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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荣明原来想好的计划再次泡汤,吃饭时他看着任先生,几次想开口要那只香包,但每次张开嘴又把话咽了进去。这天中午正好是吃清蒸汪牙鱼(学名黄颡,又名昂剌鱼,昂剌鱼因为具有高蛋白质,在现代成为一道餐桌上的高档菜,但在那个时代因为野生昂剌鱼是肉食性鱼类,靠吃小鱼小虾生长的,所以令养鱼人非常厌恶,加上它体表有硬剌,抓时易被剌破手,因此食昂剌鱼的人并不多,所以价格非常便宜,就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雁城,这种鱼的价格仍然比鲫鱼便宜得多,而现在,则是鲫鱼的两倍。),师母还以为他被鱼剌梗着了,好几次关心地问他怎么了,还细心地帮他把挑去剌的鱼肉夹到他碗里,这让他尴尬不已。
一旁的任先生也投来了询问和诧异的目光,这让他不由得心惊肉跳,赶紧低下头扒拉饭,不敢和先生的眼光对接。。
饭后,任先生径直去楼上午睡,鲁荣明帮着师母收拾桌子。
“嗳,阿明就是勤快啊,不像你那个小师姐,整天疯疯颠颠的跳来蹦去,一点正经也没有,唉,也不知她年底出门(出嫁)以后会不会变得勤谨(勤快)一点。”师母边洗着锅子,边唠叨着。
鲁荣明不知道怎样附合,只是嘿嘿地笑着。
“呀,我才出门一会儿姆妈就在背后我坏话啦?”任婉洁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话音未落人就蹦了进来。
看到小师姐,鲁荣明大喜,扔下菜碗就把师姐拉了出去,任婉洁挣了几下没挣脱,不由轻轻“咦”了一声,也就不挣了跟着他去了旁边的竹林。
“嗨,你拉着我倒底有什么事啊?那个香包我不是还给你了吗?怎么又来烦我?”任婉洁站住,猛然一使劲挣脱了鲁荣明的手,叫道。
“小师姐,好师姐!”鲁荣明连连对着小师姐作揖,“你帮我把香包从先生那里舀回来吧,求你了。”
“什么,香包在阿爸那里?”任婉洁也呆了一下,怎么会呢?她上午不是扔给这小子了吗?
“我没接住……”鲁荣明的一张脸垮得跟一根苦瓜似的。
“哈哈哈……”任婉洁突然大笑起来,直笑得弯腰弓背,眼泪都出来了。把个鲁荣明郁闷得不行,他朝小师姐直翻白眼:“有什么好笑的,要不是你,那香包也到不了先生手里。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香包自然也得你去取回来,这不应该吗?”
“嗯,好吧,我去取就我去取,但是你要告诉我那香包是谁送给你的?”任婉洁好不容易止住笑,正色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那是我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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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那好,这和我也没有关系,我走了。”任婉洁也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师傅,求求你了行不行啊?”鲁荣明急了,忙拦在了她前头。
“嘻嘻,现在知道叫我师傅啦?那么师傅想知道那香包是谁送给你的,可以吗?”任婉洁狡诈地斜睨着他。
“这……这个,是……是……嗳,你干吗一定要知道?”被逼无奈的鲁荣明吞吞吐吐地差一点吐出口供,在最后一刻猛然醒悟,生气地将两眼瞪成牛眼,冲任婉洁大叫。
“好啦好啦,不肯么就算了,干吗那么凶?我去帮你舀回来就是了嘛。”任婉洁一看鲁荣明真的生了气,就不再逗他,忙作了许诺。
鲁荣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下午放学时,任婉洁在堂屋里将鲁荣明拉到后面,把香包还给了他,并笑嘻嘻地:“我和阿爸了这是你的香包哦,阿爸问我这是谁送你的,我和他是你的好相与送的哦。”
一句话把鲁荣明成了大红脸,他急赤白脸地叫道:“呔,谁让你和先生是我好相与送的?”
“那怎么?你教教我?”任婉洁用一根纤纤玉手轻轻点了点鲁荣明的右胸,“总不成我和阿爸你姆妈给你挂了两个?你是独养恩子(儿子)吗?”
