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想到傅昱现在流血过多,脸色苍白的模样,我便觉得心里涌上来一种极致的苦涩,甚至微微的心尖疼。如果我受的这些掌掴,可以让傅昱心里好受些,身子早些好起来,那我也痛得有价值。
我满心眼里都希望能对傅昱做些补偿,面前的人再再挥出一掌,饶是我早有准备也肯避开丝毫。
然而,寒风残卷枯叶,意料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我等了一时半刻,终是忍不住抬起头。
料峭的风中,傅昱孤寂的背影直立,手指扣住九爷挥出的掌心。
他不是身受重伤,脸色苍白如纸,怎么可以起来,又怎么可以生生接下九爷的掌掴。
斡达莫好似也看不下去,急唤:“公子——”他后面的话,被傅昱抬起的手轻轻止住。
九爷也不急着收回手,只轻笑一声:“百闻不如一见,华沐公子果然风流多情,翩翩少年。”
傅昱淡淡勾着唇,用极低的声音道:“不若康王人如其字洒脱婉丽叫我等佩服。”
他二人表面说的都是恭维话,却不难听出其中的讽刺。九爷指落傅昱滥情不专一,而傅昱则直说九爷参政不能,唯有书法尚好。
九爷听了以后,果然脸色变了一变。正待发作,傅昱却忽然呼吸不稳,捂着胸口的手指泛白,猝然吐出一口鲜血。
我一惊。当即在心尖生出一丝不是滋味的微末感觉。
九爷摇着头大笑,末了,抽手回礼道:“看来华沐公子身体不适,本王拜访的实在不是时候,告辞。”
他看了看我,又道:“这丫头本王带走了,免得遭逢毒手。”
说完,他便要来抓我手腕,不料早一步被傅昱苍白的手指拦截。
“恕华沐眼拙,不知道小末是贵府的姑娘。但华沐与小末这段时日的相处,早已暗生情愫,此生非卿不娶,还望康王成全。”
我听得几乎不能呼吸,但觉在他说后面那一句话的时候,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空气稀薄,荒野辽阔,一切都使得四周的氛围更加沉闷。
中只见傅昱虽然面色不佳,但眼底尽是肃然。
九爷的视线紧紧盯着我,抿唇不语。眼底的感情是我所看不懂的。
除了随风肆意作响的草丛,枯叶,四周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半晌,九爷幽幽的眸子注视着我的眼睛,他的双眸内似有暗潮汹涌,然而外表平静无害,仿佛一道可以吸人至深的深渊:“小末,在派你出来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傅华沐材能兼备,不仅轻功了得,还能女真语,绝不是傅府公子那么简单。九爷你与斡离不假定盟约,我则趁机深入傅华沐身边调查他与金国有何牵连,提早防范,决不能让傅府和傅华沐背后所隐藏的秘密祸害到我大宋的利益……”
我每说一句,傅昱的脸上便白上一分。说到这里,他身子孱弱得已仿佛不能支撑身体的重量。
“还有呢?”九爷犹似喷火的目光咄咄相逼。
我自方才就一直在害怕九爷要我说这句话。然而终究不能免去。我看了一眼傅昱,咬牙道:“切不可放入真心……”
九爷将手背在身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以为傅昱会倒下去,但他没有,可毫无血色的手分在身体两侧握成拳,我看不下去,扭过头。。
九爷不无得意道:“傅华沐,本王可以走了吗?”
傅昱那厢不语。
我抬脚跟着九爷走了两步,生生顿住,直直跪在地上。草上长了霜,寒冻刺骨。“九爷。”我终于泣不成声,道,“请九爷许我留下来照顾华沐。”
九爷转过身,眯着的眼,透露着一种危险无情的气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忙不迭地点头。
“你知道你这一留下代表了什么?”
我迟疑了下。
九爷缓缓道:“你也知道金国狼子野心,妄想吞并我大宋泱泱国土,而傅华沐不仅不加以阻止反而为斡离不出谋划策,征战沙场。澶州一役,你也亲眼目睹了?”
