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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奏出烈火焚身的刚烈。
林缃绮泪如雨下,忽然间蹲到地上,情不自禁嚎啕大哭。
“你哭什么?”顾含章在她对面蹲了下来。
“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平事龌龊事。”
“你听懂我的笛音?”顾含章握玉笛的手指不住颤抖。
林缃绮摇头,呜咽着含混道:“我只是想起我娘……”
“你不必掩饰。”顾含章的声音很轻,“你吹刚才那笛曲,不就是没想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吗?我知道你不是渔家小娘,一个渔家女,是吹不出那样的仙乐的。”
“相爷,我……”林缃绮抬起带泪清眸看顾含章。
顾含章微微一笑,伸了一根手指在林缃绮脸颊轻轻一勾,把沾着盈盈一点清泪的手指放到嘴里。
林缃绮傻了,顾含章小声道:“咸的,一点也不好吃,还不如留着看粉香含露。”
“相爷,你……”林缃绮满面通红,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给顾含章调戏了。
5。低眉浅笑最销魂
顾含章注目看着林缃绮,秀雅的眉眼闪过促狭的笑意,似乎在说你假扮鱼娘接近我,我捉弄你一下很是应该。
林缃绮哭笑不得,两人离得太近太亲密,林缃绮有些不自在,站起来不动声色退后了两步。
这样算是治好顾含章的畏色癖了吗?林缃绮寻了机会去见顾老夫人。
“你是阆寰阁派来的人?你进府来也没让我给你安排机会,我以为你真是为了赚银子替爹看病的渔家女儿。”顾老夫人面上满是失望,“老身还想着媳妇就是你了呢。”
不扮得真实,老夫人露了馅,顾含章那里先有了抗拒之意,还怎么接近他?
欺骗了顾老夫人,林缃绮有些赧然,又有些奇怪顾老夫人怎么没有门户之见,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就起了想娶做媳妇之心。
自己这个样子柔弱秀美女人味十足,顾含章都不畏惧,别的女人更加没问题吧,林缃绮张口想说话,顾老夫人摆手止住了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外表香醇柔绵,行事却不尽相同,烧刀子一样爽利浓烈,看着我儿的眼神没有半分迷离动情,别的女人不是这般模样,我怕章儿还是畏色如虎。”
怎么才能算治好顾含章的怪癖?总不能要自己以身相许真嫁给顾含章吧?
顾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你再等几日,老身邀请各府夫人千金过来聚聚,章儿若是能不惧其他女人近身,这事就算你办成了。”
邀请各府夫人千金过来!林缃绮瞬间心跳加快。
不知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见一见绿绮?
也只是一闪念,林缃绮暗暗苦笑,绿绮不过是杜威的一个床奴,相府宴客她怎会在被邀之列。
这一日相府相府飞檐长廊间挂满各色萝草花儿,桐影楼衣香鬓影,凤钗横斜珠玉琳琅,夫人小姐们严妆丽容,轻言巧语笑声不绝。
顾老夫人说,林缃绮只要把顾含章引到女宾云集的桐影楼,在夫人小姐们里面呆上一盎茶工夫不离开,任务便算完成。
闺训内外有别,虽说也有闺阁女子与未婚男子见面交谈的,可那是半隐半露的,顾含章即便没有畏色癖,众目睽睽之下到桐影楼女人堆里也大是不妥。
林缃绮觉得顾老夫人简直就是在故意刁难她,寻借口要把她一直留在相府。
远远地看着桐影楼的桃金漆红木大门半晌,林缃绮有了主意。
