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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怀春说到此时噤声了,茅屋外多了一个黑色人影,是邵爵回来了,我跳下枝叶堆,上前去拉他,他却不动,漫漫夜色下他的脸色不好看,我问他怎么忽然回来了,他紧抿着唇,一抬手,将衣袂从我手心抽走。
我不知怎么了,糊涂说了一句:“你……你吃错了药?”
他缓缓垂头看我,又仰头看着不远处的半壁茅屋,穆怀春正坐在微光笼盖的墙边,毫不拘束的正脸看着这边。
邵爵的神情像在寒冬瞬间结冰的深潭,“你喜欢和他在一起,果然很喜欢,不然不会一路想着撇开我。”
我傻愣了,只因很久不见他用这样的神情对我,上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已是很久前的事。
“小哥,听说秦姑娘本来是恨着我哥的,后来她因为一个男人又忘记了,后来这个男人被另一个家伙杀了,她就仇恨转移了,可是这家伙要娶我的时候她又半路杀出来,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他被我绕昏了头,谁知竟被他理顺了,“这不正好吗,三年前给你下马威,三年后离开霍驰,给他下马威。”话毕似有似无的瞪我。
我尴尬的笑一笑,又扯扯他的袖口,“外面雨大了,要不要进去再说?”话罢将我肩上穆怀春的毛毡盖在他头上。
他脸色沉的更深,抹了一把我脸上的水,将衣物旋到我头上,抬头看着渐近的穆怀春。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
穆怀春挪了挪盖在我头上的毛毡,话中有话,“你回来的比我预料的慢,中途折去了哪里?”
邵爵冷然,“为何要回答你?”
“我也没说你一定要回答。”
我双手在袖底悄悄合什,觉得他二人没有进一步争吵都是因为我的及时祈祷,只是邵爵的表情一直不是很好,我垂头看着他白色的鞋,好像看见了两滴没能被雨水冲干净的血渍。
雨下得越发大,即使逞强也不能赶路,我们三人站在唯一干燥的墙角烤着衣物,坐下身的时候穆怀春将手探进我腰间,暗暗环住,这举动让我觉得他在提防邵爵,究竟为何,我一时还想不通。
无论如何我们三人重聚头,其它的事就不用再过问了,是时候回到星魂阁里去找一找舍利子,可穆怀春这回却不那么积极,他听我提议后意犹未尽的扫了我几眼,道:“你这回怎么这么猴急,反正回去也找不到的,去看看那二人如何了。”
我每回都这么猴急,他从前居然没察觉,真是奇了。
不久后我们沿秋雾水汽,一路南去,竟就看到霍弛与秦幼相遇的那条河,穆怀春笑称这条河有小秦淮之称,我哑言,沿途两岸的枯竭芦苇比马背还要高几寸,只有荒凉可以替代,能给这河取这个名字的人多半也没什么文化。
沿着水青浪白走了一天,竟也没见到故事里的河头渡口。
我叹了口长气,搔着额头上蚊虫叮咬的地方,“真没必要这样找下去,回去把星魂阁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到舍利子,他们若要追究起来,就说我骆福如是来对大门主报复的,很合情很合理。”
他们纷纷目视前方,无视我。
正兀自借景聊赖,忽见飘摆如珠帘的芦苇丛中闪过一个人影,矮矮小小还有些胖,我即刻驱马追上,追了片刻,芦苇丛那边又没了声响。
穆怀春首先追来,警惕的伸手一抓就直接将我抓到他的马上,“你给我安分点啊。”
“你没看见你儿子?他在对岸。”
他神色古怪,拉回我伸出去的手,垂头附在我耳边道:“小豆子见了我们会跑吗?你真敢确定那是他?”
他说的有理,我忽然觉得这荒郊野外也是个是非地。
突然对岸一阵大风卷来,竟从那头刮来漫天的芦苇碎末,如此飘了满空,在夕阳下都是星星点点的橘色,邵爵调转马头,警惕道:“有血腥味。”我们继续往下游追去,终于听见一个熟悉的马蹄声。
不远处芦苇颤动成蛇形,霍弛骑着他的马撞碎漫天的芦苇,漫天飞沫飘向天地尽头的紫陌斜阳,竟是一种绝望窒息的美。
我们本想上前,却还是刻意缓了几步,就在河中央飘着一叶白舟,舟上的女人一身白衣,衣袂垂到水中,随着剧烈的水流游动,是秦幼,她一头青丝披在肩后,被风吹的凄然。
以前骆生总是教我察人观色,他说在这世代里一个人肯披头散发,只有两种可能:此人是乞儿,或者濒死者。
霍弛他那样紧紧追随,仿佛要追到下一世去,我有点不忍心,接过穆怀春手中的马缰用力驱赶马儿上前,就那样糊里糊涂的大喊了一声:“秦姑娘,你怎么忍心不回头看他一眼?”
