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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恩也不应,兀自负手立着,一双眼只看了颜渊半晌,丝毫没有理地上跪着的人的打算,颜渊皱起了眉,正欲折腰扶起今朝,只见到崇恩身旁的女子冷冷地横了崇恩一眼,于是方才还一脸漠然的帝君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嘴角,终于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起来罢。”
起了身,终是无颜面对这曾经养育过她的人,今朝只低了头不吭一声,心里正说不出的难受,手掌忽然被人裹住了,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小指,僵硬的指节便不由自主松了下来,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着崇恩,挣扎着开了口:“父君……”
冷面冷心的人挑了眉看她,在那冰冷的目光下,今朝居然又开不了口了。还是一旁的青耕看不过去这别扭的父女俩,出声替今朝解围:“是为了迟桑的事情来的么?我和崇恩正商量着呢,怎么说那刑罚也太过重了些。迟桑也是莽撞,若是别的神仙,碰到这种事也不过一笑而过罢了,偏偏天府那种人……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青耕,我是一定要救他的。”她板了脸说,又是那副固执的样子。
青耕掩了唇笑:“这我当然知道——今朝,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无论是性子,”说到这忽然眼光一转,盯了颜渊两眼,“还是眼光。好了,我和你父君正想去天府洞府上求个人情,尽力而为吧。今朝,你自下界后也有六百年未曾回过天界了,去看看你师父吧。”
浩浩荡荡的仪仗走远了,颜渊回过头来问:“师父?”
“嗯,我师父,就是东王公,你的父君。”
蓬莱岛上仿佛没有变过,好似那六百年只不过是一夜间,第二日起来,杏树依旧是那杏树,茅舍依旧是那茅舍。就连东王公,也依旧是精神矍铄,大老远的笑声便震天响:“今朝!你六百年也不来看老夫一眼,这会儿怎么想起来看老夫了?”
唬得今朝早在阶前跪了,对着东王公就是一个磕头:“师父!”
“哎。不必如此,起来起——”话音虽然被突兀地截断了,泰山崩于前亦不动声色的战神仿佛忽然垂垂老去,看着颜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怔了半晌,才开了口:“今朝,你先起来……”手是去扶着今朝的,眼却还盯着颜渊,战功赫赫威名天下的东王公此时也不过是人间最普通平凡的一个老父,看着自己六百年未见过的儿子抖着嘴唇五味陈杂。
“师父。”今朝站了起来,“这是颜渊,也是泊玉。他……现在是妖王。”
“好,好啊。”回过神来的东王公一脸欣慰,眼角竟泛起泪光,“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做父母的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子女好好地活着罢了。至于是贩夫走卒,抑或是达官贵人,于父母心里,始终是心头掉下的一块肉。
看着今朝扶着东王公走在前头,怎么思索脑子里亦没有关于父亲的印象。自转世以来,婆娑和长仪未曾尽过一点父母的责任便包袱款款游历天下去了,他不过是吃着狼族众长老的百家饭长大的,亲恩常伦,不过是戏本子里的台词,任凭戏台上字字凄怆句句含悲,他自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方进了屋,今朝便表明了来意,东王公长叹一声:“天府啊……行事乖张无忌,要从他手里救人,怕是难了。罢了罢了,老夫便腆了这张脸去求一求罢。”
