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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一落,崔敬忠身体便激伶伶打了个冷颤。童生的身份在小湾村如今出了个举人的情况下恐怕都已经算不得个什么了,更何况是在人多的县中,虽然崔敬忠心里对聂秋染极其嫉妒,但他却知道,一般有了举人资格的几乎便有了谋职位的权力,只消稍微打点一番,谋个知县也并不是个难事儿。尤其是像聂秋染这样年少的,往后结果如何,还不好估断,恐怕那县太爷还得要顺着他意一些,若他真起了意想要针对自己,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的,恐怕并非他敌手!
一想到这儿,崔敬忠心里便涌出一股股的怨恨来,只觉得苍天无眼,对自己不公。他每日起早贪黑的看书。不知花磨了多少春秋,可到如今却连秀才也没中,若是他现在成了秀才。王氏今日哪敢像现在这样羞辱他!
崔敬忠心里涌出一股股羞恼来,这会儿被聂秋染一说,心里已经生出怵意,忙就冷哼了一声,重重一振臂。那袖子被他甩得‘啪’的一声作响:“小人得志!我看你们能猖狂到几时!”说完,转身便要走。
但聂秋染哪里可能这样快便放他离开,若是这样轻易就让他走了,岂不是太过对不起自己?一想到他之前还要将崔薇送人的事儿,聂秋染眼中顿时涌出冷意来,冲崔敬忠温和的笑道:“何必这样着急。这些银子口说无凭,总得要立个字据,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药钱,便立成二两银子就是,总共七两,分披偿还,一月还一百钱。我也不与你算利息,想来以崔童生的本事。区区百钱,应该不看在话下吧?”
这话实在是欺在太甚!崔敬忠气得面皮泛紫,但嘴上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又羞又恼,想了想,干脆从怀里摸了一两银子,朝聂秋染扔了过来,厉声道:“先拿去!我今日便写上一个欠条,免得你以小人之心猜测我!”他一边说完,一边气冲冲的便回了自个儿屋中,拿了一张纸出来,刷刷的写了一些字儿,也没吹干便要朝杨氏递过去。
他心里倒是打着好主意,如今他这样凶狠,看似里子面子全都挣齐了,可欠条在杨氏手中,他随时能拿得回来,写了跟没写又有何差别?谁料杨氏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那头聂秋染便已经半路将纸截了过去,崔薇眼珠子都差点儿滚落出来,看他笑眯眯的将纸摊开吹干了,斯条慢理的叠好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聂秋染这一切的动作都太过理所当然了,仿佛天经地义便该如此般,他的神态实在太过自然,因此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能反应得过来该阻止他的动作才是,直到他将纸揣进了自己胸口,杨氏这才傻愣愣的回过神来,看到聂秋染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发虚,连忙弱声道:“姑爷,这纸,是,二郎给我的。”
“我保管了!”聂秋染冲杨氏略带矜持的笑着点了点头,说话时丝毫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一边回头就看了崔敬忠一眼:“崔二郎铁骨铮铮,该不会不敢将这欠条交给我保管吧,毕竟岳父药钱得由我来出!”他这样一句话便将崔敬忠给拿住了,崔敬忠这会儿在哪个人面前都可以低头,但唯独不可能向聂秋染认输,闻言便强忍了想伸手将他怀里的欠条掏出来的冲动,一边硬着头皮,心里却发着虚道:“当然!”
一边说着,他一边故作傲然的倒背了双手,抬了抬下巴。动作与聂秋染有时倒也相像,可惜他背脊略弯,脸色又发白,一双眼珠不停乱转,自然将这股气势硬生生的拖出几分心虚之感来。这会儿聂秋染将崔敬忠给解决了,崔薇这才松了口气,伸手便将落在聂秋染脚边的银子捡了起来,一边朝崔敬怀递了过去:“大哥,二哥知道自己错了呢,出了这些银子给爹看病抓药,你赶紧拿去吧!”