今日赴宴的除了各府诰命夫人和小姐,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客人——皇长子敦王的王妃。
林缃绮进了灶房,跟顾风要了一个剔透晶莹的上品水晶盘,用各种颜色的水果雕刻堆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丹凤。
“真好看,让人都不舍得吃了。”顾风赞不绝口,又道:“明禧堂一桌男客,桐影楼还有两桌女客,一盘不够,再雕两盘出来。”
一桌一盘就不能达到目的了,林缃绮笑道:“我先端去给相爷看看,相爷吃着好,再做了往桐影楼。”
明禧堂里男客高谈阔笑,林缃绮有些不自在,忽想起苻卿书沉沉道来的那句你该忘了自己的出身,脚步微一滞后,毅然迈进门槛。
能不能按自己想的发展只在此举,林缃绮走得很慢,烟柳色轻罗广袖裾摆飘飘忽忽漾出弱柳扶风之姿,束住背后秀发的翠色丝绦越过肩窝在胸前轻荡,清淡素雅的打扮,行走间却透出一股逼人的魅惑,比盛装美人更有繁花锦簇之丽色,绝艳非常。
对上顾含章望过来的视线时,林缃绮对他盈盈一笑,柔美的笑容带着挑逗的媚意。
“你怎么来了?”顾含章微微皱眉,几大步来到林缃绮面前挡住了客人看向她的视线。
“这是我刚做出的甜品,送来给相爷品尝。”林缃绮微微笑,“相爷尝着要是好吃,奴婢就再做两盘送到桐影楼去。”
林缃绮有意把声音放得很软,甜糯酥腻,客人中有人咦了一声,往她这边探头,顾含章面色沉了沉,道:“直接送到桐影楼去,送给老夫人品尝,这是丹凤朝阳图案,不,送去请敦王妃品尝。”
等的就是这句话,林缃绮垂下头急忙告退。
有了这句话,敦王妃少不得要谢顾含章的好意。
顾含章秀色可人位高权重,来赴宴的有女儿的夫人都藏了一点小心思,小姐们更是人在桐影楼心已飞到前面去了。
众人艳羡的目光若隐若现飘向敦王妃面前的果盘。
敦王妃在众人的目光中笑了一声,对王府一使女道:“你去请相爷前来,本王妃有事请教。”
敦王妃很善解人意,不用自己言语推动就朝自己想的发展,林缃绮暗喜,复又皱眉,一室的脂粉浓香,顾含章纵没有畏色癖,只要不是迷于色相之人对此也会反感的。
敦王妃身份尊贵,可顾含章地位也不差,男女有别,他只在门外请安亦不为失礼,需得引诱他踏进厅来。
林缃绮退后几步来到大厅帷幔后,那里面有一只高几,上面有备用的盘碗箸子汤勺。
银箸子轻敲在细瓷碗上,刚开始,声音很轻,丝丝袅袅,众人未觉,含笑小声说着,眼睛一直看厅门口。
林缃绮慢慢加力,声音渐渐大了,清灵恬淡,飘缈虚无,似有飞鸟环旋,春山翠幛悠然。
顾含章到桐影楼前想着不进厅堂只在门外请安的,及至到楼下,听到清幽的乐声后心神一振,情不自禁就上楼,又迫不及待地进了大厅,想看奏乐之人用的什么乐器。
乐声在他踏进大厅后蓦地收住,像坐秋千荡到高处,风景正好时又跌落地面。
人已进了大厅,再退回来不及了,顾含章在夫人小姐们爱慕的目光中平静地向敦王妃行礼。
用乐声果然能引得顾含章忘了顾忌,他的畏色癖,其实是心理使然,林缃绮轻吁出一口气。
抱揖行礼后,哪能转身就走,敦王妃温和地嘉奖了几句,跟着就有夫人们过来凑趣说几句,后来,一个个美人含羞带怯过来向顾含章行礼,一柱香时间都过了顾含章方得以脱身。
客人散后,顾含章气恼地找林缃绮算帐。
林缃绮被他黑白鲜明的凤眼瞪得心慌气短,偏他勾人的还不只是凤眸,那两瓣嘴唇饱满鲜嫩,红得诱人极了。
“你故意用乐声骗我上进去的?”顾含章浅浅一笑,风华无边,道:“看到我丢丑舒服么?”
他在用美色勾引自己!林缃绮僵硬的回了一个微笑,小声道:“相爷,这可是好事。”
“好事?我以后再没有安宁日子了。”顾含章冷哼。
听起来没有真的气恼,林缃绮嘻嘻一笑,道:“相爷,我用碗和箸子敲出来的声音好不好听?你要不要试试?”