当日澶州死伤的大宋兵士无数,投石车的威力厉害无比,还有金国竟然连契丹那些残部也不放过,尽数绞杀,更害得耶律弘云一兵一卒都不剩,复国无望,沦落他乡……想到这里,我沉默不语。
九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我走?”
我犹豫地望了望傅昱。
他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眼底的至深情愫却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因对上了我的视线,他愣了愣,撇开头去。但他深色的外袍前襟仍隐隐可见一片濡湿。
我垂下头去,决然道:“请九爷成全。”
九爷好似愣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冷哼,拂袖道:“杨氏有你这一个叛国的儿女,真是辱没了门风。”
我深深地低下头。
在记忆里,九爷对我是极好的,虽然对我好的方向与我心里渴盼的方向有些偏差,当然我也从未想过能嫁与九爷,但九爷与我一起的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提示暗示我作为宋人不可叛国,不能对不起国家。他对我在这方面强调的有些多了,而我早前问善青,她却说九爷从未跟她强调那么多家国之事。那时我年幼,心性简单,只当九爷对我是不一样的,为此暗自开心不已。
但自从遇着傅昱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付出。不是我以前认为的一个微笑一个关怀的话语就可以满足,在生死关头,他能拼命保你,事后又不求回报,完完全全的真心。
因而,此时再听到九爷这番话,却不得不深深怀疑。
九爷时常要我谨记的这些,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我祖辈时代都是为国为民、忠心不二的将相?
这时,傅昱喑哑着嗓子打破沉默,道:“小末。”
我不多想,只应道:“嗯。”
“你在我身边,真的只是为了查清我的身份?”
我呆愣着,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傅昱露出一丝苦笑:“其实你如果想知道,大可以问我,我一定不会瞒你。”他好似怕我不信,又加了一句,“我从未骗过你。”
我想了想,道:“我信。”
抬眼,瞥见,傅昱闻言淡淡一笑。美得好似一朵苍白娇嫩的花瞬时间绽放了。我仿佛感到心底扬起的一丝温暖。于是,更加坚定留下来陪伴傅昱的念头。
突然沉重的一记冷哼打破我的幻想。
九爷恨声道:“傅华沐,你既然已经知道本王和斡离不的盟约是假,本王断不能让你再活在世上。”
话未说完,但见簌簌作响的旷野突然如流水般涌出无数黑衣蒙面人,一个个手执冰冷的兵器,眼中泛着寒光,将我们几人团团围住。
这一片山野,除了我和傅昱所处的小屋,四周都处在较高地势。如今他们占尽优势,黑衣在夜里看不真切,而且手中兵器锋利,加之人数众多,武艺高强,怎么看,傅昱和斡达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九爷唇边泛出凉凉的笑意,他的目光淡淡转到我身上。盯着我的脸看了会,高傲的抬起下巴,朝我漫不经心地招手,道:“杨末,过来。”
九爷用这种方法,是想让我跟他一起走?
但是他何以觉得我一定会屈服在这明显悬殊的势力下。
我杨末贱命一条虽不值几个钱,但总算还有几分硬骨头。何况,看九爷的样子实在太过有把握,好像吃准我会随他而去。他高傲的神情让我瞧着不免心口阵阵发痛。
扶手到胸口,我半是叹息道:“我不走。”
九爷负手站在我对面,眯了眯眼,口气不满道:“这个时候了,不要耍孩子脾气。”
是了,我在他面前,永远只是一个孩子。
我想过,如果我跟九爷不是青梅竹马,他不是看着我长大,那他还会不会将我当一个孩子对待,但这样的假设往往被我自己推翻,我实在舍不得把跟九爷相处的这几年光阴来作为赌注。
我推开一步,将脸埋得更深:“华沐是因我受的伤,我决不能在这个关头弃他而去。”
对面愤怒的气焰倏然大涨,我知道,九爷是发怒了。他震慑的眸子盯着我敲了敲,接着,悄然负手移步慢步离去,任身后那群黑衣蒙面士一拥而上。
九爷彻底放弃我了是么?
