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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曦妩见兄长依旧面色难看,不由戳了戳兰曦烨的咯吱窝。
别看兰曦烨平时一副清俊贵公子的模样,这咯吱窝却是他的死穴。除了他自己和兰曦妩,怕是再无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是以,当兰曦烨抓住她的手,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的时候,兰曦妩就知道,三哥已经不生气了。
“阿妩,你回府后,十叔可有来找过你?”
“没有啊,三哥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你想去看十叔?”兰曦妩知道,三哥绝对不是偶然提及十叔的,他曾经提及十叔时的表情,隐隐中总是藏了些什么。只是她却不能将心底真正的想法说出来,若是自己的感觉错了,倒怕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没什么,最近殷华比较乱,没事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兰曦烨以一种长兄为父的姿态对她说着。
兰曦妩点点头,一副她很是明白的表情。
“把你小脑袋瓜里的那些不安分,统统暂停。”毕竟是十几年的兄妹,她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兰曦烨怎会不清楚。别看她现在一副乖巧的样子,若是一个转身,便立马将自己的说过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是以,兰曦烨不得不特意嘱咐。
“知道了,三哥。”兰曦妩笑着答应,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可实际上,殷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连百姓都已经在议论纷纷了,她又岂是聋哑之辈,朝堂里发生的那点事,她又怎会不知道。为了让三哥安心,她只得答应了。
自严阳王兰康去了九庸之后,殷郊的那部分将士的操练全数落在了兰曦烨的身上。
兰曦妩从不曾见过风流惯了的三哥,在演练台上竟是如此的俊朗。便是那神情,也是与往日不同的,收敛了笑容,更多的是认真严苛。
若是有哪个士兵在操练时偷懒,毫无疑问的军法伺候,就是半点情面都不留的。
早上兰曦烨出门的时候,兰曦妩就已经恭候在一旁,一副我要随你一起去的模样。这几日呆在府中,委实将她闷坏了。兰曦烨又不同意她到处晃悠,是以,兰曦妩觉得跟着三哥去军营最好不过了。
“反正有三哥你看着,你害怕我惹出什么祸端来。若是你不同意,我可就去别地了。”软硬兼施,外加威胁的兰曦妩,终于如愿以偿地跟着兰曦烨去了军营。
朝堂里弹劾兰曦妩的大臣们虽然少了,却也是存在的,这个时候与其让她四处晃悠,惹得一身麻烦,还不如将她带在身边来的容易些。是以,兰曦烨也未有多想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只见兰曦烨一身白色盔甲,在日光下熠熠发亮,俊美的脸上刻着刚毅。
手中的几面小旗不断变化着,而随着他的变化,地下的士兵分别会做出刺,挑,砍等不同的动作,而随着这些动作的变化,他们的阵型也会随之改变。
若只是单单一个人做这样的动作,未免太过简单,太多单调,而此时上千名士兵列成阵仗,一致做着这样的动作,却是倒不出的气势恢宏。
就连见惯了排场的兰曦妩,也不得不被这样的场面所震撼。
“这算什么,你若是真到了战场上,看见的绝对是比这些激烈几百倍的场面。”兰曦烨知道兰曦妩的想法后,不由说道。
“阿妩怎么可能会到战场上去,难道三哥到过战场?”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战场岂是说去就能去的地方。
兰曦烨笑着摇摇头,内心却是不由感慨。
战场,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若是此生能不去,那就是万幸了。
父亲去了九庸已久,只能说是勉力维持着不然郊国的铁骑冲破九庸的大门,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远的办法。就是一场没玩没了的长期战,永远没有胜利。
长此以往,将士们心中的那把火也会被生生浇灭的。而且,这次郊国立场异常坚定,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趋势。
虽是与父亲并不亲近,可到底也是血浓于水,若是说完全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三哥还要去巡视各个营帐,你自己一个人呆着这里,不要乱跑。”冲忙吩咐完兰曦妩,兰曦烨就已经快步离去了。
但是,兰曦妩又岂会是一个听话的人。
