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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凌枫斜斜地倚在沙发上，看到她进来微微抬起眼皮，没有妆容的面孔看起来有点暗黄，不仅神情是淡淡的，仿佛无精打采，连素日在萤幕上见到的那双顾盼神飞的眼亦是没有半点光亮，跟屏幕上判若两人。
展凌枫身边站立的助手看到她进来，毫不客气地说：“原本不是说好由你全权负责的吗？你倒好，临时换了个蒋副总，结果害得我们造型师酒精过敏，不能正常工作。现在展小姐这样的情况不适宜参加发布会，你通知媒体取消。”
徐自妍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说：“我很理解展小姐的心情。只是贸然取消发布会，受影响的不仅仅是我们公司，展小姐作为我们签约的代言人，想必也不希望有任何差池。”
“说话很好听，可是做的事却不能令人满意。”展凌枫懒懒地笑了笑，淡缓的声音柔媚入骨，“这件事情是你们有错在先，就算发布会开不成也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怕所谓的坏影响，那些场面话你留给别人去。”
“展小姐，之前的事我们确实做得不够周到，但我们已经在尽力弥补，请展小姐给我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林文彦目露恳切，诚心实意地说。
展凌枫冷笑声：“我给过你们机会的，只可惜你们的造型师太不能令我满意。你们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肯将就的人。”
徐自妍气定神闲地微笑：“我当然知道展小姐是精益求精的人，展小姐如果信任我，就请等我们的造型师为您服务。倘若您还是不满意，那么我也会支持展小姐不出席今天的发布会。”
林文彦震惊：“自妍，你——”
徐自妍却目不转睛地望定展凌枫，直到她慢慢露出笑意。“很好，我欣赏你的这份自信，我同意试一试你推荐的造型师。希望不会期望越高，失望越深。”
徐自妍摆出姿势。“展小姐，请。”
才出门，林文彦就悄然地扯住她的袖子。“你有这样的信心？你知道她有多挑剔？”
“没有，我甚至并没有见过我所说的造型师。”徐自妍淡淡回答。
“那你居然敢让她冒险？”林文彦顿觉不可思议。
“所谓造型的好坏，评判的标准只在于展凌枫自己。如果我没有信心，那么再完美的造型她都能够挑出毛病来。”徐自妍半仰起头看他，“如果我有信心，即使造型不能称之为完美，至少能让她心情保持愉快。这就足够了。”
林文彦闻言，静默片刻，才点一点头：“你说得很对。关于这一次的事情，我道歉。”
徐自妍淡淡扯了扯唇角：“你指的是关于展凌枫的疏忽还是取消我的资格的事？”
“自妍！”林文彦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你别这样，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一向公私分明，会来这里是因为要尽我的责任，跟任何人无关。”徐自妍收回视线，“林总，请让一让，我还要见新来的造型师。”
林文彦想开口，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让开了路。
没有想到孔静殊带来的女孩那么美。
且不论徐自妍做这一行，平时接触太多的俊男美女，就连展凌枫懒散的神情都瞬间变得专注。不仅仅是美丽，浑身上下透露一股天真且妩媚的气质，可神情却是冷淡的，唇角那抹恰到好处的笑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依稀的似有若无的讥嘲。
“你叫什么名字？”展凌枫趁间歇的空隙问。那么美的女孩并不多见。高傲如她亦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比她更有资本。
“商柯如。”她皱了皱眉头，“化妆的时候请你专心些，最好不要说话。”
展凌枫脸上却浮现有趣的笑容。“很少有人这么跟我说话。”
“别人要仰你鼻息混口饭吃，可惜我没有这个必要。”商柯如专心给她涂抹，唇边犹带笑，“让你失望了。”
展凌枫笑而不答。“你是新妍的员工？看你的年龄似乎并不大，倒还像是个学生。”
“你说对了，我不是他们的员工，以后也不会是。”商柯如停下手中的工作，居高临下地看了看镜子里的她，“我来救场不过是因为你跟我一位故人有点交情。”
“哪一位故人？”展凌枫越来越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
