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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懵了一遭,接着又怔怔道:“上路,去什么地方?”
傅昱望了望洞外,故作漫不经意道:“去哪都好,只要不是这里。”
等我就着食盒填饱肚子,一边舒服地捋着肚皮,一边哼着小调,傅昱低笑着挨近我身边,霞光流溢浮过他的眸子:“你喜欢上扬州慢调?不如我们转道去那里听曲子。”
“扬州啊,是个好去处……”纵然我非常向往,但想到许鸣和善青到现在都不知所踪,自让白召回汴京以后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便十分不安,转而支支吾吾地对傅昱道:“华沐,跟你说件事,呃,宋贤楼被朝廷封了。”
傅昱略略惊讶道:“怎么回事?”
“具体情形并清楚,大概是何祺找到证据证实宋贤楼是九爷名下的,就上报了朝廷。”
傅昱思忖了会,淡漠道:“宋贤楼被封,你也从九王爷那跑了出来,这事到此为止,你就不用去管了罢。”
我退了一步,抬头看向他:“可是,我一听说何祺把许先生和善青都抓走了,就让白召回汴京打探消息,此间却一直没有回音。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傅昱偏起头,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忽道:“小末,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回京的?”
我咽了一口水,点点头。
傅昱揉着眼角,低声道:“好,依你的。”
胸口悄悄漫上一股子酸涩。我强压下去,咧嘴笑了笑:“华沐,你就这样出来没事吗,斡离不难道不怕你跑了?”
“战事已成定局,我在不在都不重要了。”傅昱定定看向我,“何况我想跟谁在一起,他也阻止不了。”
正值多事之秋,汴京城下一片荒凉。我与傅昱从西南门傍蔡河而入,除了多出几组巡逻的官兵,汴京城内人气低下,大街小巷不见往日峥嵘,集市酒楼笼罩在满布的阴沉凉意中。
想不到离开宋贤楼才不过几个月,汴京竟然已经成了这幅模样。
我与傅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顺便打听到钦宗皇帝因为畏惧金人兵临城下的阵势,提出议和,最后达成了赔付500万两黄金、5000万两白银、10000头牛马,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傅昱说幸而此时我朝各路勤王兵马云集京师,斡离不才不敢攻入汴京。但正因为此,我与傅昱想要一座座兵营寻过去,要冒太大的险。
傅昱提议:“不如我们先在此休养几日,等情形明朗了再做打算。”我点头,想来也只能先观望两日了。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几乎都没有什么客人,我与傅昱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城中找了一处往日要价极高的酒楼,老板是一个油头满面的老先生,由于房客不多,每日赚的银子甚至不够雇人的薪水,老板见到我们极为殷勤地说着好话,亲自带我们看房间。
因为近日城里头乱,难民常常对商户做一些出人意料的攻击。为了安全起见,傅昱要了一间大屋,里面有两个隔间,添了一张床。入夜了,傅昱就睡在外间,他说这样有一点声响就能听见。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方面担忧城里会突然起乱子,一方面又担心许鸣他们的安危。照理说,事隔那么久,九爷不可能还没获悉有关宋贤楼被查封的事,但若是九爷已经派人把许鸣他们救出来了,为何白召又没了下落。
由此,我只能推测,九爷要么不知,要么知道了也没有派人去救许先生和善青。
我与白召感情深厚亲如姐弟,在善青跟随九爷之后,白召无疑是我第二个诚挚相待的亲人。我对他是既喜欢又怜惜,见识到这孩子从什么都不会到有一技之长。我深深不安,想来白召机灵聪慧又有一身武艺,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现在的不知所踪。当初我让白召先找嘉国夫人求助,照他性子绝不会不听我的,更不会傻傻的贸然行动。
而且今日我与傅昱沿途打听,并没有消息称这个月有刺客劫囚。难道说,白召早早卡在向康王府求助的这一关上?