讲完正事,又絮絮地说起了六百年来的琐事,东王公一心想知道颜渊的情况,便拣了他喜爱的来说,说是妖王勤勉得很,将妖界上下整治得井然有序,便是那些喜爱吃人的妖也被他肃清了泰半;说是妖王洁身自好,平日里只读书修身,连场花酒也是不曾去喝的。直听得东王公抚了胡须连声赞好,一脸欣慰的表情。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挑高了眉,一手时不时地叩着桌面,笑嘻嘻地听着今朝继续掰扯,于是小傻子脸一红,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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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后来天就黑了,九太岁青耕未曾通报,骑着坐骑一路直闯进蓬莱,一如既往的嚣张和放肆,看也不看颜渊一眼,逮着今朝就走,嘴里絮叨着六百年未见,可积了一肚子话要同你说;说起你那父君啊,真是太闷了,半天说不到十个字云云,等到颜渊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夜色中只有远去的模模糊糊的两个影子了。
“呵呵,”东王公一手捻须,一手止住了颜渊欲起身追赶的架势,“小子,你占了她六百年,固然是她心甘情愿,满心满眼里看不到别人只有一个你,可她毕竟也是有父君有亲友的。不过一夜罢了,你就随她去和青耕叙旧吧。来来来,你坐下,同我这老头子说说话。”
天界的战神素来豪爽,用不惯精致的夜光杯,干脆唤人取了两坛酒来,拍开封泥便往颜渊的方向一扔:“喝。”
颜渊也不做声,稳稳地接过,竟是一滴也未溅出来。酒是烈酒,灌入喉中凛冽霸道,一路烧刀子一般灼下去。一室灯光如昼,推杯换盏间东王公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醉意,乐呵呵指着颜渊道:“老夫倒不曾想到,我那傻徒儿真的和你走到一起去了。我本是想你这么心高气傲的性子,哪里看得上今朝这个女娃儿,可世上之事真是难以预料。终是让她如愿陪着你了,这样甚好、甚好。既然在一起了,那便好好的过下去罢。”
颜渊不搭声,默默地喝着酒听着,忽听他又说:“泊玉啊,你记住了,这一回迟桑的事你却要上些心了。今朝心里除了你之外,次一个的就是迟桑了。若是这回迟桑救不出来,少不得你要费些心思去安慰她,怕是你们日后总要多一些波折和坎坷的……”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唠叨着,风尘沧桑的脸上满是感慨,不过一坛酒便醉了。唤来了小厮将东王公扶进室内,颜渊随意步出门外。夜风正凉,蓬莱岛的千里杏林正是花期,远远看去一片白花在夜色中隐隐泛着雪色。想必那小傻子便是在这千里杏林中学得了杏肉蜜饯的做法,想必那小傻子就是在这千里杏林中初识了泊玉,本不过是仰望着这尊贵无比的泊玉公子,本不过是在暗处悄悄地注视着他的一切,他狼毫随手一转,洋洋洒洒便是短辞长赋满纸文采;他玉笛潇洒一横,呜呜咽咽便是清音婉转直上九天,怪道天上地下的女儿家,心心念念便只有一个泊玉公子。他被众人包围奉承的时候,他轻裘缓带从容路过一川风雨的时候,那小傻子一直在看着。只消他一个回头,便能看到角落里那不起眼的影子,可彼时的泊玉公子一双眼看尽了多少姹紫嫣红,千种风情万种红颜亦不过是枯骨,他自一笑而过。那小傻子便一直在暗处追着他看着他,只为了等他一个回头,便苦苦等了几百个年头。
怪道东王公语重心长地劝着说要珍惜,于原先的妖王而言,珍惜二字不过是笑话。妖王若兴起,环肥燕瘦犹嫌太少,夜夜欢场犹嫌清冷,哪里体会得到珍惜二字。可如今在这记忆中全然陌生的地方,方懂得要人一颗真心难于上青天,有个人满心满世界都是他,是他颜渊的福分,若再不珍惜,便活该他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第二日,迟桑要被处以极刑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众仙也是看着迟桑从小时一只神兽慢慢化成人形的,纵然洞府里被调皮的迟桑闹得天翻地覆,被迟桑逼得恨极了的时候亦会咬牙切齿骂一声“小畜生”,然而却终究亦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子侄来看。如今这刑罚一出,皆是摇头叹息,碰到天府时不免说几句“大帝责罚清明,依律严惩是再公正不过的了”,转过身去就暗地里呸了一口,戳着天府的脊梁骨暗暗地骂。
青耕、崇恩、今朝几个也是挨个地往天府的洞府里跑,罕见的宝贝流水一般地往天府那儿送,便连长生大帝也登门略略为迟桑说了几句好话。今日才看见天府手上戴了长生大帝惯常戴的那只方戒,明日那方戒便换了下来,变作了崇恩大帝罗华宫里的墨玉扳指。众仙闲来无事便猜测,九太岁太岁宫里的镇宅之宝改天是不是也会出现在天府大厅的摆设里。到了后来,便连天帝也惊动了,驾了祥云登了天府的门,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说虽是朕金口玉言说了把迟桑全权交给你处置,然而迟桑究竟只是小辈,偶尔不懂事也是有的,是不是能够重新处置?