“喂,你新来的,怎么没见过你?”不远处,一群士兵正围城一圈,兰曦妩走进了才发现,圈子的中间,两名士兵手中拿着兵刃,正在比划着,周围不时还会发出一阵赞好声。
这些士兵平日里除了操练,也就没什么事了,但是人却不能离开军营。为了打发剩余的时间,这些精力旺盛的士兵都会各自组队,进行一下切磋比拼。
兰曦烨是知道这事的,倒也不曾反对,毕竟良性的切磋,对士兵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入了秋,天气虽不是那么凉,却也带了些凉意的。而在圈子中比试的两个士兵却是光着膀子,豆大的汗珠顺着他们的额头滑落,浸湿了整张黑黝黝的脸。就是那胸膛上,也是不断冒出来的汗珠。
好在兰曦妩也不是特别矜持的人,男人光膀子也没什么好吓人的。
一身男装的兰曦妩站在圈子旁,自然也是被这些士兵当成了自己人。
“哦,是啊,刚来的。”兰曦妩粗着声音回答道。她觉得这样甚是好玩,她还从来没有在这么特别的环境里,穿着男装,和一群人说过话。
平日里,三哥带她去的,多数也是些风雅的地方。
“你是哪个营的?”旁边的士兵对这个看起来有些娇小,长得又不赖的新来的,似乎有些兴趣。
“额……”这个她还真不知道,于是硬掰道,“我是负责贴身保护兰将军的。”
“啊!”没想到听到兰曦妩的回答,那个士兵却是一声惊呼,反倒是将兰曦妩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识破了,“你既然能保护将军,那你一定身手不错了,要不要比试一下。”那个士兵眼里有着浓厚的兴趣。
“小高,你是想你家媳妇了吧,瞧人家小哥长得俊俏,你就想勾搭啊。”一旁听见他俩说话的士兵,不由起哄。
没想到那个跟她说话的士兵听了,转瞬间红了脸,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众人见状,不由纷纷瞎起哄起来。催促着兰曦妩上去比试。
她哪会这些,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兰曦妩一脸无措。
这些兵士看起来十分憨直,倒叫兰曦妩不好说什么。
“都闹什么,散了!”正当兰曦妩纠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兰曦烨出现替她解了围。
“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三哥,我要学武。”兰曦妩答非所问。
这个念头她在去江都的路上就已经有了,若是自己有一点武功防身,难保不会有派上用处的时候。
兰曦烨开玩笑地说道:“好啊,那你就跟着那些将士一起操练吧。”
他本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看到兰曦妩正经八百地站在队伍一侧,日复一日,才明白,这次,阿妩似乎是认真的。
☆、噩耗
噩耗传来的时候;兰曦妩还兀自在睡梦中;若非绿娥惊慌失措的跑进屋子来;想是她很久都不能相信;她的父亲居然就这么死了,没有凯旋,没有荣归;有的只是三两个将士,将他的尸体带了回来。
这样寒酸的场面;对于一个亲王而言;过于的寒酸了些,甚至是一种折辱。
兰曦妩呆愣了一瞬,便是连衣衫都不曾打理;冲冲忙忙跑了出去。
府里的正堂中;那寒酸的棺椁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母亲早已穿上了素白的丧衣,便是连兰曦威和兰曦言也一言不发地站在一处。府里已经派人去禀告兰曦烨了,相信很快他也会回来了。
兰曦妩从来没有看见过,一向亲和的母亲,脸上的表情居然不是哀痛,而是一种解脱。
是的,解脱。虽是面色凝重,倒也不像是哀痛的神色,若非她太过于镇定,兰曦妩实难相信,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她的母亲。
兰曦妩呆呆得站在大堂上,看着一波波的人冲冲地来,又看着一波波的人冲冲地离去。
有些面目可憎的人,脸上也是一副期期艾艾的沉痛,有些和父亲走得近的人,已然在思考日后的靠山应该找谁。偌大的一个严阳王府,一夕之间,好像破败了一样。
她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以前,总是和父亲作对,甚至有时候也想过若是这个人不是自己的父亲,若是这个人不如这样死去该有多好,可是一旦这样的事,切切实实得在她的面前发生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自幼就和兰康不亲近,用冤家路窄来形容他们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了。
只不过,无论平日如何斗,她的身体里留着兰康的血,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前来吊唁的人,像耍猴戏的人一样,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
节哀?难道她现在的样子很哀伤吗?
