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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墙头等红杏 作者:桥舒芸(晋江vip2012-11-04完结,种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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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秀敏眼一瞪,语重心长道:“光光啊,你爹当年就是个书生,他……”

  “哎呀娘,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裴光光一听她又要提起以前,连忙出声打断了她,提着桶就往天井的水缸走去,一边倒水一边又嘀嘀咕咕,“一会儿是镖师,一会儿是棺材铺老板,现在又是书生,真不晓得以后我爹是干什么的。”

  “臭丫头,嘟嘟囔囔什么呢?”裴秀敏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正好听到这些话,不由就照着她的额头一戳,又道,“这桶不是咱家的吧?”

  裴光光放下水桶,捂着额头倒退了几步,嘟着嘴就说:“这是书生家的。”说完又抿了抿唇,到底没敢将自己与钱谦益的明日之约说出口。

  裴秀敏拧了眉,哼了一声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女儿,你还嫌闲话不够多啊!”

  裴光光脸红得像个苹果,背着双手站在原地,脚尖蹭了蹭地面,低声说道:“刚才他当着大院里的人都说清楚了,其实他是帮我来着。”

  裴秀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不由一凛,提起脚边的木桶就说:“这东西我去还他,今后不准跟他再有来往,听见没!”

  “哦……”裴光光目光落在娘亲的手上,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因此,当钱谦益听见敲门声出来,见到门口站着的不是裴光光而是她娘裴秀敏,心里不是不惊讶的。只不过,微微一个愣神,他便已经反映过来,作出一副书生举子该有的姿态,鞠躬说道:“不知大娘前来,所为何事?”

  他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所以裴秀敏便重重地哼了一声,随手将木桶往他脚边一扔,说道:“钱公子这样的读书人,咱们这些粗人可高攀不起。我家光光心眼实,经不得钱公子的玩笑!”

  钱谦益本想理直气壮地辩驳,却在听她提起裴光光之时,不由地心虚起来,于是轻嗽一声,背着双手点头道:“大娘的意思,在下明白。”身后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搓着,顿了一顿,又说,“不过在下对令嫒确无那种意思,还请大娘不要误解。”

  裴秀敏退了两步,瞪着他道:“话都是你在说,真有没有意思我怎么可能清楚!总之,你离我家光光远些就是了!”

  话毕,她眼睛一转,弯腰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把扫帚,冲着他挥了挥,“否则,看我不打折了你的腿!”

  钱谦益只觉得眼前的妇人满脸凶相,到底不敢再多言,只得作了作揖目送她离去。

  裴光光一直不远不近地躲着,看自己娘亲拎着扫把过来,连忙从角落里钻出来,看了看钱谦益紧闭的大门,又攥着娘亲的手急道:“娘,你揍他了?”

  裴秀敏甩甩手就往家里走,裴光光连忙跟上去,又问了一遍,裴秀敏这才说道:“他下次再敢跟你说话,我就揍死他!”

  裴光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心事一放,也就不再出声,默默地跟她进了屋。

  只说因着裴秀敏的警告,今后的几日里,钱谦益纵使在大院里见了裴光光也不敢再搭讪,只是沉默点头算是招呼,而裴光光这边也是如此。然两人心底的某些情感却因着这些阻拦逐渐滋长起来,倒不是说情愫暗生,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越是受阻,越想接近。

  这日,裴光光在井边洗衣裳,身边妇人窸窸窣窣声音不绝,满耳都是豆腐西施那点破事,只道是前两天豆腐西施在自个儿家里跟陌生男子眉来眼去牵扯不清,正好被上门的邻居撞到。因此这些天来,大院里的话题总围绕着豆腐西施,裴光光那点小事早已经被他们忘在脑后。

  裴光光不理这些闲话,埋头搓完衣裳就端了盆子往回走。却不想,走了几步,忽然对面迎来一个人,将一本书递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字问道:“裴姐姐,这句‘罔谈彼短,靡恃己长’是什么意思?”