投人所好这一招用在谁身上都管用,顾含章忘了算帐,兴致勃勃地与林缃绮讨论起来。
笛箫合奏,美食品评,吟诗弄赋,顾含章与林缃绮并肩漫步,面红耳赤争论探讨,两人还合谱出一曲《流水落花意向晚》。
明日就要走了,这一晚林缃绮特意备了香茗茶点,以客邀主约顾含章到粹雪园赏月。
安宁静谧的粹雪园一竿竿翠竹碧绿欲滴蔽覆霜雪掩映淡月,竹影流转中,光滑的石案上鲜嫩碧绿的清茗飘着幽香妙韵。
“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女人近身?”顾含章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动作并不风流潇酒,却让人觉得那么与众不同,别有风味。
林缃绮轻啜了一口茶,大力摇头,笑道:“小女子不敢探知相爷的隐密。”
顾含章似笑非笑么了林缃绮一眼,倾身向前,用咬耳朵般的细语道:“你怕什么?我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
这话对一个妙龄女子言道委实孟浪无礼,然顾含章眸光如水坦坦荡荡,更兼秀色可人,倒教人生不起气来。
“我小时候过着饥一餐饱一顿颠沛流离的日子……”林缃绮不想听,顾含章却说了,声音平缓无波,如玉般绝美的面庞却染上了苍凉的哀意。
顾家是南昭陵阳城望族,顾老夫人少女时丽色逼人姿容妙绝,求亲者甚众,顾父爱惜女儿挑了又挑迟迟难定亲事。
祸事在某日无声无息降临,顾老夫人应闺中好友的邀请出府游玩,路上拉车马儿突然发狂,一男子挺身而出制住马匹把马杀死免使顾老夫人被颠出马车死于马蹄之下。
顾父很感激,听得那男子是在陵阳城游玩的居住客栈之中,便邀那男子到顾府小住。
英雄救美美人动了心,那人仪表不凡谈吐风雅,顾父也有许婚之意,打听那人家族出身,那人闭口不谈,住了半个月告辞,顾父颇为惋惜,却不知那人欺他女儿闺阁弱质心志不坚,暗地里已沾染了他女儿并使她女儿珠胎暗结了。
顾老夫人不肯静悄悄落胎,失贞怀喜一事又被府里的人渲染传扬出去,顾父为保家声要处死顾女儿,却又心疼女儿,将女儿沉河时悄悄安排了人救下女儿,暗中给了银子差了两个家下人送她远走他乡。
“你外祖父也不算绝情,想的很周到,你母子两人怎么还?”林缃绮不忍地问道。
“人心最是难测,外祖父安排护送我娘远走的,是我娘奶娘的女儿夫妻俩,他认为那个贱女人与我娘的情份比同姐妹,必不会欺我娘,谁知那两人觉得我娘此一走,今生再无回外祖家的可能,弱女可欺,半路上拿走了所有财物驾走马车,把我娘一个人扔客栈里了,那时,我娘已害喜六个月。”
“好狠毒的心肠!”林缃绮恨得攥紧拳头。
顾含章握紧手里的茶杯,咔嚓一声响,手里的茶杯被他捏碎,殷红的鲜血一点点滴落。
“我娘连住客栈的钱都付不起,客栈掌柜见她貌美,悄悄煮了落胎药想骗我娘喝下,我娘机警没上当,那恶贼又逼我娘卖身还债,通共一两银子的住宿费……”
顾老夫人那时腰身沉重,所处地方离陵阳千里有余,便是想回家求助,身无分文亦寸步难行。
她后来到底有没有卖身,顾含章没有说,林缃绮摸出手绢,轻轻地帮顾含章包住掌心的伤口。
“我小时就很美……”顾含章眼神飘忽空洞,“那些女人,她们都说我很可爱,她们用一块饼,一个鸡蛋,一把米,几片枣糕哄我,让我给她们摸,我不想答应,可我不想看着我娘饿得站不住,我给她们摸捏,谁都不拒绝,我还千方百计遮掩着不给我娘知道……”
林缃绮想哭,却哭不出来,她的家仇,是血淋淋的鲜血,顾含章的苦,是日日夜夜累积的泪。
“我娘曾经抱着我回陵阳娘家求助,可是那个时候,我外祖已去世,袭位的家主是我娘的嫡兄,他和他的夫人命下人用棍棒赶不走我娘,就放狗轰我娘,我娘的手臂和脖子上还有两个狗咬痕留着。”
“顾家家财何只百万,我娘也不是回去索要嫁妆,也没有想表露身份,她只是求他们给个下人的活计,让我们母子有个栖身之地。”
“相爷如今位极人臣,有没有把这些人千刀万剐?”林缃绮咬牙切齿问道。
“没。”顾含章微微一笑,漫声道:“纵是千刀万剐,所耗最长时间也不过是几日十数日,我只是让所有人得知,当年他们所负之人的孩子,如今贵为一国相辅天子宠臣。”
“太便宜他们了。”林缃绮牙龈咬得出血。
顾含章淡笑,道:“我娘奶娘的儿女日日夜夜虐待他们想讨好我,那客栈掌柜吓疯了吃脏物钻泥坑,他妻子上吊了,女儿被休回家了,媳妇跑了,家财给人抢了,孙子孙女做着乞丐。”
略顿了顿,顾含章接着道:“顾家那一家子。”
他哼了一声,没有接着说,林缃绮腹中焰火燃烧,脑子里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