怎么会……
九爷对许先生一向敬重有礼,能在十九岁便被封康王,其中也少不得许先生的点拨。对九爷来说,许先生是良师益友,怎么可能放任他们身陷危险而不念旧情。除非……许先生和九爷政见不合,分道扬镳……否则白召一事也委实说不过去。
想到九爷与斡离不在帐内的一番话,我顿时觉得心凉了半截。
我转了个身,将被子紧紧裹住,瑟瑟发抖地靠在床沿,颤声道:“华沐,睡了吗?你若是也没睡着,可不可以陪我说会儿话。”
那头微微有些动静,傅昱诧异道:“你说,我听着。”
“你比我聪明,又比我有见识,你帮我分析分析,何祺是怎么把先生和师姐制住的?”
傅昱那厢转了个身,低道:“许先生绝非等闲之辈,只凭何祺何大将军要制住他加上善青,是万万不能达成的事。”
我急道:“那何祺耍诈呢?”
“只怕在许先生面前很难不漏马脚。”
我顾不得凉意,咣当一下坐起来,闭了闭眼,沉痛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外间许久没有答话。我露在锦被外发凉的四肢被轻柔地盖住,床沿一重,我被拥入怀中,暖意丝丝渗透进心里。睁开眼,对上傅昱关切的视线:“你不要多想,这些跟你没有关系。我答应你,一定把你关心的人都想办法救出来。”
傅昱拍着我的背,连哄带骗地说:“现在先睡吧,有我陪你。”
我闭上眼,然而脑海里隐约有一个晦暗的答案呼之欲出。不敢往深处去想,却又非常想知道。我简直被这种挠人心弦的感觉折磨得头痛欲裂,终于我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一把拉住傅昱的袖口,带着哭腔问:“你知道缘故的,你告诉我!”
“小末……有内奸,宋贤楼有内奸。”傅昱凉凉地说着,双手紧紧抱着我,好似这样做我就能多一些安慰,“不用我说你自己也知道的,除非是在熟人没有防备下,许先生才可能中套……而能在宋贤楼安插眼线的,只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推一推行不?我还得理一理全文~
PS,姑娘们团圆节快乐~
☆、福祸难当
我好像才刚睡下不多久,突然潜意识中感到身边的人一个豁然起身,惊动下,我缓缓睁开眼。耳边一片嘈杂的骚动。
我纳闷道:“怎么回事?”
傅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话不说拉我起来,悄声躲在帘帐后。
我大概明白了,傅昱与我在一块果然容易被厄运缠身,传说中京城难民集合刁难商家的事情即将在此上演。
“华沐。”我小声道,“来的人多不多?”
傅昱侧头听了听,说:“不少。”
“那就糟了,白天听掌柜的说难民都是一哄而上,根本不给人说道理的时间。”我不无担心道,“万一他们狮子大开口,你身上这套衣裳兑成银子也不够几人分的。”
傅昱着手敲了下我前额,凉声道:“届时若果真如此,我一定不会让你置身度外……”
然而嘈杂声渐渐不似我们所想,一群人像是有指示的,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逼近我们房前,气氛骤然拉紧。
“大人,整个客栈都已经让我们包围了,料想他们是插翅也难飞!”
