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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说不出话。
迟欣承胜追击,那个许然,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坏孩子,原来学校里这样的孩子特别多,年级轻,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这阵子劲儿一过,翻脸就不认。甭管爱得多强烈,过去了,连个印儿都留不下。而且,这种孩子,拧!你越反对,他越来劲儿。一切没问题了,他也立码觉得无趣。
姐!好多事儿你不了解!
我怎么不了解,不信,你走着瞧!你也一样,一直就没长大,跟个小孩儿似得,越得不到越要。我看我干脆让妈不理你们,出不了几个月,你们就得散!
那你们就别理我们试试。
你真不是个东西!好歹都听不进去。
我冲着她笑。说,你就别三天两头往这儿跑了,怀揣我侄子呢。
你以为我愿意来?我来这儿检查,顺便瞅瞅你罢了。晚上想吃啥?
来个满汉全席吧。
你有正经没正经啊。
你还呆到晚上啊。
对啊。
早点儿回去歇着吧你。
我排的号下午才检查,所以在你这儿多呆会儿,不行?
行行。
我怕她和许然遇着,她那刀子似的话,许然不可能完全没有反应。而且,是我家人这么伤他,我更难忍。要是别人我可以给他一脚,可对付家里人,我不悚都不行。
她终于拎起包儿走了,我松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我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叫,有孕妇摔倒了!
我激灵一下,蹿到窗口,往楼下看去,我倒吸一口凉气,那白底儿蓝碎花儿的孕妇装,曾经在我眼前晃悠了一个下午。
而她旁边居然站着一个我最熟悉的人,此刻怔在当地。他忽然向上看来,立刻接触到了我的眼光,那眼神里是什么?
13
当我看到许然低下身快速地抱起迟欣冲进医院急诊室的时候,我也蹿出门去,可我实在不该蹿,我差点扑到在地上,幸亏路过一个护士,正是我早上打电话那儿调侃的那个。他扶着我来到急诊室,我看到许然血迹斑斑地站在急诊室门口。
血?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我走过去,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又是那深深地注视。
我们一同坐在急诊室旁边的长椅上,谁也没有说话。迟欣一定是不小心摔下去的,许然是碰巧在那儿,他还送她去急诊室呢。对不对。
我想起他在楼下看我的眼神儿,我问,许然,跟你没关系,对不对?
他低着头。一会儿说,她揪住我骂我。
我心蹦蹦跳。然后呢。
然后……我甩开她要走。
我没法再问,这一甩,也许就是她摔下去的原因。我脑袋有种被气儿吹的感觉。
我没有用劲儿。
我说不出话。
迟愿!你相信我,不是我,那儿离楼梯有好大一段距离!我不会让她摔下去的!我不想添乱了!现在就够受的了!不是我!
许然,别说了,让我静静!
真的不是我!迟愿……你……
我叫你住嘴!我大吼一声!
他果真不说话了。
许然,你这一甩,会毁了我们。你期望我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吧!
你说什么?
他们不能有事!
有事了呢?
你说呢?
我不知道!有事了呢?
少他妈的废话!
你还坚持么?
我不理他,恰巧门在这个时候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我看到他沉重的脸,就觉得自己坠了下去。他说,小孩儿没保住,大人没什么大问题。
下午的时候,她的肚子里还有我的小侄子,如今,她却孑然一身了。
迟欣被安排进了一个病房,许然把我扶了进去,自己出去了。迟欣半睁着眼。
姐!
滚!
姐!你别那么大火气。
她摸着自己的腹部,缓缓说,就这么没了。
姐,你……
叫妈来。
还是先别叫了,我怕她承受不了。
哈,你也知道承受不了?你现在满意了?满意了吧?他把我儿子杀了,你和他过好下半辈子吧!
姐!你是不是……不小心摔下去的?这话,我问出来,只想给自己找一丝丝安慰。
他推我的!他推我的!他是杀人犯!叫警察来!叫警察来!