鲁荣明被窒住,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开口辩白,向任婉洁白了一眼,舀了香包转身就走。
留下任婉洁用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过墙角不见。
十天后鲁昌林才紧赶慢赶地赶回家,此时,在陆先生的中药和针灸双管齐下下,鲁秀才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好起来,尽管左半身依然动弹不了,但神志却已完全清醒,也能话表达,只是口齿不太清楚。
听陆先生,鲁秀才这是从鬼门关前趟了一转,乘着牛头马面没注意又溜回来了。老古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鲁秀才这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这个关过了恐怕还要活好几年呢。
难得陆先生一个行医之人,起话来竟像个阴阳先生一样。但不管怎样,人在好起来总是值得庆幸的事。
鲁昌林看老父病情稳定了,在家住了三天就又回上海了。
天气渐热,酱园里的酿造黄金季节来临,他是作头师傅,酿酱油可是少不了他这个人的。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难逃一劫
高桥杨柳村
春去夏来,转眼间已是金风送爽云淡日丽的九月,田里的稻子已经抽穗,呈现出一种深鸀色,其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那是正在盛开的稻花。田垄上的野草早已开过了花,和稻子一样也在孕育着果实。
这几年田里年成还好,杨柳村里的贫苦人家日子也好过了一些,当然也包括阿根。每年到年底,阿根向张财主租种的田里收入除了缴田租外余下的稻子尚够一大家子吃饱肚子,乡下人用钱的地方不多,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油是房前屋后种下的菜籽打的,身上穿的衣服是屋里女人纺的线织成的,只是酱盐醋这样的每日必须品是要用钱买的,这些就要靠女人从鸡屁股里抠出来或是春天养蚕卖茧子来贴补了。
这样能吃饱肚子的日子阿根感到很是满足,虽然听有些地方在打仗,但只要战火不波及到自己的田地,自己的家,老百姓照样天天日出而起日落而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着自己平静的日子。不是吗?
下午,田野里的人不多,稀稀拉拉散落在鸀色田地里的不是在修剪桑枝就是在给稻田灌水。正在抽穗的稻子需要很多的水来滋润,万一田里干涸了那是结不出稻米来的,这一年就算是白忙活了。
青柳提着筐子走在田垄上,筐里的草已漫过筐沿,但她仍在寻觅着新的草场。已经入秋,草似乎越长越老了,那两只兔子,也不如以前那样吃得欢了,所以她要找嫩一点的草。
一个月前,阿爸给两只兔子剪过一次毛,,一共剪了一斤八两兔毛,阿爸把兔毛舀到斜桥街上卖给了羊皮行里,得了三十文钱兴冲冲回家,摸着她的头:“好阿柳,这么小就知道赚钱了,嗯,等钱攒多了让姆妈给你做件洋布新衣服。”阿爸这话时眉眼里全是笑意,得青柳非常高兴,立刻扑入阿爸怀里撒起娇来,此后她每天割草的劲头也更大了。
与四个月前比,青柳长高了不少,眼下她两手提着筐子往上举时,可以让筐子离开地面了。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会,蹲下身子,将手臂伸进筐上的绳套里,将绳套固定在肩膀上,吃力地站起来,顺着田垄向西行去,刚才她远远地望见那处方向青鸀一片,所以她断定那里应该有嫩草。
她很快来到了地头,果然,这里的草长得很是茂盛,看起来也比刚才割的嫩多了。她放下草筐后,弯下身子,用镰刀先划开脚前的浮草,然后挥动镰刀,贴着地面割了起来,因为手小,她不能抓很多,割三两下就得起身把草塞进筐里,筐里的草早已漫过筐沿,她就把刚割的草竖直在筐沿塞了一圈,扩大了筐的容积,然后再把新割的草放入这草圈里,这也是阿哥们教给她可以多装草的方法。
青柳起劲地割着,眼看筐里的草已经冒尖快装不下了,这才停下手来,直起腰刚想喘口气,突然从旁边伸过一把镰刀来,拨开她脚边的长长的青草,在她脚踝上重重敲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正想大叫,一个苍老粗嘎的声音忽地在她耳边响起:“这阿大娘倒底在等什么?怎么还不给这丫头裹脚?难道真的打算让她做老姑娘在娘家呆一辈子?”
