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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遭遇前所未有的重挫,促使袁绍清醒认识到李利及其麾下西凉军对自己的巨大威胁。如若任由李利盘踞西凉,任凭西凉军发展壮大,那么他袁绍这辈子都别想独霸中原,遑论问鼎江山?甚至于,只要西凉军一日不灭,他连幽州公孙瓒都收拾不了。因为,据细作探报,公孙瓒早已与李利沆瀣一气、暗中结盟,东西两边呼应,互为犄角,对河北各州郡形成合围之势。
故此,在袁绍眼里,西凉李利就是阻碍自己成就宏图大业的罪魁祸首。是以,李利不除、西凉军不灭,他毕生追求的千秋霸业便是空中楼阁,纯粹是幻想奢望而已,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然而,此时此刻,随着这一声天崩地裂的轰鸣巨响,西凉李利这个生平之劲敌必将伴随着塌陷的泥土一起深陷地下,彻底消失,从此在世间除名。而李利和西凉军的覆灭之日,便是他袁绍的强势崛起之时。自此以后,他袁绍将成为天下间实力最强的第一霸主,称霸中原指日可待,问鼎江山亦是为期不远矣!
“哈哈哈”
耳边充斥着袁绍尖锐的虐笑声,许攸缩着脖子,浑身不住地颤抖。可是忍耐良久之后,他发现袁绍还没有停下来缓口气的意思,这令他不免担心自家主公是不是大喜过度,患了失心疯。
“主公主、主公呃!”
胡思乱想的许攸忍不住开口插话,不料却被骤然回头的袁绍狠狠瞪了一眼,致使他话到嘴边却不得不生生咽回去,以致于噎得他直翻白眼,好不难受。
不过,许攸从中打岔倒是有些作用,使得袁绍渐渐收敛笑声,既而甚为不悦地愠声道:“汝有何事?”
“呃!在、、、在下并非有意惊扰主公雅兴,只是、、、只是大悲大喜最是伤身,是以”许攸支吾半天却也说不出所以然,以至于憋得满脸通红。生怕招致袁绍的责斥。
“吞吞吐吐的作甚,想说什么尽管道来!”看到许攸面红耳赤的窘态,袁绍脸上的愠色顿时散去大半。心情似乎很好,并未迁怒于许攸。
眼角余光瞥见袁绍没有发怒,许攸不由暗暗松一口气,随之抬头看看袁绍的脸色,又扭头看向面前一片漆黑之中的轰隆声,轻声道:“眼下地坑绝杀阵已经全面启动,我等眼前这一大片荒原都将下陷两丈。形成空前巨大的陷坑。只是我等距离战场甚远,根本不知道李贼和西凉战骑是否已经坠入陷坑,是以此刻欢庆却是有些、、、为时过早。”
说到这儿。许攸不由抬眼观察着袁绍的神色,见他神色无异后,接着说道:“而这还只是属下担忧的一个方面,除此之外。属下更担心如此巨大的陷坑会不会殃及我诸侯大军。不知我盟军在地坑塌陷之中伤亡如何?”
“嗯?”袁绍闻言后。神情错愕地沉吟一声,既而皱起眉头,脸色变得阴晴不定,眼神也随之闪烁飘忽。
“子远究竟想说什么?这里没有外人,子远不必忌讳太多,直言无妨。”
“多谢主公宽宥。”许攸闻言神情一动,绷得紧紧的心神不由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恭声道:“就眼前形势来看,试图夺取我军帅旗的西凉军必定是全军覆没。因为那里的火把此刻已经全部熄灭,想来应是敌军悉数坠入陷坑造成的。但是,我等并不能确定李贼就在其中,至少我等此前撤离战场时并未亲眼看到李贼现身。由此,属下怀疑落入陷坑的敌军很有可能是叛贼张燕帐下的黑山军和我军逃脱不及的一万余将士。与此同时,落入陷坑的应该还有主战场上撤往后阵的盟军将士和西凉战骑。
而属下最担心的事情,正是这些撤往后阵的盟军将士。要知道主战场上的盟军主要是吕布和刘备二人的兵马,而曹操率领的两万本部人马和张扬、孙策二人的三万余兵马,合计五万余大军则被主公派到左翼战场。因此,一旦撤退的盟军落入陷坑,那就意味着这些兵马大多是吕布和刘备二人的部曲。这样一来,如果盟军伤亡惨重,就等于是主公与吕布、刘备二人结下大仇,他二人焉能与我等善罢甘休?