崔薇话音刚落,崔敬忠就险些吐出一口血来,这些银子是崔世福给的五两银子中没有花完的,他扔出这些银子原是为了表气势,可同样的也有代表将这些银子还回去的心,如今崔薇这死丫头一句话,却成了他拿这钱给崔世福看病的,那五两银子还要另外再还,而且刚刚聂秋染又记了二两银子的看病钱在账上,这样一来岂不是表示他吃了大亏?崔敬忠心里郁闷无比,可崔薇一顶帽子扣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自己不是拿钱给崔世福看病的,无奈只能将这口气忍了下来,想到刚刚扔出去的银子,心里滴血,阴沉着脸。转身便要回屋。
谁料崔薇却并不想放过他,转身便仰了头冲聂秋染笑:“聂大哥,你刚还说他是个有骨气的呢,有骨气的人便不会穿了我给大哥做的袄子了!”崔薇话音一落,那头崔敬忠脚步便一个踉跄,回头就狠狠瞪了崔薇一眼,如今两兄妹已经算是撕破脸了,崔薇哪里会怕他,也冷笑着看了他一眼,乖巧的倚站在聂秋染身边。聂秋染嘴角边带着笑意,一边也朝崔敬忠看了过来,杨氏等人站在屋门口处沉默着一言不发。
突然之间。崔敬忠便有了一种自己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的感觉,心里恼羞成怒。他身上这件袄子原本是当时赶考时杨氏怕他没有新衣裳穿,才拿了崔敬怀的袄子改小的,崔敬忠这些年来每回穿着都并未觉得有何异样,但现在被崔薇一说。却是恨不得立即便将身上的袄子脱下来扔到地上才好,可惜他的袄子没有打补丁的就只得这一件,若是将这件衣裳也还回去,往后穿着破旧,如何还能跟昔日同窗把酒共饮?
一想到这些,崔敬忠硬生生的将心里的羞怒忍了下来。捏着拳头,只当没听到崔薇这话般,恨恨的回自个儿屋去了。一边将门拴上,心里却恨起了当初给他袄子的杨氏来。
将这个人面兽心的崔敬忠给气走了,崔薇这才松了口气,那头崔敬怀虽然觉得尴尬,但仍是觉得屋里父亲重要。连忙飞快的就要跑出去,后头崔佑祖看他一跑。又想到他刚刚手里拿着的银子,顿时嘴里也喊着要吃粮,忙也跟了过去。
崔薇也没理睬杨氏,打了水进屋里替崔世福抹了把脸,便坐下跟聂秋染说起话来。
那头有了钱,崔敬怀请了大夫跑得也快。崔世福的情况跟崔薇猜想的差不多,只是急怒攻心,一口痰迷着了心窍,只消将他痰拍出来,又扎了几针,崔世福便悠悠的醒转了过来。这个平日里身材高大结实,只知闷头做事的汉子难得倒一回床,可如今一旦受了气倒下去,便看得出来他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虚了。
见他这个样子,崔薇心里不由发酸,想了想干脆柔声道:“爹,您累了大半辈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干脆明年不要种地了,就休息着吧。”
杨氏看到丈夫这个样子,也忍不住拿袖子擦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崔薇这话触动了她的心,还是看在了一旁聂秋染的份儿上,她并没有答话,反倒是站在门口的王氏听着有些不高兴,虽然知道聂秋染不是好惹的,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王氏依旧没能忍得住:“四丫头这话好没道理,爹难不成养了儿子便不养孙子了?他要不做,家里欠的银子谁还,往后小郎进学哪个人来给钱?”她这话音一落,杨氏想着也是事实,便忍不住低着头流泪,也不出声。
崔薇眉头跳了跳,还没开口,那厢崔世福便强撑着要坐起身来,一边冲崔薇摆了摆手,一边疲惫道:“我没事,你大嫂说得对,家里这样多人,张嘴都要嚼呢。”他说完,便忍不住咳了几声,崔薇忙将温热的开水递给了他,心里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此时人养儿防老的观念极重,对儿孙看得又重,崔世福本来便是个闲不下来的,要想让他不管儿孙们,恐怕一时半刻间还真不容易办到,虽说吃过崔敬忠的亏,但崔世福也不知道能不能真对他狠得下心来。
留在崔家大半天,亲自给崔世福熬了药,因着崔敬忠手里的银子被聂秋染说得扔了些出来,这一两多银子自然足够买好药,就连人参都能买上一两片儿了,崔世福吃了这东西,补着元气果然不一阵子脸色看起来就要好看得多了,崔薇心里自然是更放心了些。