警察没来,医生来了,示意我出去,他说病人太激动。
我一出门,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的许然,好像,靠着墙,他才能站得住。
你推她的吗?
你还坚持吗?
你推她的吗?
你还坚持吗?
我问你,是!你!推!她!的!吗?!
不想坚持了吧?他居然笑。
我的手“啪”地一声抡在他的脸上,然后僵在半空。一丝红色的东西从他的嘴角流下来。他盯着我悬在半空的手。手放到我腋下,搀着我说:该打吊针了。
我甩开他。我姐的孩子没了,打个屁吊针!
我没有推她。
那不重要了,孩子已经没了。
不重要吗?
你想干吗?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如果你不跟她吵,你不甩她,怎么也不会这样吧?你就不能忍忍?忍过我出院。我们不见他们不就得了?我都打算辜负我家里人了,你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干这种事儿啊?!
我干什么了?
你干什么?你说你干什么?你为什么出了事儿后往楼上看我?你怕啊,也?
我不怕!
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说什么?
我只想跟你说,我不放弃,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放弃!不放弃!
你一个人说什么都好!我有家,我可以不要家,可不能这样!孩子没啦!没啦!
我说不是我也不行么?
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他直直地看着我,身子又往墙上靠了靠。
你让我静静。
好。
他把我扶到长椅上,在旁边坐着。我心情怎么也平复不下来。怎么办?因为许然,我姐姐的孩子没有了,他只说什么坚持。天蹋下来我都可以,可是,发生这种事情,让我怎么办?!
我通知了我姐夫,他很快一头大汗地来了,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半天没说话。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多么深的悲痛。他比几年前胖了,而且多戴了一副眼镜。他听说大人没事的时候,舒出一口气。看来,他更看重我姐,而不是孩子。他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进屋了,很快我听到迟欣的嚎啕大哭。
我的鼻子又酸又涩,脑袋像被锤子一下下砸着。
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糊起来,我腿也软了,往下倒,然后意识没了。
觉得好久了似的,其实也许没有一分钟,我此刻在许然的背上,他正背着我朝着病房而去。他把我安置在床上,和护士一起安置好吊瓶架,液体流进我身体的时候,我有种让它从眼里流出来的冲动。
14
那个梦境充斥着我的脑海,我没有再次梦到它,因为它已经深深刻了下来。
我相信许然不会是推我姐姐下去的人。可如今,这些都不再重要。我想,谁都没有错,错位的,也许是不该到来的缘分。
我的脑袋处于极度混乱中,充斥着我妈,我姐,还有许然的话,许然的话里,只反复地出现那一句,你能坚持吗?我想,差一步,我就不能了。
他大概又守了一夜,我看他靠在沙发上,歪着头,也许是睡着了。从昨晚到现在,除了把打来的饭放在我的床头,他没有再近过我的身。我注视着他,心里翻江倒海。许然,即使我多么不愿意放开你,可我是那么的无能为力。我恨啊!
好像感觉到了我,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我,眼睛没有一丝神采,他还是故作愉悦地说,醒啦?
我点头。
喝点水吗?我加点开水。他到床头拿我的杯子,往里面倒开水。然后递到我的嘴边。我张开嘴喝了。然后我说,许然,谈谈吧。
好。谈谈。
我不该打你。
他没想到我一开始就说这个,眼圈突然红了,歪了一下脸。然后,他哭了。迟愿,你真狠呀!
我把他揽在怀里。他又哭湿了我肩头一片。他紧紧抱着我的腰。我什么都能坚持,为什么你要动摇?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推姐下去的,再难听的话我也听了,我不可能和一个孕妇动手,我就想,坚持一下,就没事了,我老想着你说,你坚持,我坚持,就什么事都没有!你知道这些天我有多难受,从看着你倒在血泊里开始,我有种天蹋下的感觉,可我撑着,我知道,你一醒也会跟我一起撑着。怎么知道,你却给我一巴掌!不过不管你怎么着,就算剩一只手,我也撑着!迟愿,一切都会过去的,跟我一起撑着吧?!
