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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的老宫人舒适安逸的坐在门口。这藏书阁和太子宫一块建造,以后除了太子,宫里管事的,也少有人来。老宫人有了岁数,难耐那份清静。前几天来了个小姑娘,看见他爷爷爷爷的叫,听得他心花怒放,比来了自家人还高兴。那小姑娘每次都是安静的坐在雕窗旁看书,他总是满目慈蔼的看着,等小姑娘歇了,他就唠叨些土得掉渣的话题,小姑娘却听得津津有味,所以他每天盼着她来。
今日小姑娘又来了,还是坐在正对着大门的雕窗旁,老宫人眯着眼享受着晴日里的暖风,自言自语着。等他喃喃够了,睁开眼去,方看见太子殿下正站在门外,两眼静静地注视着里面。老宫人有点惊慌,撑了身子要跪膝,太子给了他噤声的手势,一声不响的迈进了阁门。
老宫人起身,又不敢进去,在外面垂首恭立着。好一会,他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不去,不去,你自己去迎接皇后娘娘吧。”小姑娘的声音,“看见她我就害怕。”
“你心虚什么?”太子的声音,“已经见过一次了,也无所谓第二次了,对不对?”
“皇后娘娘是来看你的,我去见她惟恐扫了她的兴。我还是躲起来吧。”
“怎么?想违抗我的命令?”太子不耐了。阁内一阵沉默。
“你不去反而会让母后看出破绽。”太子的声音缓和道,“我也是为你好。”
“那怎么办?”小姑娘巴巴的问。接着里面的声音压低了,俩个人不知唧唧咕咕说着什么。少顷,俩人同时从阁内出来,老宫人看见小姑娘绯红的脸上像盛开了朵海棠花。
天濂和青琐一前一后迈着台阶往玉池边走。透过浓郁青翠的树荫,天濂看见池边的百叶亭旁正站着皇后,池水涟漪,绕着一带短红栏,皇后毫无赏花兴致,正双眼款款往这边张望。天濂的眼角有了一丝笑意,等青琐走至身边,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别紧张,就照我们刚才说的做。”天濂朝着青琐挤挤眼。青琐只管偷眼看他牵住自己的手,不觉会意一笑,心中便有一种脉脉幽情,荡漾出来。
皇后站在亭边,宫人早去禀报了,还是迟迟不见天濂露面。如若再晚点,她要亲自去俩人的洞房找了,可是,想起那个自己亲自挑来的儿媳妇,实在是没有了情趣。濂儿怕是不想出来见她,现在也不知道避到哪里去了,新婚好几天了总不见其踪影,愈是如此她心里的愧疚愈深,这几日她也长夜不寐,愁思百结。楚士雄那里还没消息,她只有自己亲自上太子宫来,母亲向儿子道个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天濂不喜欢,她这次一定要打着灯笼替他再去找一个。
正想着,前面台阶处手拉手下来俩个人,天濂的脸上盈满了喜色,她几曾看到过这副清风拂杨柳的神采?身边的那个更是羞答答的浅笑着。皇后的喉咙像被什么突然堵住,只是梗了一下,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参见母后千岁!”俩人齐声屈膝跪拜。皇后遭了雷击般,挥了挥手中的丝绢,由侍女扶了在藤榻上坐定,闷声不语。
“母后过来可是探视孩儿?”天濂笑道。
皇后轻咳一声,回手接了侍女奉过来的茶,微抿一口,才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是啊,看濂儿几日不见,唤你也不过去,为母的自然惦念,今日想着过来看看。”
天濂笑盈盈的看着她。皇后凌厉的眼光轻扫过青琐,转到天濂身上已是淡笑如常:“今日看来你们夫妻和睦,百般恩爱,为母也就放心了。”
“这个母后放心,我们——很好。”他笑着看向青琐,伸手很自然的搂住青琐的腰,顺势往自己的怀里靠。青琐被他轻轻一拽已是站不住,这回整个人落在他的怀里了。
明明知道他和她在演一场戏,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一场戏而已啊。可慌乱的心里怎么带了那么一丝的甜蜜呢?