商柯如轻轻一笑：“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她专心致志地为展凌枫描绘，神情一丝不苟，展凌枫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变得艳光四射，夺目非凡，眼中的笑意越加欢畅。
“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私人的造型师？这个圈子里，我很少能遇到让我这么欣赏的人。”妆毕，展凌枫再一次前后打量，满意地点头。
商柯如正在收拾化妆包，闻言微微一笑：“如果你跟我朝夕相对，那么你的欣赏很快就会变成厌恶。”
“拒绝我的理由？”展凌枫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径直问。
商柯如挑了挑眉：“我不喜欢被束缚，整天面对同一张脸，尤其这张脸未必很美。”
展凌枫不怒反笑，“有意思，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希望将来还会有机会跟你合作。”她顿了顿，懒懒地笑道。“以你的才华，相信总有一天，越来越多的人会知道你的名字。”
“承你贵言。”商柯如收拾完毕，临走前笑了笑，那一笑满室春色，阳光明媚。
展凌枫倚在椅背上，唇角缓缓勾勒柔美的弧度。
真是个很有趣的小女孩。
第二十章（下）
徐自妍有时不得不感叹魔术的神奇。
她处在时尚的前沿对此体会更深。展凌枫从客房里出来的那一刻徐自妍就知道她是满意的。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却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一贯给人强势感的展凌枫竟然顾盼间有欲语还休的娇柔，更符合新品的主题。
“非常完美，是造物主的奇迹。”不知何时林文彦走到她身边，禁不住赞叹，“我想这次出席新品发布会取得的效果会事半功倍。自妍，你请来的造型师很优秀。”
徐自妍默不作声地看了过去，许久问：“沈老呢？”
林文彦觉得尴尬：“沈老坚持要去医院。”
徐自妍垂下眼睑，心里知道沈乔其那么做是因为对林文彦处理事情的不满，但碍于大局只好偃旗息鼓。“我稍后会去医院跟沈老解释这件事。”
“我跟你一起去。”林文彦微微露出恳切的表情。
“也许沈老现在更愿意见到的人是我。”徐自妍冷冰冰地扯了扯唇角。
林文彦轻轻叹了口气，“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徐自妍途经商柯如时，不由停下来，淡淡一笑：“谢谢。”
商柯如高傲地扬起下巴，柔美的弧度艳丽非凡。“不客气，不过仅限于这一次。我从来不把救场当作自己的义务。”
徐自妍嘴角那一抹淡笑忽而有了针锋相对的味道：“换作别人我未必给这样的机会。”
“那我岂非是要说一句荣幸？”商柯如冷笑。
徐自妍依旧不动声色：“我一向说话很坦白。”
商柯如笑靥如花，举手投足间妩媚动人。“徐经理这样的快人快语当真少见。”她瞥一眼站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她们的林文彦，眼波流转，“不过也难怪，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足够的幸运可以直言不讳却无须受到苛责。徐经理的福气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徐自妍按压住心头的怒火，不欲争辩，却没想身边忽然有熟悉的嗓音徐徐响起，慵懒的腔调，闲适的口吻。“多谢商小姐慧眼。”
骤然听到那声音，徐自妍不置信地猛然转头，果真是苏笑君超级灿烂超级自大的脸，宽厚的手掌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向她抛去媚眼，勾魂夺魄。“自妍，人家夸赞你，作为男朋友的我也是与有荣焉。我们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商柯如一愣，唇角缓缓勾起笑，眼角的余光微微瞥向林文彦，果然见到他神色一颤，她不动声色地等待徐自妍的回答，晶莹澄澈的眸子里略带看好戏的神情。
“于公于私，我都想请商小姐赏脸吃顿饭再走。”徐自妍略愣一愣，并没有推开他的手，随即神态自若地发出邀请，温和疏离的笑容恰到好处。
商柯如轻轻一笑，双目流光泛彩。“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真没想到徐经理的勇气这么让人佩服，可钦可敬呢。”
徐自妍微微颔首：“商小姐过奖了。”
彼此都是客套，其中的汹涌暗潮也不过点到即止。
