意思是...还有残余..?”
“嗯。对脏腑筋脉侵入过深的小部分,仅仅靠冽焱很难逼出体外。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如何救的性命。”
点头,“今天是第几天?”
“第六日。”
向后靠去,后颈挨着桶延:“听洛妮说,早朝时的事情不太顺利...”
屏风后的两抹颀长身形,在灯火中影影憧憧,项之的声音随风飘来:“呵呵,一些小麻烦罢,好生歇着,我们先告辞。”
他用目光再次描摹下屏风后纤瘦的剪影,之后转身向门外走去,段绫晔亦低垂着眼眸拂袖离去,面容平静,神情温文。
静静靠坐着,黑暗里听见门开启复又闭上的声音,隐隐地充满熟悉感。
曾经,在他还是林项之的时候,他们曾并肩坐在漫长的回廊里共赏漫火,为浪漫付出发烧染疾的代价,当在府邸别院的湖心亭晕倒时,有谁救自己,忆起那日湖心亭里煮着的紫砂茶壶,壶盖扑扑散发出霍顶甘青的香味,石桌上只有只茶杯,而几前那只茶杯的主人正在八角亭里不情不愿地帮沏上杯霍顶甘青。在合齐掉入荷塘后,沐浴时察觉到窗边有人,虽然赶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但却发现那人遗落下来的些东西―――几根银色的发丝散落在窗台上。由起初的不明所以过渡到后来的逐渐领悟,但仍旧不敢确定自己的推测,不敢确定那个偷窥洗澡,又在生病时照顾、给喂水的人,就是流华的左国师。
现在遥想起醉酝楼里的初次相遇,那时的他把自己隐蔽在白袍之下,头银发被尽数收敛,言语缄默静坐隅。至于后来因下棋而醉酒,虽然关于之后所发生事情的记忆模糊不清,但印象之中自己的视线似乎曾在什么激烈的碰撞发生时,捕捉到双异色的眼瞳。
《流华纪年史》对那位当朝左国师的描述中有段是样写的:“黑衣其身,银华其舜,皎皎濯颜,芳哉华哉。”前些日子在花园八角亭,虽看不见,但在得知他拿来的茶叶是霍顶甘青时便起疑心,于是待他送茶靠近时假装无意般擦过他的脸,那刻淡雅的丁香味终于唤醒沉睡已久的记忆。
是夜,可惜失明的看不见,长明灯下的子是何等风姿卓绝,镶金滚边黑袍渲染明黄光晕,及腰银发松挽小结,色如新月光影缠绵,银与黑磨合纠缠,幻化成蛊惑人心的神秘,他低垂浅紫眼眸,温雅似丁香垂蕾,过分漂亮的侧脸让人觉着淡淡疏离。
低叹声,对适时回房的洛妮道:“把灯灭了,去床上歇会儿吧。”
长明灯倏然熄灭,只余簇幽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