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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到了。”
我正不解,岳飞右手一松,贯耳箭势如破竹,戾喝着一直朝场中射去,我惊诧地叫了一声:“华沐!”
早该想到,岳飞要射的是他,是傅昱。
面临一边是国土山河任人残踏,一边是屈腰做小人,这般紧要的关头,莫说是暗中射他人一箭,就是打开城门一拥而上对付敌人,也不失为一种豪迈气结。
我无力阻止岳飞,更不会觉得这么做失去英雄的胸襟。他此举不是因为小我的生死存亡,在我们身后站着千千万万的将士,每一个人都有求生的意识。这是战场不是竞技场,战争显得更残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站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不求过程只求结果。
但纵使耶律弘云身上的甲衣也奈何不了贯耳箭,何况傅昱只着了一件如此的单薄的白衣。
他旋身一转,闪过耶律弘云的弯刀,然而却没躲过暗中射向他的贯耳箭。
箭长锋刃银灼,细如牛毛。
岳飞的射艺何等高超,傅昱避无所避!
我煞白了一张脸,迎着无情的风雨,眼睁睁看着箭射入他胸口,穿透层层衣裳,耳边隐约听到犹如花开的细声。
忽然响声撼天动地,金兵发现傅昱受到了意外,以塔楼为中心,锣鼓齐响,喧哗沸腾。
我看向众金兵,有站在塔楼上的,有站在墙头的,无一不是愤怒,气恨。
恐怕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身后是马蹄踏响,岳飞刚毅的脸庞流淌着雨滴,他没有伸手抹开,定身道:“元帅终于赶到了。”他的声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对我来说简直是一道闷雷。我顾不得他此时异常的神情,回过头,但见倾盆大雨中,几十匹铁骑踏着山坡,马蹄溅开泞泥,奔腾驰骋而来,而为首的正是一袭银白战袍的九爷。
“九爷!”我丝毫没有犹豫地奔过去。
今天遭遇一切惊心的画面,都不如靠在他怀里的这一刻让我觉得紧张。
九爷抿唇笑了笑,和煦的面容给人无数希望。他略带安慰地伸手抚了抚我脑后,目光将众人一一望过去:“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他没有说本王,话语真诚,目中闪着光。一时这种倍受感动的气氛缠绕在众人心头。
“这一战,势必会有损伤。”九爷缓缓道,“这几日,我与韩将军总算没有辜负朝廷所托,没有辜负吾皇的信任,在金人的后备营帐设下不少布防。他们,嚣张不了几时了……”话说到这,他目中的精光一闪,我看得一怔。
后备营帐放着供给前方的粮草,澶州到底不是金人的地盘,他们失去粮草不能坚持数月,届时军心大乱,如何再能言战。想不到九爷去的这几日,竟是做这些去了。
这时有人来报:“元帅,金兵涌出城下,就快突破交界线了,是否备战?”
我记起耶律弘云,急忙从九爷怀里退出来,道:“九爷,耶律弘云他们还在外面敌战数十金兵……”
这一会,无数金兵从墙外如洪水涌至,饶是耶律弘云和他的部下再能战,也绝对是再拖延不住了。
我低头等了许久,九爷沉沉的声音这才响起,他轻而有力地道:“将,城门……关了……”
我浑身一颤,确定没有听错,原本因见到九爷而激动的心越来越往下沉,仍是不肯定地抬起头追问:“九,九爷?”
“听见没有,我说,将城门关了。”九爷厉喝一声,言辞间是不容置疑的严肃。他没有再看我,背手转身而去,那一刹那,我看见他眉宇间是身为贵胄的雍容,眸中闪过一丝狠绝。
岳飞看着仍在奋战中的耶律弘云,皱了皱眉,他身后的两名小将收起惊讶之色,对视一眼,果真去城门口,对护卫说了什么,片刻后,城门竟真的一点点被拉着合上。
我耳边响起耶律弘云说的那些话。
他说:“九王爷好生大方啊!上好的金创药也拿出来给我们这些亡国奴用,是不是太让九王爷破费了?”