须知吕布和刘备二人是眼下盟军各路人马中实力仅次于主公的强势诸侯,吕布从曹操手里夺得兖州,而刘备则是兵不血刃地尽得徐州六郡,此二人皆是实力颇强的诸侯,手中兵马都在十万上下,端是不可小觑。然而,现在一场地坑绝杀之下,主公在无形中便树敌于此二人。并且,兖州和徐州都与我冀州相邻,距离很近,如此便有两个敌对势力环伺左右,必然对我冀州随后的发展极为不利。不论我等攻取青州还是幽州,都必须时刻提防吕布和刘备趁机偷袭,可谓是处处掣肘,始终牵制着我军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一切正如属下所言,那我冀州的处境将极其被动,几乎完全处于群贼环伺当中。东北面是幽州公孙瓒,东南面是徐州刘备,正南是兖州吕布,北面并州和西面司隶眼下还都处在李利的西凉军兵锋之下。”
陈述利害关系时,许攸显得忧心忡忡,不知不觉中已然无暇顾及袁绍的脸色。稍稍停顿之后,但见他满脸忧虑地叹息道:“强敌环伺,其实并不可怕,毕竟只要我等实力足够强大,即便是树敌于天下所有诸侯,亦是不惧。然则,属下现在最为忧虑的是,此战之中我军伤亡太大,整整十万大军悉数参与决战,可此刻幸存下来的将士却只有我等这点人马,步骑加在一起也不满一万。尽管大营里和飞云渡以及河东二郡还有数万人马,但是我军最精锐的十万大军却在此战之中死伤殆尽,且多名战将战死沙场。岂不闻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则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是以,即使我等打赢了这一仗,往后的处境也不容乐观。若是战败,则大势去矣!”
“够了!善后事宜,待战后再议,尔等留在此处接应元皓,不得妄议战事!”厉声喝斥当中,袁绍打马回营,阴沉着脸悻悻离去。
第776章擦肩而过
“够了!善后事宜,待战后再议,尔等且在此接应元皓,不得妄议战事!”
厉声喝斥当中,袁绍阴沉着脸勒马转身,朝大营悻悻而去。
待袁绍策马走后,许攸回头看着他那意兴阑珊的背影,深感失望的摇头叹息。
叹息声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但话语中透漏出的深意却颇为耐人寻味。
“妄议战事么?事关十几万冀州军的生死存亡,岂是小事?眼下战事已是迫在眉睫,此时不议,又待何时?袁本初啊袁本初,挖掘如此巨大的地坑,动静如此之大,我许攸此前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你这般一意孤行,早晚必将葬送掉整个冀州,甚至还会拖累我许攸陪你殉葬啊!”
正当许攸低声自语之际,身旁却突然传了一个声音:“主公此举有伤天和,甚为不祥啊!”
“呃!”许攸闻声惊愕,瞬间回身寻声看去,却见说话之人竟是“荀氏八龙”之一的荀谌。
“原来是文若兄啊!方才主公有令,命我等不得妄议战事,不知文若为何对其置若罔闻呢?”
荀谌,字文若,现为袁绍帐下谋主,决战之初留守大营,半个时辰前袁绍回营时,其率领数千将领出营迎接。荀谌出身颍川世家,乃荀彧之弟,家中排行老四,荀彧是他的长兄。
听到许攸的话后,荀谌微微摇头:“子远何必明知故问?不瞒子远,你刚才那番话句句在理。我深有同感,却苦于不敢对主公谏言。而子远之忧虑也正是我此刻心中所想,眼下形势紧迫。是该慎重考虑我冀州前途命运的时候了。只可惜主公此时仍旧沉浸在喜悦当中,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忠言逆耳啊!”
说完话后,荀谌神情甚为黯淡,与许攸一样满脸愁容,似是同样不看好眼前的战事,对冀州的将来很是担忧。
眼见荀谌和自己同病相怜。对时局的看法竟然不谋而合,许攸顿时放下戒备,暗中松了一口气。紧张的心神不由松弛下来。
“友若所言甚是。主公太过看重眼前的地陷阵,以为凭此便可将李利及其麾下的西凉铁骑一网打尽,彻底覆灭殆尽,从此便除掉一心腹巨患。岂不知此法有违天理。为世人所不容。实属舍本逐末之举,殊为不智。”
语气稍顿,许攸再次将目光投向惨叫声连连的地坑,忧心忡忡地低吟道:“主公私下调集数万大军,连续挖掘四月有余,方有眼前这般巨大的地坑。可这么大的事情,我等在今夜之前却浑然不知,而提前知晓此事之人仅有田丰、郭图和二公子袁熙三人。主公如此作为。岂不令我等寒心!”