  裴光光停下脚步,正眼一瞧,眼前的正是葛大爷家的二狗子。

  自从上次之后,她对二狗子就生出些芥蒂,虽说是童言无忌,但他这童言也太没个忌讳了些。然这回二狗子是来学学问的,她也不好推脱,于是只能仔细看着他手中泛黄的书册。

  只这一看之下,她便拧了眉。当年她虽说也让娘亲送去私塾读过几天书——照裴秀敏的话说,姑娘家无论如何都是要认识几个字的,否则见识短了,容易被人骗走。然她那书却是没念几日,因着家中没钱,就给耽搁了。不过,仔细论起来,她如今也算是大院里除了钱谦益之外唯一的读过书的。

  此时,裴光光看着面前的字,只觉得一个头涨成两个大,于是干咳了一声道:“你怎么不去问夫子?”

  二狗子抓了抓脑袋,抬起头憨憨一笑,“夫子家太远了,而且这两段就是夫子布置下来的,我去问他,不是自己找抽么?”

  裴光光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拧着眉死死地盯着那八个字,咬着唇仔细回想,脸都憋得通红。最后,在二狗子希冀的目光下,狠了狠心说道:“这两句的意思大概就是,不要嫌弃别人个儿矮,也不要觉得自己个儿高,你永远不会知道天下是否还有比你更高的!”

  “真的吗……?”二狗子面露疑色,抽回书又仔细瞧了瞧,说道,“可是人的高矮,书中为啥要用长短来衡量呢?”

  裴光光将洗衣盆卡在腰与手臂之间,往上抻了抻,转着眼珠就说:“书里的东西本来就奇怪,要是你能一眼就看懂了,那你不就成编书的了吗?”

  她说完,心口砰砰跳,脸也跟着涨得通红,却是摆出一脸的笃定。

  二狗子愣了一会儿,随后却哼了一声,说道:“裴姐姐,你唬我呢!”他说着,就跟她吐舌扮了个鬼脸,“我想起来了,你念书的日子还没我长,认识的字不一定比我多呢!”

  裴光光脸更红,盆子往地上一放,叉着腰就道:“就算我念书的日子没你多,但我至少能背半部三字经,你呢?整日的就晓得玩,连几句都背不出来吧!”

  二狗子被戳中短处,眨着眼说不出话来。裴光光得意地哼了一声,又道:“读书不贵多,贵精,你懂么你!”

  “咳咳……话虽如此,但底子还是打扎实为好。”两人正吵得热闹,却听见旁边传来这么一句话。裴光光觉得这声音耳熟,僵着脖子扭头一看,果然是钱谦益款款地朝他们走来。

  所谓班门弄斧大抵就是现在这样。裴光光瞪大了眼睛,又很快垂下头去,搓着手指尴尬地笑。

  钱谦益却像是没见着她似的,直接拿过二狗子的书,看了看就说:“罔谈彼短,靡恃己长,说的是不要去议论他人短处,也不要仗着自己的长处不思进取。”他顿了一顿,又紧着眉说道,“这书毕竟不能乱教,今后如果有不懂的,过来找我就是。”

  二狗子闻言,乐颠颠地应下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跟裴光光吐舌头。

  裴光光红着脸站在一旁,直到看不见二狗子的身影了,才磕磕巴巴地说道:“那我,我也先回去了。”她说着,端起木盆,“我回去晾衣裳。”

  “等等。”钱谦益连忙拦下她,出声之后却不知又该说些什么,想了想才又开口,“今天裴大娘出门了?”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裴秀敏每天这个时候都出门做买卖,这是大院里都知道的事。

  裴光光此时只觉得局促不安,听他问话连忙点头答是。完了之后,两人又半晌无话。

  钱谦益站在旁边暗自懊恼,想他偶尔与韦远瑞在画舫青楼与那些女子饮酒作诗,从不是木讷之人,今日这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连句正常的话都说不出。

  “那个……要是没事,我就走了……”裴光光看着自己脚尖,抬脚就要走,钱谦益又急着拦住她,说道:“今后大院里要是再有人问你书上的东西,你就让他来找我。”

  裴光光窘得脑袋都要冒烟,心想刚才她强词夺理那一段必定是被他看走了,于是只好默默地点头。

  钱谦益说完之后也有些后悔,他这话不是明摆着让她难堪么。

  此时裴光光已经迈着步逃似的离开了一小段距离,钱谦益握了握拳,拍拍脑袋就跟上去对她说:“喂,以后要是你有不认识的字,也可以来问我。”

  裴光光停下脚步,看着地面声如蚊讷,“我又不考状元,念了书也没什么用……”

  钱谦益只觉得今天说什么都不对,于是干脆沉声说道:“有用有用,怎么会没用!”