一轮走动下来,那正主儿却不发话,只在座位上转着扳指,笑盈盈地看着众人。到了后来,天府大帝干脆闭门不见人了。今朝再上门去,只有一个小厮杵在门口,一脸高傲地斜睨着来客:“我家主人说了,近来扰人的苍蝇多了些,惹得他心烦,所以从昨日开始就闭关了,还请各位上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凡人总说神仙跳脱物外逍遥自在,削减了脑袋也想潜心修炼位列仙班,却不知纵是仙,亦有千种无奈无人可说,哪里又来多余的精力去庇佑那善男信女。
天界不比妖界,妖界不过与人间隔了一条雁门水,季节的流转与人间一模一样。天界却全听那掌管百花的西王母的意,今日她爱看那菡萏的清雅,那么今日便是炎炎夏日;明日她又想瞧那桃李芬芳争奇斗艳,那么明日便是三月阳春;迟桑行刑前的第三日,想是西王母亦不想瞧见那惨状,一夕之间变作了冬日,昨夜还是浅草繁花,清晨推门一看,满地白皑皑的一片雪,庭院中几株老梅开得正盛。
今朝愁眉不展,皱着一张脸发呆了好几日,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全靠了颜渊好言好语地哄着她吃了几口。从来不知温柔体贴为何物的妖王竟也会费尽心机搜索枯肠,掏空心思只为了逗今朝笑一笑。看得门边的崇恩忍不住冷笑一声。
“父君。”这才注意到了崇恩,今朝慌忙就要赶去行礼,却被崇恩一手止住,他自撩了袍角款款落座,将今朝和颜渊晾在一边,缓缓地喝完一盅茶方才开口。
说是天府大帝出关了,终于松了口肯放迟桑一条生路,说是生路,不过只是把灰飞烟灭不入轮回给去了,只消受一道天雷便可,“虽然也是死,可毕竟比魂飞魄散形神俱灭的要好,留了魂魄寄宿在宿主上,只要修炼个几百年,总会再成人形的,况且又有我们在,他这条轮回的路总得不会太难。”一句一句道来,凉薄的崇恩分析地够冷静。
说完以后,却不闻今朝有反应,崇恩盖了茶盅看去,瞧见她一脸的绝望,好半晌才抖着唇开了口,声音亦是沙哑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了。
于天府而言,做了这样的退步已是给足了天庭众仙面子,再要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便是不可能的事,崇恩也沉默了片刻,将茶盅“啪”的一声放下,轻微的瓷杯触碰红木的声音却像是一道惊雷响在耳边:“没有了,今朝。离行刑的日子还有三日,他特地许了人去探望迟桑。这已是我们能做到的极致了。”
今朝低头不语,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再抬起头时却又是一脸坚定:“好,我去看他。”
天府关迟桑的地方亦是森冷的,不是镜湖下,也不是他洞府的地牢,就在诛仙台上结了结界,将堂堂上古神兽囚在里头。
今朝与颜渊去看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台上翘着二郎腿,唇齿间叼了一根草叶晃啊晃,看上去像是再悠闲不过,实则脸上的表情却是呆滞的。
“迟桑。”今朝轻轻叫他。
他有些迟缓地看过来,愣了片刻,才吐掉口中的草叶,一张脸上是惯常的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啊,是今朝啊,怎么想到来看老子了?是不是老子要被放出去了?也是,老子都在这台上被关了多久了?都要闷出病来了!”
今朝沉默着不开口,迟桑也不在意,口气是遗憾的,脸上却依然是笑意满满:“啧,看来老子还没能被放出去啊。那也行,今朝啊,你去和天府那王八蛋说一声,要关着老子,行;但是他得把牢饭的菜色弄好点,那哪是人吃的饭哪,分明是给猪吃的,这才几天,老子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他似是毫不知情,一会儿抱怨着这诛仙台上的戾气太伤人,一会儿又说这诛仙台上的诛仙铡煞气太重,却绝口不提在人间的麻雀精。
“迟桑……”今朝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对不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某银已经把倒V的章节标出来了,同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