青柳一听,顿时唬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七魂里去了六魂,剩下的一魂躲在躯体里打颤。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青柳的奶奶严氏。
严氏这天扭着小脚出来是想割点嫩草回去喂家里养的那几只小鸡的,本来立秋后鸡是不抱窝的,可她养了两年的那只芦花鸡竟然在立秋过后抱了窝,一个多月后小鸡就出壳了,一共有八只,只只都象个黄澄澄的小绒球似的滚过来滚过去,煞是好看,严氏喜欢的不行,连睡觉都把盛小鸡的小筐放在枕头边上,晚上小鸡一啾啾她就起来喂食,出壳才十天,就长大了不少,食量也随之增大,因此她才出来寻摸嫩草的,没想到遇上了青柳,遇到青柳自然想起了她的一双脚。
这严氏从青柳一出生就看她不顺眼,认为是青柳克死了她的爷爷张坤亮,所以这女娃是个命硬不祥之人,以后不知道还会克死谁(其实她真正怕的是青柳会克死她),所以按她的心思是要在张坤亮灵前将青柳掼死的,谁知却让青柳妈以死相抗保了下来,
那时节穷人的命贱如草芥,女娃的命更是贱得连草芥也不如,生下来看到是个女娃,随手往尿桶里一丢溺死的人家并不鲜见。就是严氏自己也曾亲手溺死过两个自己刚生下来的女婴(笔者到现在仍然不明白那些溺死女婴的母亲的心态,如果当年生她们时她们的母亲也因为生了个女婴而将她们扔入尿桶,那何来后来的她们?难道她们就没有这样设身处地地想过吗?嗯,我们也许不应该苛求怪罪于她们而应该把这笔帐算到万恶的封建社会的帐上,吼吼~)。
生如夏花,死如冬雪,这就是那个年代里穷人一生的写照。
因为怕被青柳相克,严氏平时不大上阿根家里来,所以对青柳这个孙女自然也不关心,甚至就是青柳的岁数估计她也没记住,但自端午前见过青柳一面后,这老货竟然对青柳的脚上了心,大有非要将青柳的脚裹了不可。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态,也许是觉得青柳裹了脚会少了些煞气克不了她或是青柳冥冥中是该有这一劫?没人知道确切答案,总而言之,这次青柳是逃不掉裹脚的悲剧命运了。
当下严氏看到青柳仍是一双天足,没来由地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草也不割了,提着草筐转过身子,扭搭扭搭就走了。
等她走远了,青柳的魂魄才回到了躯体里,她惊魂未定地看着奶奶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这才背起沉重的草筐回到家里。
青柳对刚出生时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平时姆妈阿爸也不会和她那些,就是左邻右舍们也不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她奶奶的不是。但是长大一些以后,每次在路上遇见奶奶,看到的她都是板着一张老脸,那脸上从来就没有笑容,久而久之青柳就有了心里障碍,一提到奶奶或是一看到奶奶她就害怕。
青柳背着草筐一进家门又吓了一跳,她看到奶奶竟然就坐在她家堂屋里那张饭桌边上,向恭顺地站在旁边的姆妈正声色俱厉地着什么,而姆妈脸上则全是诚惶诚恐。
看到青柳回来,严氏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头冷着脸对阿柳妈:“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交给我,让我来给她裹!”
阿青妈一张脸顿时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急忙:“不劳姆妈费心了,媳妇这次一定会给她裹的。”
严氏再次重重哼了一声,看到青柳已背着草筐进去,阴阴地笑了一下,起身迈着小脚娘娘一倒三歪的特殊步子走了。
青柳等奶奶走了后才敢从兔棚里出来,刚才奶奶和姆妈的对话她并没有完全听到,所以她也没有想到奶奶劳师动众地特意跑来只是为了她的一双天足。只有六岁的她毕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所以看到奶奶走了,她就出来一头扑到姆妈的怀里:“姆妈,我又割了一大筐草哩,那草好嫩的,两只兔子都抢着吃呢。”
“嗯,阿柳好能干哦。”阿柳妈强笑着敷衍着,心里却不是滋味,虽然早在端午前就决定要给青柳裹脚,自己也依青柳脚的尺寸做了好几双裹脚用的小脚鞋子,但是她一直硬不起心肠动手给青柳裹脚,原因就是她知道裹脚的过程实在是太痛苦了,那种疼痛并不是一时一刻,而是旷日时久每时每刻都存在的,甚至连她已经裹了二十几年的脚,至今遇到雨天仍然会肿痛,会走不动路。
她至今仍不敢细看自己那双已经严重畸形变样的脚,小时候那段裹脚的日子倒底是怎么过来的,她都不太记得了,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