看着已然被下人们大点妥当的灵堂,兰曦妩默然。那些人走了之后,这里就真的安静了。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还会留在这个地方,就连母亲在众人的劝说之下,也回去休息了。兰曦威和兰曦言哭过之后,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至于三哥,军营里虽是给他放了假,但他回来看过之后,还是照样回去了。
这里,又空荡荡只剩下了兰曦妩一个人。
她愣愣地走到黑色的棺材前,烧了三支香,才在前面坐下来,背靠着棺材。
“父亲,从小我就和你作对,从来也没认真听你说过话,想不到你现在走了,留到最后的人反而是我。”
“虽然作为一个父亲,你一直都不称职,我甚至一直埋怨你这么多来对于母亲的冷漠,可是,你突然就这么走了,我还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静静的灵堂内,唯有烛花发出“哔哔”的声响。
“你是怎么当人父亲的,从小到大你都没有关心过我们四兄妹,就是现在死了,你都这样,这么突然,让人措不及防。你说我能不怪你吗?”
“其实,只要你和母亲道声歉就好了,这么多年,我不过就是气这些,说到底,你也是我父亲,人家说血浓于水,我再怎么不孝顺,我也是你女儿,是吧?”兰曦妩自嘲地一笑,却没有发现比哭更难看。
兰殊尧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兰曦妩坐在地上,一个对着棺材自言自语,表情平静得可怕。
她没有哭,甚至是连一滴泪都没有流。
她看着他,说:“十叔,你怎么才来。”说完,才无声息地流下了泪。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坚强惯了,没心没肺惯了,可他们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也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小丫头罢了。
兰殊尧第一次觉得惊慌失措,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
这样无声哭泣的她,让他的心隐隐地揪痛。
“阿妩,阿妩,阿妩……”他揽过她,感受着她微微的颤抖和无助,胸口还有那湿热的温度。
“我不希望他死,我不要他死,不要……”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躲在他的怀里,舔舐着伤口。这时的她,脆弱的完全不似平日的样子。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关心过我,我不过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罢了,他不想就不想,为什么要突然就死了。”兰曦妩不知觉的两手揪着兰殊尧胸前的衣襟,不肯放手。
严阳王的死确实来的突然,战报上虽未说息国胜利的消息,可是郊国也不曾得到一分的好处,两方只是僵持不下。
不过才十几日的光景,严阳王的尸体忽然被运进了殷华,别说是兰曦妩,就是朝中的大臣怕是一时之间也难以相信。
她,已经表现的比一般人坚强了很多。
兰康的死,只是意味着九庸怕是也守不了多久了。
“郡主,郡主,夫人……夫人……不好了……”来传信的是一直伺候母亲的丫鬟,她着急的已经顾不上礼数。
三尺白绫还悬挂于顶,而她的母亲还是安静地躺在床上,若非这样的情景太过于突兀,她一定会以为,母亲不过是累了,睡着了。第二天,她依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给她请安,向她撒娇。
母亲向来是疼她的,怎么会丢下她一个人呢?
兰曦妩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哭什么哭,都闭嘴。”冲着站在屋子里的一干下人吼了一声之后,兰曦妩默默地走向前。
房里的下人们见状,已经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只余下兰曦妩和兰殊尧。
母亲平时就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府里的事一般也不会管,就是父亲在外面养了女人,生下了孩子,她也不过一笑而过,就是父亲死了,她也没有过于的悲伤,反而是松了口气。
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走了呢?
兰曦妩想不通,她也很难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