“啊?”荀谌闻言惊诧,急声问道:“子远言外之意莫不是说此计乃田元皓所献?元皓素来刚正耿直。为何此番却犯了糊涂,向主公进献这等伤天害理的下下之策啊?”
“这??”许攸闻言后,神色微变,眼睛咕噜转了几圈后,终是决定实言相告,以免荀谌误以为地陷之计出自田丰之口。
“文若莫要误会,此策并非田丰所献。我之前也以为这是田丰小人所为,直到刚才撤退途中方知此计原是出自二公子袁熙之口,想来这般恶毒的计策必是郭图的谋划。只不过他位卑言轻,是以便借二公子之口向主公献计,却不料此计正中主公下怀,几乎是一拍即合,而后便悄然进行。据说整个挖掘行动都是二公子全权负责,抽调的六万兵士也全是高干、淳于琼和蒋奇等嫡系将领帐下的兵马,因此才会将此事瞒得死死的,以致于我等始终毫无察觉。”
荀谌闻言后,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说话,可他的眼角余光却在二十步开外的袁熙和郭图二人身上徘徊,眼神极其冷厉,其间还夹杂着浓烈的怨恨。
良久后,他低声叹道:“如此说来,元皓此次又被郭图小人给利用了,甘愿留在阵前替主公断后,其实就是代人受过,送死而已!”
许攸点头道:“确实如此。田丰历来正直不阿,且遇到主公之前一直不得重用,郁郁不得志,而主公却待他甚厚,依为臂膀。自此,田丰便对主公常怀感激之心,视为知遇之恩,忠心耿耿。而此次主公将地陷绝杀阵之事提前告知于他,其目的便是想让他主导绝杀阵;毕竟他素来沉稳持重,但凡经手的军政事务从未出现过差错。是以,主公才会将此事托付于他,不承想他居然答应了,而且还在关键时刻主动请缨留守阵前坚守到最后一刻。”
说到这儿,许攸深有感触地感慨道:“尽管我许攸与田丰一直不和,以往只要是他提出的建议,我必然矢口反对。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田丰虽有些顽固迂腐,却是个极其难得的老成持重的能臣,在处理政务和农事方面,我不如他;可若是论及战略眼光和随军征战,他远不如我。
此外还有一点我甘拜下风,那就是他可以不顾一切地替主公去死,而我许攸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置自身生死于不顾。所以,扪心自问,我不如田丰。可他此次就这么葬身在地坑之中,实在是不值得。要知道,如果他不答应主公的要求,那么留在阵前坚守并发动大阵之人就会是郭图,亦或是二公子袁熙。”
荀谌闻言后,心中极为沉重,脸色阴沉如乌云,眼神冰冷得耍剖且袢硕梢话恪
在袁绍帐下的众多谋士中,荀谌和田丰是至交好友,当初袁绍自领冀州牧时,就是他向袁绍举荐了好友田丰。多年以来,两人之间或许也有分歧,但友情恒久。始终不曾改变分毫。与此同时,在冀州军中荀谌真正能看上眼的谋士,仅有两人。其一便是田丰,其二就是眼前的许攸。只可惜他与许攸性格不合,并且在他眼里,许攸虽然颇有才华,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势利之徒。故而,他和许攸之间除了将军府议事之外,平日里互不往来。仅仅是泛泛之交而已。然而,今日突遭剧变之下,两人却意外聚在一起。颇有些同气连枝,共度时艰的味道。
沉默半晌后,荀谌举目眺望着夜空下的地陷阵,幽幽说道:“但愿元皓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否则荀某绝不与郭图小人为伍,他日必为元皓报仇!”
“啊!”许攸闻声错愕,双眸不由闪烁一下,既而低声劝告道:“文若兄慎言,万一被他人听到,必生事端。”
荀谌扭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攸,轻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刚刚子远似是对主公甚是失望,待他日冀州危亡之际。想必子远已经替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许攸闻声色变,眼神狐疑地注视着荀谌。疑声道:“文若兄何出此言?难道你适才偷听我说话了?”
“子远勿惊。而今我冀州正处于兴衰存亡的关键时刻,你我二人自当尽心竭力辅佐主公,断然不会心怀二志。但是,若是局势急转直下,说不得我等便要另谋出路了。不知子远以为然否?”荀谌直接挑明立场,直言不讳的说道。
许攸惊疑不定地看着荀谌,却见他神色坦然,目光坚定,不似作伪,亦非投机耍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