那多情缠绵的情景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觉面红耳赤,皇后即便是过来人,也不禁用丝帕半掩住脸,垂下眼帘轻咳几声。
“好了,看你没事,母后这颗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皇后起身,站在天濂的面前,充满慈爱的替他整了整衣领,随手挑起腰间的白玉束带看了看,微微含笑,眼光再次从青琐的身上扫过。
此时正是白玉兰盛开的季节,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下沿着青砖道路缓步行走,眼前满枝雪白,浓郁的花香使她胸口微微发闷。
天濂等到母后离开,大大舒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
“丫头,表现不错。”他表扬她。转头看去,正看见青琐怔怔的望着玉池发呆,两片睫毛像簇黑蝶在阳光下抖翅,那眼眸黑亮黑亮的。
时光如此易过,青琐在太子宫里已经到十天了。明天,小姐在阑池边等着她。
第二卷 第九章 画梁语燕惊残梦1
俩人为此又有了一番争执。
青琐的意思是她已经十日未见小姐了,这次见了小姐无恙,她自然也就安心的回到宫里,直到太子放她出宫。然后主仆俩在静云庵团圆,陪小姐过喜欢过的生活。太子的真实身份她可以当面解释清楚,免得以后万一碰上了彼此尴尬。
天濂可不这么想,这丫头的古怪精灵他是领教过了,一旦放她出去,她就会像鸟儿出笼,飞了。这段日子他是不会放她走的,一者母后那里好歹可以应付过去,省得她再给他制造出第二个太子妃来。二者虽是英雄惜美,放了柳家小姐,可心里的那道阴影无论如何不能立时除去。
争到一半天濂又摆起他的太子架子来,青琐无言以对,只好无奈顺从。
到了晚间,天濂上了洞房来。后面还跟来大批内侍,洞房里顿时芸气拂拂,花香罩影。青琐也是插不上手,只好干站着看着忙乎的人影。到了天濂已经安侍完,那几个宫女转到她的面前,齐声道句“娘娘请宽衣”,又看见他在一旁狡黠的浅笑着,一时慌乱得没了主张。待宫女们侍奉完隐退,天濂早一个人躺在落帐的床上睡下了。
青琐站在琐窗边望着一轮明月,心中想着小姐见不到她会怎么样?明知道今晚不是侍寝,她可以到那张紫榆雕刻的杨妃醉酒榻上靠一靠,因为心事重重,在窗边来回踱步,寻思着明早如何想办法出去。看帐内的人呼吸均匀有致,暗想明早他定会出去办事,等他一走,自己瞄准时机出宫正好。主意一定,心下坦然,也就蜷在榻上眯了眼睛,不大一会便沉沉而睡。
青琐每日都是天光一放亮便醒,这天一翻身却发现外面已是红日照高头了。瞧着床上无人影,周围寂寞无声,心里有了一丝惶恐。跑到院中一看,只有燕影掠过花树,院门紧闭,推拉几下不见动静,方意识到自己被反锁在里面了。
已时已到,温暖的紫红朝霞掺着几抹玫瑰色的光辉照在阑池上。
从池岸边扑过来的暖风撩拨着芳菲的冰肌雪肤,十天的面对青灯古佛生活,芳菲的心境平静不少,脸上沉静而庄重。
出发前心印师傅的谆谆话语还在耳边,她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很温顺的答应了,心印师傅到底有什么事不愿透露?
“告诉青琐,去宫里自然最好。想办法靠近太子,以后我会联系她的…”
夏日光景,暖风和煦,周围花香四溢,已经到她和青琐见面的时候了,她在宫里可是顺利?她有时也暗暗自责,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把青琐推到风口浪尖处,自己却暗地里躲了起来。可是,她本就是个柔弱无主的人,如今青琐代她入宫,她只有天天在佛祖面前烧香磕头保佑她了。
身后传来了轻柔的踩草声,她的心中一阵欣喜,可是青琐回来了?
转身一看,原来是上次在池水里救过她的那个人。那人长身玉立,面目清俊,上次因为自己太狼狈没有看清楚对方,只是他的那道冷眉让她想起了明雨,所以她对他还是有印象的。
她盈然施礼,天濂先开了口:“柳小姐可是在等青琐?”芳菲微愣了一下,还是轻声点头称是。对面的人身上有股别人所没有的天生的贵气,让她不得不如实告知。她的眼光再次环视四周。
“她不能来了。”天濂平静的说道。他的眼光轻落在这个美丽绝伦的女子身上,俩个人保持着距离。天濂这才发现,眼前的美人对他来说是非常陌生的,他甚至不想再朝她跨越一步,他对自己在一刹那否定了十年的梦感到困惑。
“你是——?”芳菲疑惑的看着他。
“她过得很好。”天濂淡然说道。他的眼里浮现出青琐发现自己被反锁在院里,气恼万分的样子。
“她很好我就放心了,只是没有见到她有点遗憾。”芳菲素来闺训重重,除了明雨,还没有孤男寡女的相处过,一时绯红了脸,“请问这位公子是如何受青琐之托的?”
