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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门外的人忽然应了一声,抬步走进店内。
我这才发现,他经过的地方都晕出了一道水渍,也不知道他在这样的风雨之中究竟走了多久。
他将背后的大刀解下,轻轻搁在桌上,我顺手将酒楼的大门重新掩了。
“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摊手叉腰,努力做母夜叉状看他。
小黑用手抹了一把脸,抬头静静的看着我。
柜台上的蜡烛终于燃到了尾部,前厅里幽暗的灯光好像随时都可能被扑灭一般。
在这忽明忽暗的环境中,我终于听见了阔别已久的声音。
“我回来了。三十日之约,未曾延误。”
他一字一句,语气平淡,不悲不喜。
我亦看着他,想弯嘴角,又觉得矫情。
“我知道你会回来。”
“恩。”
“早点休息……这一个月的工钱,暂扣了。”
“恩。”
“关刀刀。”
“恩。”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11酒楼与风寒
11酒楼与风寒
说来也邪门。
昨儿个分明是小黑淋了一夜的雨,可第二日醒来,我却意外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
抽抽鼻子,已经完全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我心想反正小黑已经回来,酒楼也不会太忙,索性闭眼重新赖在被窝里,希冀再醒来时,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寒会不药而愈。
很可惜,太阳刚上窗台,我已经被小白从被子里重新挖了出来。
先不计较他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出入清白大闺女的闺房,小白看着我病恹恹的状态,破天荒的把脸扭成了一个苦瓜状。
“你病了?”
“恩。”
我重新缩回被子里。
冷。
他大大咧咧的在我床头坐了,似乎丝毫不忌讳我在床上掩藏的那些机关暗器。
我察觉他抬起了手,小心翼翼的扶开了我凌乱的刘海,用手掌测了测我的体温。
手指很凉,手心倒是温暖。
我抿了抿嘴,没有拒绝。
迷糊之中,听见小白一声低语。
“烧得这么厉害……”
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
房间里骤然间多了好几个身影。
小黑,小白。小夏,小小白。
有什么东西轻巧的跃上了我的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我的鼻子。
很好,连小小黑这只小花狸都没落下。
真当我生病了就来集体阅兵了,我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他们此举大有炫耀自己工作不饱和,生活很空虚的意思。
可惜眼皮子沉得厉害,也没办法颐指气使的将他们都赶出去。
挪了挪身子,又一双手重新覆上了我的额头。
这一次不止指尖,甚至连手心都是凉的,皮肤细腻,盖在额头上,就好像是贴着皮肤的上等冷玉。
是小夏。
我感觉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一道黑影凑了过来,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向来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我意外听出了几分关切的意思。
“她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别急。”
这次是小白开口,紧接着,我的一只胳膊被人从被子里拽了出来,方才凉凉的手指顺势搭在了我的手腕。
诊脉?
小夏会诊脉?
我的脑海中似乎猛然间闪过万千的思绪,可是混沌的意识却让我无法快速的将他们理清。
我有些头疼的皱起眉毛,坐在床沿的人已经放开了我的手,将我身上的被子重新盖好。
“我们出去聊。”
房间里的人又陆续的退了出去,原本就不宽敞的房间总算重归清净。
我心满意足的感受他们出门时轻声的将房门关好,蹭蹭枕头,又重新归于梦乡。
病不是大病,但,却着着实实把酒楼里的人闹得不清。
我是舒舒服服的重新梦会周公,哪里知道,外头的人已经因为我的这场风寒而闹个不停。
昨夜的大雨已经停歇。
今儿个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
被洗涤过的庭院干净的好似不染一尘,小黑连带着一连串小字辈的伙计自作主张将有间酒楼关门歇业,一溜烟坐在庭院里面面相觑。
哦,说面面相觑也并不对,气场看起来更像是面面相瞪。
被瞪的不是其他人,正是昨儿半夜才归队的小黑。
最先打破这沉默的是小夏。
他收起往日娇弱的姿态,客客气气的冲小黑行了个江湖抱拳礼。
“在下夏兮夜,关少侠久仰。”
小黑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夏这个姓氏,兮字辈在江湖上代表着的是什么。
小白在旁边不爽的剔牙。
“有什么久仰不久仰的,你倒跟我说说,老板娘这风寒,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儿个除了那场大雨,唯一的变数便只剩下半夜才归来的小黑。
小白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也没觉得眼前这人有多优秀的让人流连忘返。
论姿色,他比不过他与夏兮夜,论名气,或许连镇上那个贼眉鼠眼的元捕快都不如。
该不会是他昨夜晚归,对尚在算账的老板娘做了些丧心病狂的事情,这才把寒气渡给了老板娘,导致她今日风寒吧?