他还说:“我们几个真心投诚,出生入死光明牺牲在战场上也就罢了,我们契丹勇士一向磊落,绝不接受阴谋算计”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都已经怀疑了,但是我骂了他,让他彻底信任了我,但在这节骨眼,我居然站在抛弃他的那一边。
我一边大喊着“不要关”,一边疾奔过去。
奋力去扯其中一名侍卫的手臂,他碍于我是王妃的身份,没有推开我,但这城门是该有多重,六名侍卫一起努力拉上才使得城门缓缓合上,我一个弱质女流,再怎么做也不能撼动其分毫。城门在我的尖叫声中最终只余一人宽。
透过这道缝,耶律弘云一边跟金人纠缠,一边拿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我。他眼底流露的情绪好像在责备我为何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竟然在此生死关头,为了求生将他们舍弃。
他们身后是一波一波涌上来的金兵,我已然望不到傅昱的身影了,但金兵各个骁勇善战,耶律弘云他们总有精力耗竭的时候,在最后,耶律弘云的契丹武士为了护主不断倒下,剩余的疏通出一条路,有一人扯着耶律弘云离去。
他满目红光,盯着关闭的城门,那柄我丢出去给他的弯刀不慎掉落在地,其实弯刀也起不了多少作用了,锋刃被刀枪磨损得不成模样。
“不,怎么会这样……九爷……”我的心一直沉一直沉,最后整个人松开侍卫的衣襟,瘫软在地上。
☆、防不胜防(二)
耳边是混着滂沱大雨的鼓噪,听不见守城的侍卫在对我说什么。
当城门彻底阖上的时候,我被人扶起来,我浑浑噩噩地转头一看,是岳飞,他沉声道:“王妃,不管怎样,请相信王爷的用心都是为着大局着想。”
张口欲言的我顿时哑然。
一切都是为了大局,所以在金兵汹涌而来的时候便顾不得耶律弘云他们了?
我摇了摇头。
从耶律弘云之前的态度,就应该知道九爷对他们存有偏见,或许还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契丹人。当初辽被金一举攻灭,天祚皇帝逃命而去,如今辽的势力看似已经瓦解了,但相信如耶律弘云这样的有志之士仍然存在,而且很多,有谁甘心做一个亡国奴?耶律弘云也是有野心的,但不想,他还没有更近一步,九爷就已经将他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了。
耶律弘云,他现在的境况该是多么窘困无依。他望见城门就那么在他面前关上的时刻,心里其实应该是有怨的,有恨的。
我仍这样想着,却不知为何场中将士忽然叫嚷起来。雨下开后,北门那边传来一声堪比雷鸣的响声,空气中渐渐传来硫磺爆破的气息。
“这几日,我与韩将军总算没有辜负朝廷所托,没有辜负吾皇的信任,在金人的后备营帐设下不少布防。他们,嚣张不了几时了……”
果然,九爷最近的失踪其实是潜入金兵营中做了不少布防的。
难怪过了洪水暴发的时节,看着一直很牢固的北水防固,偏偏在此时坍塌了。
我慌忙地起身探头一看,城下雨水积累过多,将北门沿河附近地势较低的地方都淹没了。
此时九爷和一些将士们在商讨着什么,他转身看了一眼势气汹汹的水势,微微颔首。看他的神情竟丝毫没有诧异。这场秋雨说来就来说大就大,幸而关上了城门,不然汹涌而来的水一定迅速淹没这片小山坳。
我知道九爷自幼熟读兵法,而为了大局他有舍有得,这些统统都可以理解,但我不知他何时能预料到天象变化。
远远地看见北水决堤,冲垮金人铸造的高墙。一时间,金人乱作一团,呼嚎着四处奔走。
这金人修筑的高墙与澶州城门内的我们能遥遥相望相互对峙,据说当时金人气焰嚣张废了不少人力物力,如今受不住洪水的汹势,已经倒塌一大片。
直到雨水渐止,我跑到城门上,从这望去,金人的阵营唯有塔楼孤零零地屹立在那处。暴雨打落了一串红,看着败落的花,我感觉胸口隐隐泛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是因为叹息花败落了,亦或是因为没有见到那抹俊逸的身影。
方才那一声爆破,让我脑中嗡嗡地响,闭上眼,脑海忽然闪过一个陌生却真实的画面。
那年,草长莺飞二月天,我倒在树旁,有一个周身清冷的少年站在跟前,朝我伸出手来:“原先是我不对,我来……是谢谢你喜欢我。”
他身后是纷纷扬扬飘舞的桃花,和一抹绚烂的霞光。
我一惊,倏然睁眼。
对面的塔楼依旧是长满了被暴雨打落的一串红的塔楼。红绿之间,不见人的身影。
我怔然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闪出这么一幅画面。在我十六年的记忆中,从没有存在的痕迹。我不禁怀疑,这是我从前看见的?还是亲身经历的?可是他们那么真实,我甚至预料到下一瞬那人手心里暖暖的温度。
“杨末。”
我吓了一跳,自来到兵营,很久没有听人连名带姓唤我了。
但见是九爷一人。
他负手走到跟前,幽深的目光打量着我,看得我直把头往下低,却忽略不了身上在他目光的注视下越渐泛寒。
我轻道:“九爷。”
他半晌不语,目光却缓缓移开了。他望向对面的塔楼,久到我以为他真没话跟我说的时候,他忽然说:“你心里可是在怨我?”