跟聂秋染二人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晌午后了,崔敬平中午时过去守在了崔世福身边,家里也没什么人,崔薇只简单炒了两个菜,刚吃过,下午时便听回来的崔敬平说,崔世福拉着一家人,去了罗里正那儿将家给分了。
这早些分家也好,崔敬忠本来不是个什么好人,他如今跟孔氏二人单独过,也少连累崔世福一些。
那边崔世福身边渐渐好了起来,如今崔薇又嫁给了聂秋染,头上也顶了名份,很快的。成婚的好处便显露了出来。首先村子里许多人对她不由自主的恭敬了许多,不像以前,总也有些妇人爱拉着她开些玩笑,就算平日她并不如何理睬,但背后总有几个说闲话的。就连罗里正一家子看到崔薇时都热情了不少,好几回还要给他们送菜过来,就连镇上的林管事都先恭喜了她成婚一回。
虽说如今林家如今对崔薇也算是熟识了,可以前他们并不是真正将崔薇放在了心上,成婚半月后崔薇再去送糕点时,林管事竟然说了林夫人想见她一面的话。跟林家打交道又不是一两年。可这林夫人无论吃糕点吃得有多满意,还没说过要见她的,到如今说要见她。崔薇心里也明白应该是沾了聂秋染的光,不过这光可指不定是个什么光了,自己没什么好图谋的,但她也怕给聂秋染招麻烦,因此崔薇自然是婉言拒绝了。回来时便将这事儿跟聂秋染说了一道:“聂大哥,这林家突然就要见我,他们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让你做的?”这事儿本来也只是她的推测而已,可她现在说来聂秋染却是点了点头:“只是些小事,他们林家的少爷原是想进城中读书,可是他并无功名。因此便想让我从中引荐,好能入城中书院而已。”问清楚了确实是跟聂秋染有关的,崔薇自然不再提起。
如今还有一个半月不到的时间便要过年了。她正好想趁这段时间招人将后山的地买一块下来专门养羊的。她这房子虽然紧靠着山,但并不是说马上就将山给贴紧了,中间还隔着好大一块小山丘似的荒地,这地方长了不少干黄的杂草,地又像是沙砾一般。并不肥沃,因此无人租种。自然便空了下来。若是趁着这段时间农闲,多请些人手将地给买下来,再买些羊养着,每日大量做些奶粉等,往后开店时也不愁羊奶不够用了。
毕竟崔薇如今做的糕点,大部份用的材料都是以奶为主,不论是蛋糕还是奶糖等,都离不开奶。而且她发现自己做的奶粉比起鲜奶虽然恐怕营养略有不足,但是那味道却是比鲜奶还要香一些,这些奶粉之前带给聂秋染时,听他说那秦淮等人也很是喜欢,往后开店也不能总卖那些糖果蛋糕,还得想些新玩艺儿,这奶粉也可以用来卖,若是羊奶不够,自然许多东西都供应不出来。
扩大羊圈本来就是崔薇早就打定好主意的事儿,如今又嫁给了聂秋染,有他名头办事便很快了,几乎罗里正那边不用她打点,崔薇只是过去一说时,他便满口将这事儿答应了下来。只是要买朝廷的地,并不止是要罗里正一个人同意而已,还得进县里衙门一趟,这事儿有聂秋染帮忙,他又有马车,来回县里不出一天的功夫,便将事情给办妥贴了。
崔薇现在又有了聂秋染的名头挡着,她一说要买地,罗里正等人都只当是聂秋染给她出了银子,按照大庆王朝的例律,一般中了举人就算是没有任职的,便都每年可以令取一定的米粮与银纹,不比一个正经的九品县丞表面上看钱财少到哪儿去,当然正品的官职收入也并不只会像表面上那般,所以许多人都一门儿心思的想往官场里钻,可不论如何,聂秋染表面得的银子,已经足够使众人心里妒忌了。
崔薇一旦将买地的事儿落实了,自然便按照这古代的习俗,先选了一个在十一月末宜动土的黄道吉日准备开工,小湾村在这之前便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打探过想要帮工的事儿,一来小湾村里不少的村民们也都大多是性格朴实的,无论大家相互之间有个什么红白喜事的,大家一般都会过来帮帮忙,如今崔薇已经说了要请人帮着建个围场,不少人心里便都活泛了起来。
看这样子崔薇请人不像是让人白干活儿的,毕竟如今聂秋染的名头摆在那儿,许多人心里本能的对举人这个名头有些畏惧,也根本没有人想过崔薇请人办事儿会不给工钱的,就算是她不给,村里恐怕许多人都想着只过来帮忙,能吃上一顿饭便已经满足了,因此崔薇还没真正请人,便有不少的人主动过来开始打探起问崔薇要不要帮忙的事儿来。崔薇这边的房子本来离山近,算是偏僻的了。可偏偏今日倒是都有不少的人上门过来打探消息,问崔薇是不是要人帮忙的,崔薇自然都一一应下了,并与众人说了要付工钱,才将这些又惊又喜的村民们送走了。
天气在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