这念头在小白脑海中流转,越想越觉得靠谱。
老板娘虽然姿色平平,但是相处之下,也并非那么难以下咽。
虽然初遇时他在她手下栽了个大跟头,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小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人。
白公子,呃,向来是人中龙凤,潇隐镇外的女人,虽说不至于第一眼便一见倾心,但是像是春社时那样掷果盈车,也是屡见不鲜的。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在有间酒楼的这一干伙计当中,老板娘若真有什么心思,也应当优先考虑他,再考虑小夏。
至于关刀刀,不过是武林之中一个丢失了秘籍的平凡少年,或许使得一手不错的刀法,再深究,便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人在意的筹码了。
小黑被小白问的低头不言。
他的确是不知道,昨儿个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今天说病就病成了这样。
他分明记得头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力大如牛的甚至将冻僵的他都抗进了酒楼,原来这样的人,病起来,脆弱的都好像他动动手指就能轻松碾死。
他看一眼夏兮夜,又看一眼一头雾水的小小白,忽然觉得有些话题还是不要摊开来说为好。
此次出行,他已经寻到了当年事故的蛛丝马迹。
甚至,通过这些线索,意外寻得了宝刀屠靡。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件酒楼里安逸多久,更不知道未来的路要将胡依依置于何地。
家仇未报,他根本没有资格妄论些什么。
此刻,见小白笑得不怀好意,小黑索性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转身淡淡开口。
“不知道。我去熬药。”
在小黑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小白倒是依旧情绪不错。
小夏已经研磨写好了方子,只不过,在落笔的时候却略微犹豫,划掉了几味药,又添上了几味。
这个动作虽小,却丝毫不差的落到了小白眼中。
他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语气里是惯常的揶揄。
“怎么,小小一个风寒的药方,夏少主竟然都已经不敢落笔了?”
对于他的挑衅,夏兮夜并未反驳。
他将毛笔搁下,将尚且未干的药方揭起来,吹了吹。
“她的身体有几味药受不得。”
小白的眉毛微微挑高,眼里是不可置信。
“可你加的那几味药,药性似乎也过猛了些。”
“无碍。”
夏兮夜将药方收好了,又去柜台里熟门熟路的翻出几枚铜板来。
“我诊过她的脉……”
语气顿了顿。
“她的脉象有些奇怪。”
未说完的话,他也没把握继续说下去。
胡依依的脉象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令他不安的东西隐隐蛰伏在其中。
他知晓胡依依年幼时似乎是常服中药的,不然她也不会看到药汁就自动泛酸皱眉撇嘴。
但他方才诊脉的时候却发觉她并未天生羸弱的体质,那那些年她服下的那些药,究竟又是为了压制些什么?