林文彦木然站在那里，一时间仿佛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偏偏商柯如是喜欢火上浇油的人，甜媚地笑问：“林总待会是不是也一起去？”
林文彦淡淡地扯动嘴角，眼里闪过一抹失望。“商小姐很抱歉，发布会结束后还有很多事情等待解决，徐经理细心能干，相信她的款待一定能让商小姐宾至如归。”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商柯如视线重新回到徐自妍身上，微微一笑，“我想叫上静殊。”
那顿饭吃得非常愉快，唯一不能苟同的人是徐自妍。
孔静殊与苏笑君自是熟悉，令徐自妍惊讶的是骄傲清高的商柯如在孔静殊面前却轻灵活泼有如豆蔻少女，言行举止间充满信任和依赖，跟之前眼高于顶的她判若两人。即便面对徐自妍，她亦是温文谦恭，娇俏可人，就仿佛之前出言挑衅的人并不是她。
真是完美的面具。
徐自妍不由心里冷笑，却在那一刹那忽然失神。
说到底，谁的脸上不曾安放一副面具，将真实的自己隐藏？
孔静殊正在描述演唱会的情形，商柯如不时娇笑，低哑沉魅的嗓音如巫蛊，教人沉迷。璀璨的丹凤眼如满天星光，直直地凝视苏笑君，清甜如蜜。
“最后关键的时刻放所有人鸽子，你这位学生会主席可真是有胆量。”
媚骨天生，眼神偏又清透无暇。
那般倾国倾城的美丽对男人是诱惑，对女人却是再有力不过的威胁。
很显然，商柯如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胜过别人的地方。
苏笑君余光微微瞥了眼徐自妍，挑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人并不希望我出现在演唱会上，尤其跟别的女孩子合唱。”
商柯如抬手掩唇咯咯地笑。“原来是怕女朋友吃醋，像你这样细心体贴又尊重女朋友的男孩子真是很少见，就怕有些人未必懂得珍惜，害你白白费去一番心思。”
她洞若观火，故意省略不去提及徐自妍的名字，自是了解苏笑君的一厢情愿。又有心助他一臂之力，故而话里有话，有意激怒徐自妍。
孔静殊心下好笑，却不揭穿她，任她胡闹，为的是同一个缘由。
总觉得今日的徐自妍有所不同，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她间接听闻，她是了解实情的人，所以知晓沈乔其对徐自妍视若亲生女儿。但人心难测，她与余放多年相识都不能完全了解对方的心思，更何况徐自妍与林文彦分开多年，彼此早已不是当年对方所熟悉的那个人。看似深刻的感情基础其实脆弱不堪。
若是能够风平浪静地相处，将彼此的了解从久远的过去拉近为现实，或可成就为一对佳偶。但目前看显然不大可能。林文彦的猜忌是骄傲固执的徐自妍最无法容忍的事情，对别人或许算不上波折，对徐自妍则触碰了她的底线。
“心思总是需要用在值得的人身上，算不上浪费。”苏笑君懒洋洋地笑了笑。
“就怕总有人会有眼无珠。”商柯如看也不看沉默的徐自妍，只看定了苏笑君，娇俏柔媚地笑，“如果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对你很有兴趣。”
苏笑君会意地点头。“多谢抬举。”
徐自妍漠然的脸庞迅速堆砌愠怒，冷冷地睨他一眼。“我想你现在就该领这份情。”她站起身，向一直带抹玩味表情的孔静殊道，“我吃饱了，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苏笑君比她更迅捷地抓住她的手，笑意明朗调皮。“自妍，现在是下班时间。”
徐自妍甩开他的控制，恨声道：“我想苏同学细心体贴，又懂得尊重人，不会强人所难。”
商柯如和孔静殊暗暗偷笑。
这样的徐自妍甚至是孔静殊所陌生的。
或许对苏笑君来说，是个他所期待的好现象。
苏笑君何等聪明，知道见好就收，绝没有为难她的道理，故松开手，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事务繁多，别太辛苦，我会心疼。”
他笑脸相迎，徐自妍心里的气闷无处宣泄，悻悻而去。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她离开。
那刻意挺直的背影其实透着那么孤单的倔强，以及一抹挥之不去的害怕。
第二十一章（上）
独自开车在市中心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穿梭，仿佛这样胸口滞留的沉闷才有舒缓的空间。迷离璀璨的灯光下缓慢的车队如同黑色的洪流漫过，一点一滴教人心平气和。
临近深夜，徐自妍踏进电梯间，灯光尚未亮起，一条黑色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