天濂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柳小姐休问得那么多,她在宫里过得不错,宫里自有适合她的活可干。”看芳菲愕然的看他,他冷哼一声,“不过放心,以后你们主仆俩还是会见面的。”
芳菲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禁低声惊呼:“难道你是?…”天濂的嘴角牵了牵,在芳菲惊讶万分的眼光中,回身踩着青草大踏步而去。
望着天濂束发翩然的身影,芳菲的心中像是倒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这个救她的人竟然是太子!青琐的身份已经暴露,难道她真的如太子所说的“很好“吗?那太子会如何待她?她回去静云庵该如何向心印师傅交代?
再说青琐在院里呆得久了,眼看着时辰一点点的过去,心里焦急万分。喊了半天不见有宫人过来,明白那些人肯定奉命躲起来了。情急抬眼量视了红墙,一棵高大的梧桐耸立在高墙边,有繁茂的树枝正探出墙外,心里有了大胆的念头:爬墙出去。
青琐爬过天香楼后院的紫槐树,那时紫花缀满枝叶,她就爬上去摘。胖婆是不允许她爬树的,说是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每次在树上她总会看见红柳在厨房里吆喝着,看见她的小身影在树上就挥动着柳条来赶她,每当这时,青琐就机灵得如狸猫般从上面滑下,一溜烟的跑开了。
这回青琐也是三下两下的上了梧桐树,攀过茂密的枝叶,她的眼光俯视墙外,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她忘了那树是长在里面的,墙外空阔一片,她怎么下得去呢?
第二卷 第十章 画梁语燕惊残梦2
“有人吗?”她开始叫,“小翠!小环!”
没人应答,她低咒了一声,犹豫着往下面看了会儿。一手攀着树枝沿墙顶来回走,有了主意,她开始解身上的腰带。正在这时,她听见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轻微的干咳声。
原来树丛里隐着一个人,因为是家常的青灰色的袍衫,在绿意盎然的树林里并不显眼,青琐一时没注意此人是何时出现在里面的。那里连接通往外面的游廊,想必是从廊外过来,看见墙上有人,倒先躲到树林里去了。
“你是谁?”青琐长了心眼,仔细的往林间扫视过去,太子宫里无人着青灰色的,想是什么皇族子弟,她要看仔细了再作论断。还在探身望着,那人倒大方的从树下闪了出来。
青灰色的袍衫上披散着几缕黑发,用同色的发巾束着,这种装束明明是很普通的,可衬着他清秀无甚表情的脸,反让人有几分散漫之感。此时他站在离她不到十几尺停住了脚步,神情专注地看着她,不言不吭,好像在看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青琐已经解了腰带,将其一头绑在树枝上,一头双手蜷着,叫了一声:“下了!”人就顺着带子轻盈盈的下来。那少年眼看着一抹湖青如叶如烟飘落,那原本暗淡的眼神变得光彩有神了。
青琐抬眼扯了扯腰带,见扯拉不下来,也就随了它了,面呈得意之色,朝着他微微施礼后,只顾往前走。
“你叫什么?”那少年突然开口。
“青琐。”青琐响亮的回答。方抬头再次看他,那张脸极是云淡风清的,却冷得让人不敢逼视,那双眼睛又让她似曾相识,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既平静又魅惑的…紧接着他一笑,这让青琐有一阵的恍惚。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树上?”他继续问。“丫鬟。被关在里面了。”青琐答道。他又是一声轻笑:“皇兄宫里也有有趣之处。”
青琐明白他是谁了,这么多天的宫廷生活,她自然知道些皇室内情:“二皇子殿下。”她再次施了礼,急步走开。
天清早在天濂大婚前来过太子宫,看天濂不起劲,他就不再主动过来。因为自襁褓里已丧母,宫中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又都在天濂身上,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