这潇隐镇,看起来大隐于朝,但,打更的更夫,衙役的捕快,街头的屠夫,每一个都高深的让他不得不在意。
这镇子里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镇上的这些人又为什么忽然之间陆续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他将铜钱和药方都交到小黑手中,看着眼前面色平静的少年,忽然觉得衙门里的那位大人的担忧也并非空穴来风。
潇隐镇已经太平了太久。
随着湿润的春风,他似乎已经隐隐闻到了不太平的气息。
拿着药方去药房里抓了些药材。
又亲自下厨熬好了一锅棕色的药汤。
小黑拎着方才在市集里买的蜜饯端着放温的药汁上楼,胡依依依旧还在睡梦之中。
她的头发零散的铺在镇上,丝毫看不出平日色厉内荏的模样。
鬼使神差的,关刀刀将药汤跟蜜饯都搁在一旁的梳妆台上,伸手轻轻扶开了她侧脸的长发。
指腹碰到的是她微微发烫的皮肤,吹弹可破,软绵入骨,意外的让人流连忘返,想要一亲芳泽。
胡依依。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离别当日她在屋顶上的那些举动,对他而言并非是漫不经心的一次调戏。
哪怕出行在外,偶尔也会想起夜空之下她肆无忌惮的那一双眼睛。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抑或是想从他这里获取些什么。
他被留下并非本意,相处下来也不过觉得这里是一个不错的暂居所。
所谓家庭,他并没有太多的考虑,他漫长的人生当中,自懂事起,唯一的信念便只有报仇。
不断寻找线索,不断拨开包裹在当年惨案之中的那些迷雾。
他忽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梳妆台的汤药依旧还有丝丝热气。
他将自己逾越的手收了回来,轻轻将睡梦之中的人拍醒,半哄半劝的将药给她灌了下去,又喂她吃了好几口蜜饯。
怀里的人依旧意识还未清醒。
喝到往日最害怕的汤药也不过别扭的在他怀里缩了几下。
关刀刀忽然希望她的风寒能快些好。
不然这般弱不经风的模样再持续几日,他真害怕自己会忘掉那些曾经沦肌浃髓的切肤之痛,而只想好好照顾此刻静静躺在怀里的这个人。
将蜜饯重新包好,又将被角轻轻替她掖好。
关刀刀毫无声响的出了胡依依的房间,床上的人呼吸轻轻,依旧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12酒楼与梦境
12酒楼与梦境
睡梦之中,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身体总是莫名的发起高烧,整晚整晚不肯褪去,闹得厉害了甚至还会四肢抽搐,偶尔连我自己都会忍不住的怀疑自己能否熬过去。
母亲去世的早,自有记忆起,陪伴在身边的便只有父亲。
那是不辞言笑的粗犷男人。
身上带疤,手掌手心手指都结着厚厚的茧子。
镇上的说书先生偶尔会将江湖上的辛秘,提及叱咤江湖的武林高手,多半都会拥有这样的一双糙手。
我的父亲是一个江湖人。
这一点我从懂事起,便已经隐隐有了认知。
虽然他总是会沉默不语的酿酒,虽然他甚至连路边的小猫都不忍心伤害,但我却见过他出手。
在潇隐镇郊。
我被人意外掳走。
他只身前来。
那一晚也是下了一夜的春雨。
我被人挟持在城郊的破庙,四周埋伏的,都是虎背熊腰满身戾气的江湖人。
我不愿哭,亦不想闹,只安安静静的观察四周的情形。
三个人屏息埋伏在屋顶,破庙已经落败的金身后头埋有暗器,挟持我的人手中握着的,似乎是寒铁山庄百年难得一件的上等寒兵,出刃见血,此刻正紧紧贴着我的脖子。
跟在挟持我的人身后的还有莫约四五个人,他们都身体紧绷,似乎将要免得是会是一个劲敌。
远远的,我瞧见一方油纸伞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父亲撑着一柄棕色的伞,整个人似乎都隐在夜色里。
他淌了半身水,衣服的下摆还沾了不少田野里的泥。
我有些不适的让自己的要害尽量远离逼迫的太近的刀刃,身后的人已经哼了一声,将刀柄靠得更近了一些。
其实思维已经有些涣散。
从颈脖留出来的血已经将我的前襟染红。
虽然空气之中满是泥土的芬芳,但自己胸前的血腥味却让我觉得粘腻的有些作呕。
父亲远远的停下了脚步,收了伞。
雨水瞬间将他浑身打湿,雨滴顺着他的长发落入泥地,一点一滴,就好像昨晚半夜踏雨而归的关刀刀。
身后的人似乎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