“好。”门外那声音竟是那么熟悉,没想到回到汴京后,第一个见到的会是他。何祺冷冷笑道:“问清楚是这间屋子了?把门打开。”
“吱嘎——”
夜深得只闻窗外秋风吹响落叶簌簌。
穿堂风将火光吹得忽明忽暗,也将何祺的身影衬得那般高大。他阴鸷的目光略略一扫,停在窗帘后,不掩讽刺地一笑:“杨楼主,出来罢。”
我低着头,扯着衣角正打算出去,蓦地腰上一紧,傅昱面色如常地对我摇了摇头。
幸而此时又吹起一股穿堂风,堪堪将窗帘吹鼓起来,遮住了我俩的动作。
静待半晌,何祺甩了甩袖,不耐烦地又问一句:“杨楼主,不要再躲了。”然而他说归说,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开始相信,何祺对我的行踪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傅昱拔下我头上仅有的一只盘发钗子,眼看他腕间暗暗施力,那钗子便像是长了眼睛的,穿透隔板直直钉进隔壁的屋子。
“啪”的一声,水声四溅。
楼上的客房左右都是对称摆设的,傅昱利用这点竟准确无误得打中桌上的水壶。
“大人,隔壁有声音……”
何祺铁青着脸怒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那边抓人,哼!一群饭桶竟然连哪个房间也能搞错。”
方舒了口气,傅昱揽过我的腰,倾身落到窗外。他将我瞧了瞧,惑道:“这事有些古怪,何祺怎会知道我们今日回到汴京,住在这家客栈?就是我们两个也在余辉时才临时决定要在这家客栈留宿的……”
我惊恐道:“还有谁会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傅昱看着我,沉默了一会,道:“先不忙这个,等何祺发觉中计出来,我们就暗中跟上去。”
“相信宋贤楼被封的事跟何祺脱不了关系,既然找到他了,不妨对他好好查一查,说不定……”傅昱顿了下,回头向我道,“能套出许先生和你师姐的下落。”
我觉得极有道理忙说好。
何祺与陈冕将军驻军城南。我与傅昱一路跟到近郊,介于陈家军的威名,便不敢再前进一步。
“陈将军怎么会将犯人带到前线。”我对傅昱道,“这难道没有违反军纪?”
傅昱笑道:“只怕陈将军军务繁忙,并没有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何祺瞒着陈将军做的?”
“大有可能。”
这茫茫夜色中,莫说人心,便是人脸也识不清。
我沉沉一叹,道:“陈将军这样的人物怎会收何祺这样欺师灭祖的关门弟子,实在是有损将军威名。”
“何祺七岁善骑,十岁弯弓会射,生的又是一幅翩翩风雅的君子之姿,祖上历代均是权倾朝野的武将,其父与陈冕陈将军又是生死之交,陈将军自然对他刮目相看。”
“想不到其中还有这样一段鲜为人知的缘故。”我不禁感叹,“但是,这种家族秘闻你又是如何获知的?”
傅昱顿了下,将这问题一笑带过:“你现在能识多少字?”
我先是怔怔不语,尔后醒了神,恼羞成怒:“傅华沐你欺人太甚!”
傅昱伸手捂住我的嘴,笑吟吟的目光注视着我:“嘘——”
我深知处境不允许,那点任人拿捏的小脾气自然适可而止。
“有惊动守卫吗?”我被捂着的嘴含糊不清地问道。
傅昱微微凑近了一些,哑着声音道:“再看看,现在还不能确定。”
我于是分外小心翼翼地趴低身子,几乎贴着草丛。
等了片刻不见军营有任何动静,我拍去傅昱的手:“过去这么久,应该没事了罢……”头一侧,傅昱炙热的气息和着一股秋风拂面。
我与傅昱鼻尖碰着鼻尖,目光相视,而我却不知何时离的他那么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他眼睫轻轻的颤动,每一下都是那么撩动心弦,惹得我心痒难耐,越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得不承认,眼下他的双眸映着天边窸窣的碎星,比我见过任何人的都要美上几分,简直动人心魄。
“小末,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偷偷在外过夜是跟谁一起看的星星?”傅昱定定地望向我,食指亲昵温和地划过我脸庞。
“那一年乞巧节,你又是跟谁说了那一番感天动地的话?”
“你向老天许愿一定要喜欢上你的那个人现在就在你面前任你处置,当年拉钩上吊一百年的诺言还作数么……”
我一片茫然,怔怔地凝视着他柔和的目光,不甚自在地答:“你一下子说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我懂事以后都是和九,九爷一起过的,自,自然都是他……”
此时万物皆静,秋风将我心口吹得拔凉拔凉。
傅昱眼眸黯了黯,弹去衣衫上的草,起身退道:“想不起就算了。”
我有丝后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