我说不出话。我想和他撑下去,可眼前出现的是我妈,我姐,甚至是迟欣血淋淋的样子。那个孩子的死,无论如何,和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迟愿?你和我撑着吧?他又说。
我刚要张嘴,突然,门口传来爆雷一样的声音,畜生!!!
望向门口,我当时就傻了。是我爹,亲眼目睹我们抱在一起的我爹。
你个畜生!把你姐害成那样,你居然还在这里。。。。。。你!你!你!他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脸也白了,身子向后仰。我的脑袋炸了,把一切炸得粉碎。我冲下去,到了摔到了的老头子面前,大声叫着医生!!!!!
迟欣在极度悲愤中,把我的事兜了出来,老头儿听了就直奔我的病房,然后,脑溢血!
我一直守在他的病床前,万幸的是,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他醒了以后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我妈也没有跟我说过话。
我主动跟他们说,我和那个男孩,一定会断!话一出口,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肝肠寸断!
那差了的一步,终于因为我老爹而圆满了!
我走出病房门口,跟许然说,以后别来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突然就冲进了病房里,对着我爸我妈就跪下了,我甚至听到扑通一声!老头说不出话,只是指着门口。老太太哭着说,你让他出去!
我把他从病房里拉出来,我说,今天开始,分了。咱俩分了!
迟愿!不许你说分开!
你走吧。
不许你这样!
快走!
不!
我转身走进病房,彭的把门关上,锁了。他没有拍门,大概怕吵到我爹。我只听到他说,迟愿,我等你。
我再开门的时候,他果然在长椅上。我向外走去,走到花园里,他一直跟着。
我坐下来,看着远处近处的一切。我说,许然,从今儿起,咱俩没什么关系了。你好好的,该干吗干吗,上学,上班,好好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打电话给我。不过,你这性子,恐怕不会需要我帮什么。你在社会上混,别那么拧,该软得软点儿,不然,你老得碰钉子。这亏你也吃了不少,长点记性。对谁好,都不如对自己好,知不知道?
他在我身后,不吱声。
我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觉得五脏六腑充斥好多想要释放的东西,可是,都释放不出去!
在我以为他已经消失了的时候,他说。你说你会坚持的!
你怎么那么拧啊?我转头盯着他。这个时候,怎么坚持,你给我说!我姐因为你,因为咱俩,没了孩子!我妈哭得死去活来的!我爸差点也送了老命!你让我怎么坚持!你说!
原来,你说的坚持,是要有条件的,我以为,你说坚持,只是坚持的意思!
可能吗?你没爹没娘的,当然不明白,你体会不了!!
我能体会!我也失去爹娘过!可你自己坚持的东西,发生什么都不会变的!
你别给我天真了!
对,我天真!所以,我不会放弃!
那是你的事!总之,完了,都完了。散了!
你完你的,你散你的,别拉上我!
好!我站起身,向里面走去。他没有再追上来,还一直站在那儿。
我回了病房,不期然地走向窗口,看到他站在长椅旁直直的背影,被太阳的余晖打出一个长长的尾巴。
拳头打在窗台上,我强忍着夺眶欲出的眼泪,脸孔想必是扭曲了。
15
我们一家三口几乎同时出院。从那天开始,许然再没有出现过。我心如刀绞,却左右为难。我甚至有个恶毒的想法,如果我没有家人该有多好。我那几个损友来看过我几次,间中有人问到许然,我唬着脸没理他们,何胖儿说,别告诉我你老爷子把你们棒打鸳鸯啊!棒打了谁,也打不着你,你是谁啊?
对阿,我是谁,我他妈的也是爹的儿子!
徐冉来的那天,我起初是在老爷子的床前,穿着病号服,盯着他不复当年严厉无比的脸。我老爷子曾经当过兵,一身铮铮铁骨,对我当年也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