我看着他骄傲离去的背影,还不待伤心,这头斡达莫突然叫道:“公子小心!”
黑衣人已然逼近身,傅昱挡掉黑暗中射来的一箭,但他本来就失血过多,如今稍稍一动,身子更是整个沉了下去。
斡达莫跳入我与傅昱的战圈,一柄刀斧使得有如劈天神器。挡掉无数黑夜里射出的箭头不说,更让差点挥掌至傅昱身前的黑衣人中伤而倒。
然而越来越多的黑衣人靠近,将战圈渐渐缩小。我与傅昱避闪不及,眼见一个黑衣人的一掌之宽的刀掷向傅昱,我想也不想,当即推开他,自己顶上去。
“小末!”傅昱痛惜地一声低呼。
我用手抱住左臂被刀锋拉开的伤口,不敢喊痛,只道:“我没有大碍。”
傅昱皱了皱眉,眼中闪过凌厉的一丝光。他拉住我的手,避过无眼的刀剑。斡达莫道:“公子,你们先走!”
傅昱不语。我瞧见黑衣人惧于斡达莫的斧头,竟然有了一道缺口。黑衣人那么多,斡达莫总有力竭的时候,何况要加上我和傅昱两个人伤员,如果此时不趁机冲出去,那我、傅昱和斡达莫很有可能就要共同葬身于此了。
我看准时机,扯住傅昱的衣裳冲出重围。而后我们一直没命的跑,连回一回头的力气都不敢轻易舍弃。
终于,身后那一片危险的气息渐远,傅昱按住我,在灌木丛里躲好。
跑了数十里,我脚尖涨的疼,才一停下来便急忙用手揉着。傅昱淡淡瞥了一眼,道:“你走吧。”
我手上一顿:“上哪?”
“随你。”他望着天上明暗闪烁的星辰,低声道,“因为我受伤心里过意不去也好,因为跟他怄气也好,如今跑了这么久,你也该气消了,还是回他身边去吧,那些蒙面人操练有素一看就是兵将,他们中必有多数人参与澶州一役,方才也未敢对你动手,想来是认得你的,不会对你怎样。”
我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我,我……”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是的,九爷几次三番要我跟他离开,我却犟得不肯松口。在当时那个时刻,已经说不准我是因为跟九爷发脾气故意不肯回去,还是因为傅昱。但我的用心再怎么不堪,如今都已经做出选择,跟着他跑出那么远了,怎么可能又掉头走掉。
我越想越气,表现得比刚才更为倔强,头一仰,气道:“连你也认为我是那种见利忘义,一有危险就害怕,甚至会独自跑掉的人吗!”
傅昱看了我半晌,忽然低声道:“我现在保护不了你。”
我听了这话,不知怎的脸上居然一烫,只好低头喏道:“我知道。”
他再道:“你要再这样跟我走,若是黑衣人错手伤到你,只怕到时候就后悔不及了。”
我怔了怔,问:“后悔什么?”
傅昱托起我的手臂,看着伤口处凝固的血痂低低道:“后悔没有陪在他一起。”
听他这么说,但觉淡淡的哀愁涌上心头,我抚着胸口道:“若是他心中真的有我,即便不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
黑夜里,我看见傅昱原本灿烂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去。
☆、第 64 章
我看着傅昱的凹陷的眼窝,竟然有一丝心痛。微妙到我难以控制,只能捂着胸口掩饰加快的心跳所带来的不安。
是的,我不安。
傅昱离我很近,跟以前一样,我甚至能感到他的呼吸。但我却不敢抬头去看他,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这是一间小得可以的猎户。我和傅昱暂时借用了他家的马厩。真的只是马厩,所幸小而干净。当我告诉傅昱猎户实在不足以提供一间像样的屋子而只能将马厩挪用的时候,他竟然没有皱一下眉就应下了。我猜他的伤势肯定因为之前的打斗又严重了。
马厩只是在上头多铺了一层稻草,在这样的严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我蜷着身子挤在屋子一角。还好猎户的马早在半年前就跑丢了没有再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