下一秒,端正跪坐在白舟上的秦幼动了肩头,轻轻侧脸,她垂手挺身的那一刻,我看见她心口上插着一把刀,垂着殷红的血。
河水湍急,白舟毫无停下的意思,河与岸,生与死,仿佛都是无法跨过的距离,霍弛他目视着前方,却紧跟着小舟,他神情那么安静,我也不敢去打扰他的坚持。
不远处河头渡口出现了,它与我想象的不同,那渡口大而荒凉,两岸周遭是遍地的野花,小白舟载着秦幼在渡口歇步了,河水淌着她的血奔去远方,霍弛站在被河水洗白的岸边,倘若两人的相遇就是此生的开始,那么此生从这开始也从这终止。
他说:“幼幼,你要继续往下走,还是跟我回家?”
“事到如今有分别吗?”她用尽了气力才抬起头,“你总是事事不成全我,如今我要远行,你又要带我走。”
事事不成全,似乎的确如此,可我没能多嘴告诉她:不成全不是不爱。
我记得那时候风很大,吹的眼也迷离,水波不曾安静,霍弛他往河中走,直到淹没了脚踝,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很像在颤抖:“在我霍弛此生中有这样一个女人,我本没想要去接近她,更没想要占有她的今生,上天安排我与她,本来就只是擦身颔首两次的浅薄缘分,缘浅,我从不追究。
但有一年仲夏,我路过驿站,与她和我友人巧遇,夜中无意被我撞见友人在她水囊中下毒,她善良她天真,一味相信他,倾慕于他,她那时候小,不懂他收留她是为了伤害她,想要她爹留给她的舍利子,那些药都是慢性的毒,她不知道。
我本不想多事,天光初上就要走,偏偏在离开时回头去看,竟见她趴在二楼小窗上往下看,我问她做什么,她含糊的说要把欠我那一颗血早早还给我,话毕用刀在掌心刺了一下,那颗血恰巧低落,落在我唇上,那日我离去已有半路远却又折了回去,为了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我临时改变路线与他二人同行五日,在第五日夜中约我友人,本想让他悬崖勒马,不要在为舍利结出心魔,谁想他恼羞成怒,又误会我要抢他舍利,便不念情面抽了剑,于是我把他杀了,一定是上天不愿成全我,竟让她亲眼看见。我知道她恨我,却不想把真相告诉她,这个痛她担不起,我来担着。
我将她带回星魂阁,竟糊涂了几年,将她像囚鸟一般关在星魂阁中,我知道她恨我,恨不得将我抽骨扒皮,后来她执意走,一隔是一春秋,我决心要迎娶别院人,却见她出现在灯火处,我不知她是否知道星魂阁的人已在她身后跟随一年,也不知她是否了解当年我大婚之事是我刻意透露让她听闻,我知道她恨我,不会让我好过,嫁我不过是为了让我娶一个永远不爱自己的人,我不恨,这些年她已被算谋无数次,也该有人被她算计一下。
即使此生的路与我预想并不相同,却是我现在愿意接受的,我现在愿意把一切都告诉她,是因为我毕竟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为她痛了这么久,也想她最后为我痛一次。”
水动无声,万物寂静,我看不清秦幼的脸,她久久未能说话,我几乎以为她已悄然死去。
鸥鹭触水,一切静的可怕,这些事也许在这刹那之中还需要有人来解释,因为在我这外人看来一切都是误解重重,只是他们心里到底知晓几重只有他们清楚。
到了最后,那一叶舟上的白衣女子垂着头,望着水中昏暗的脸,说了那百字的话:
“因为那些毒,我将不久于世,这些我都知道,你也不要怪我傻,送这一刀只是不想让离开你之后的路途变得那么漫长,”她垂着头,水面忽然落了几颗水珠,几番涟漪,“夫君,我听老人家说姑娘年芳二十二的时候离开人世,轮回到下一世的路途最短,今年我正巧二十二,倘若这一程有缘,顺水绕到下一世还停在这里,那我们还从这里开始,到了那时,我在眼角留三颗梅花痣,那天定是春暖日和,我会站在这白舟上,你要认出我,到了那时你若盼我笑,我便笑,盼我早些爱你,我便爱你。”
这是秦幼的最后一句话,那么刚好,没有一丝未完的余声,就像她把此生都安排过一样,冷也刚刚好,淡也刚刚好,把感情也交代的刚刚好,下一世这渡口会不会荒废,芦苇还在不在谁又知晓呢?