  裴光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再跟他待下去就怕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因此扭头就跑,留下一句,“那,那好吧。”

  钱谦益看着她的背影,心道等你正经念了书,就不会变成你娘那个样子了。

  06、关心关情

  钱谦益是上京赶考的书生,但如今,他却在狗尾巴大院兼做起了夫子,从一开始只有二狗子一个学生,到后来大院里的孩子都来听他讲课。也正因此,他的教课地点也逐渐从自个儿家的天井,搬到了屋前的空地上。

  好友韦远瑞知道这件事后,只笑话他浪费时间,白费力气。一次他来狗尾巴大院看望钱谦益,正巧遇上他在屋前授课,两人进了屋之后,韦远瑞就说:“这大院里住的都是粗鄙之辈,他们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难不成你还指望教出一个秀才来?”

  他说着,接过钱谦益递上来的水喝了一口,又道,“照我说,你倒不如潜心温习功课,空暇时间便同我去京城四处走走,结识一些达官贵人可比教这些熊孩子有用得多!”

  钱谦益心下清明,面上却是淡笑,摇着头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韦兄好意,谦益心领。”他说完,见韦远瑞又要开口,便适时地截住他的话,道,“况且,谦益自身也是贫苦出身,从这些孩子身上,谦益倒像是见到了幼年时的自己。”

  他一边说着,眉头便逐渐蹙起,说完之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韦远瑞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拱手道:“如此,倒是愚兄浅薄了。”

  钱谦益连忙摆手,“哪里哪里。”话毕,眼角余光一扫,便瞧见门外地上的影子迅速离去,不禁勾唇浅笑。

  韦远瑞又呆了一会儿便同他告别,临走前又嘱咐道:“若是有用到愚兄之处,千万不要客气,尽管来城中的悦来客栈找我便是。”

  钱谦益自是感激万分,笑着送他出门,却也并未远送,只走到大院门口,目送着他走出福安巷便转了回来。一到屋前,就看到那些孩子中多出了一个圆嘟嘟的姑娘。钱谦益故作惊讶道:“裴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裴光光憨憨地笑,双手搓着衣角道:“我娘今儿个去进货了,我洗完衣裳没事做,就过来看看。”

  她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有些扭捏地垂了头,静了一会儿又道:“那个……我觉得你那天的话说得没错,多读书读好书还是有用的。”

  钱谦益见她耳根红红,却是低垂着头,连眼风都不敢往他身上扫,心中直乐,面上却波澜不惊,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家能有这番觉悟倒是不错,读书是为了明理,并不就是为了功名。”

  他想了想,指着最后一排,二狗子旁边的空位就说,“裴姑娘就坐那个位子如何?”

  裴光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二狗子一脸不乐意。她于是走过去,坐下的时候瞪着眼睛跟他扮了个鬼脸,又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钱谦益憋着笑,只做没瞧见这些。

  就这样,裴光光在钱谦益屋前听了一天的课,直到裴秀敏快要回家,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往后的日子里,因着裴秀敏的关系,裴光光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过来,只好趁着早上洗衣裳的时候,坐在井边偷偷地朝钱谦益那边张望。

  钱谦益发现之后,便借口天气热了,靠着井凉快些,将授课地点挪到了离那口井不到二十步的地方。

  裴光光对这样的安排很欢喜,心里隐隐有些萌动,却总在那颗小幼苗滋长之时对自己说道:“光光啊光光,他都说了是因为天气太热,可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你哟!”

  然,心底的这些矛盾却不能遏止她脸上的笑容,每天早上洗衣裳的时间,就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裴光光的目光让钱谦益觉得很受用,偶尔他在讲课之时,也会悄悄地瞥她一眼。两人或有眼神相撞之时,却都假装不在意地调转开去,而心中却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对于这样的效果,钱谦益觉得是他前段时间的铺垫起了作用。知书达礼、为人正直的书生,自然会讨得院中众人的喜爱。午夜梦回之时,他便常想,大家闺秀可作贤妻,风尘女子可当知己,而这乡野少女,则可成为平日里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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