我怔了下,九爷还在意我是否怨他么?想着,只管如实道:“九爷说的话,小末不懂,也不敢。”
“你也看见了,如果当时不关上城门,后面洪水泛滥,金人不一定会有太大损失,而我们在山坳之地却一定是全军覆没的。”
我眨了眨眼,略过眼前耶律弘云临走时对我露出的那副责难表情,但觉胸口泛酸,颤声道:“九爷所言极是,但杨末仍有一言想请教九爷。”
他目不斜视,只淡淡道:“你说。”
“杨末亲身带耶律弘云等来兵营投诚九爷,这以后,九爷可有真心将他们当成是麾下的将士?”
他神情淡漠如常,紧了紧背后的手,语气中有丝不悦:“杨末,你生性纯良,鲜少见过世外人心。许多事,都是你不明白的。即使你我将他当成自己人,他又何曾拿出过真心?”
“辽灭,天祚帝被降为海滨王,耶律弘云身为契丹皇室后裔竟然能逃过此中一劫,这已经很让人生疑了,偏偏他还在我中原以经营客栈为生,实则男扮女装跟何祺等官员交往甚密。这是疑点二,他若是想击败金人,大可从一开始就假意与金人投诚,那岂不是一劳永逸?”
我被九爷质问得无话可说。
纵然我愿意相信耶律弘云不是九爷口中的那种人,但却苦于没有办法反驳。
现下想来,我对耶律弘云根本不如自己想的那么了解他,但跟他的相处了那么久,竟然从一开的充满敌意一点点毫无保留,甚至,会因为他开始怀疑九爷的用心。
我摇了摇头,一时竟只感觉全身疲惫:“九爷教训的是,杨末先退下了。”
九爷,耶律弘云,傅昱……我身边遇到的这些人究竟都各自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曾经岳飞朝傅昱射出那一箭的时候,我没有理解,现在想来岳飞对国对民一片忠诚,哪怕是至此金人会对他一片谩骂,遭人非议。
其实与岳飞这般心思耿直的人相处才不会累,而我以前没有,在参与到九爷做的这事中来时,每每总是主动找办法贴近跟他之间的距离,然而现在却觉得站得再近,与九爷之间的距离仍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远。
我一边走一边默默感到一股哀伤漫上心头,别院的走廊很是安静,来往的人不多,因为这是九爷暂住的宅子,不得允许是不得擅自闯入的。院子里被巨石砸过的痕迹还在,但显然已经被人清理过了。我一个人走到房门前,感到分外孤独,果然只有宋贤楼那种热闹的地方适合我。
推开门,我惊了一惊。
房中四处都是被搜寻过的痕迹。床上的被褥撕成条,柜门大敞,里面被翻得很乱,但值钱的东西却仍还在。这,绝不是图谋钱财,此时两国交战,难不成是金人派的探子进来找什么机密?
我寻思间,门咯吱一声响。
有人——
我被这一认知吓得不敢动弹。想不到青天白日的金人竟这么大胆,居然敢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