为遗憾留一个下世的念想,她心中必定有遗憾,比如,没能爱上对的人,或者,在快要爱上的时候没有机会。
我从穆怀春怀里抬起头,视线模糊良久,勉强看见小舟上是重影,不知谁躺在谁的怀中,只是那一点白顺着夜色往河的尽头去,逐渐消失在夜空下,只留下河边一匹淹没在芦苇中的马,这样沉默的离去就仿佛再也没有人会回到这。
穆怀春低头看着我:“这回挺坚强,没有哭。”
我不哭是因为觉得自己也挺惨,在主角的故事里成了被摆布的酱油客,更可怜的是,还是悲情剧的酱油客。这么久了,我早已学会找一些理由让自己不要为别人流泪。
“怀春,你看,我会笑也不闹,娶了我是不是特别好?”话毕我才想起,自己已经被他休了个干净,转而觉得自己问错了人,也不敢去看邵爵。
反正自古多情遭戏弄,我们都会习惯的。
到了末途,我们也没机会问一问舍利子被藏在星魂阁的何处,想着回去要翻箱倒柜不免觉得自己像是窃贼,不过星魂阁那个地方我们到底没去成,因为半路时候杀出了一帮人。
第二回看见小豆子的脸,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细细端详才发现那是我瘦了一圈的小胖子,可惜我还没上前唤他,那头就有密密麻麻的箭擦头顶飞来。
避箭之时,邵爵右手握九寸长钉,左右拨开脸侧的一些来袭,随后左手顺势掷出几镖,那边很快传来痛吟声,我当下慌张,怕误伤了小豆子,便从穆怀春怀里伸出手去握邵爵的手,谁想正有长箭飞来,穆怀春为我一挡,被如雨一般的铁剑削伤皮肉。
我最初以为是伏羲教的教徒,但想他们还不敢随意伤害舜息寄住的肉身,便把这个猜测排除,终于退离岸边,本是要担心我家小豆子,谁知一转身又开始担心起自己,就在我们身后,不知何时已潜进十几个人,清一色的女子,均是罗衣绸裙,若未目露寒光,我肯定以为又是哪家怡红楼的姑娘。
我还有力气扭头瞪穆怀春和邵爵,“好嘛,是谁惹了一身狐狸骚回来?”
那几个姑娘怒了,用剑指着我的脖子,“死丫头,看我不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挂在墙头浇辣椒水。”
“口气真大,试试看。”
穆怀春扯袖布扎好伤口,侧目好笑的看着我,“你口气也不小啊,往后站往后站。”
我以为我们三人可以并肩作战,把团结一词发扬光大,谁想在有人出第一刀的时候,穆怀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断对方的刀,拎着我便逃,与气吞山河的架势全然不同,我讷讷道:“你方才那顶天立地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他冷笑一声:“事不关己己不操心。”
我侧过他肩头一望,见那群女子无一人追来,竟把邵爵圈在其间舞刀弄剑,我当下又气又急,粗着嗓门道:“你怎么把他扔下了???”
他笑了笑,“我忘记了,你早是他夫人,现在他的事怎会与你无关。”话虽如此,他却目视前方丝毫没有放我走的意思,“阿福,我后悔了,不想把你丢给他。”
我哑言,续而小声嘀咕,“承认舍不得我吧?”
“是觉得世上没人能把你照料好。”
我被他抱着超过了他的高度,低头看他只能看见两处扇形的睫毛,忍不住抬手拨他被风吹乱的额发,他没刻意看我。
我忽然对自己生气,明知会失去的还要去沉迷,这叫死心不改。
这边正一边生闷气一边为邵爵揪心,那边穆怀春就忽然之间驻步了,眼前堵着一个女子,手提细剑,剑锋贴在一个小胖墩的颈脖上,胖墩是我儿子,小豆子。
他啼啼哭哭,歪着嘴,“爹娘,救命。”
都来不及说话,那女子突然用另一只手从背后摆出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