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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辞又敲了一下门。家丁一脸不耐烦的伸头出来，看到眼前的一枚银子后，又露出了笑脸，打开了点门。
“早上是不是来了个女人？”
“是的。”
“你就帮我喊她出来一下。”
“这怕不好吧。她是我们的夫人。”
柳辞又递了个银子过去。
“好吧，你等着。”
他又等了一会儿，家丁出来回话说：“夫人说她不想见你，叫你回去，说喊你告诉沁儿都别来找她。”
“这样，你帮我传个话，说我明天中午在赋春楼等她。”
“行，那你慢走了。”
柳辞回到大道上，心里还是涌出了一种失落感。他猜到她会来陆府，却没想到她会不肯见他。他还记得就是在这个地方她捂着脸哭泣，然后又勉强的笑着说是最后一次为那个人哭。
这一次，不知道她会不会又哭了。
吏部的下属最近有些心慌了。平时对公务一点也不热衷的王庆涵这几天突然就勤奋起来了。他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看见他翻了很久以前的文书资料，像在找什么东西。一向和他关系好的陆尚文也在忙，忙什么他们也不清楚。不过，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还是大事。
相比之下他们很羡慕户部的同僚。今年风调雨顺的，全国上下不愁吃不愁穿的，边境也很稳定。他们就想啊，怪不得卫大人越来越丰神俊朗了。
更可气的是，这卫大人隔三五天就要来吏部打一趟，也不做什么，就是和王庆涵闲聊几句。每次他们都可以看见侍郎大人待卫劲松走后自个悄悄抹汗。
他们又想啊，自从奕王回来了，满朝文武的神经都绷紧了似地，一个个都生怕惹是生非。
哎，这年头百姓过好了，当个官又不好受，想来又是一阵阵唉声叹气。
王庆涵翻开召祥六年的一本文书，在中间的很小一段文字中找到了关于兵部侍郎陆从贞的记录。他抬头看了一眼陆尚文，什么话都没说，轻轻把册子关上，放在袖口里。
当他把写着小楷的绢布还有文书一起放在安王面前时。安王倒是笑了，说 ：“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他？”
“王爷，他是陆从贞的儿子。”是你亲手除掉的人的儿子。
“我那时年轻，错杀了一个好官，对他也很愧疚。”
“但是他并不知道王爷你是无意的啊。”
“他知道，我已经告诉过他。”
王庆涵拿起绢布又说：“这上面说他与司徒战有勾结。我认为是真的。”
安王接过来细看，他拧起长眉，脸色沉了下来，问他：“你查过了？”
“查过了，但什么也没查到。我以为凭这两样东西已足以证明他对王爷你不忠。”
“庆涵，陆尚文对我一直忠心耿耿，他也替我办成了许多事。”
“我也知道，王爷，你还是对他防范一点吧。我想这回儿司徒战的事情不能交到他手上来办。你看我才追查了一点事，司徒战就请病假，一定是打草惊蛇了。”
安王沉思了片刻对王庆涵说：“你去试探一下卫劲松的反应，看他怎么说。”
“我就怕他会选择明哲保身。”王庆涵一听到卫劲松的名字就头疼。
“呵，卫一疏也许会独善其身，可卫劲松不会，他们父子本质上一点也不像。”安王笑着拍他的肩膀，回到桌前把东西都还给王庆涵。
“那我就回去了。”王庆涵往门边走，又回过头说，“王爷，陆尚文……”
“你不用管这事了。我自会处理。”
王庆涵从安王府出来还是倍感不安。什么事情一连上了司徒战都会让他小心翼翼。那个老狐狸的狡猾是出了名的，现在的朝堂上还没人与他抗衡得了。卫一疏一辞官，他更是走路都生起了风，比螃蟹还要更胜一筹。
糟糕，他的头又痛了。王庆涵骑上自己的马，苦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说：“给爷我走稳点。”
马驮着他走过几条街，到了卫府。竟然还是大门紧闭的。王庆涵下马上前去敲门，连敲了几下都没人来理会。他想自己回来的时候卫劲松也应该早走了的。他不见得比他还忙吧。王庆涵又耐着性子敲门。
“诶？卫府的家丁是这么当的？大白天的把门关得死死的，还不给本官开门！”王庆涵气得拿脚踢了一下大门。
“你要是再不开门，本官就把你扔到护城河里去！”王庆涵使出了威胁的手段。可门还是纹丝不动的。
料想是那小子吩咐了的。王庆涵一想到就气得要命，平时还来故意来拉拢，现在居然门都不给开。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打算上马打道回府，又不甘心的回身走到门口处说：“开门，本官给你五两银子。”
“十两？”王庆涵又加了一倍。
“好吧，你不让我进去至少告诉我你家大人在哪里吧。”
门忽然打开了个小缝，来人伸出半个身子笑眯了眼对王庆涵说：“十两，我只能告诉你大人在哪。”
王庆涵努力控制住脾气，说：“好，你说。”
“大人现在每晚都要上荷田坞去。”
“哦？”这会儿王庆涵笑眯了眼。然后他转身就走。
“大人，银子！”家丁急忙喊住他。
“你是真想让我给你扔河里去？”王庆涵跨上马居高临下的不屑道。
家丁缩回了脖子，抖了一下飞快的关上了门。可他是被扯进去的。扯他的人正是卫劲松。
“大人，这下我可把王大人得罪了，你可要护我啊。”家丁皱起一张脸。
“他才没闲工夫理会你。”卫劲松解开朝服衣襟的扣子。
“刚才明明都可以不开门的，您干嘛喊我开门啊。”家丁还是一脸心有余悸。
“为了你家大人我可以耳根清净。”
卫劲松往前厅走去，老管家拿着一个小木筒递上来，说：“公子，老爷让飞穹送来了一封信。”
他不急不忙的接过，再慢慢打开，瞧了几眼，喃喃自语：“离这么远他都知道了。”
卫一疏知道他在查从前的事了，他不会赞同的。对于司徒战，卫一疏一向都是互不相犯的。卫劲松要想动司徒战，卫家都不会同意的。所以他在信上落下了两个字——卫家。他是让他想想他们的家族。
天下太平，没几个人愿意破坏这表面的安详。
卫一疏第一次如此直白且残忍的想斩断儿子的一切念想。甚至可以说这非常暴力，不给他何种理由反驳。压上整个卫家来让他收手。
管家发现卫劲松的脸很凝重，像是要做什么重大的决策。他看他攥紧了信纸，然后又打开纸张在桌上摊平。老管家看着上面两个字是老爷的字迹，他很熟悉，而那两个字他也是当做生命一样在乎着。
“拿笔来。”卫劲松淡淡的开口。
管家拿来砚台和毛笔放在桌上。卫劲松亲自磨墨，提笔点了一下就在纸的背面写下两个字——天下。
他晾干了墨，又把信放回木筒封号交给一旁出神的管家。
“别想了。他知道的。”卫劲松站起来，想排出胸腔中压抑的气体。
“还是给老爷寄回去？”
“嗯，就让飞穹带回去。”
老管家拿着木筒心里是一阵悲凉。他看出来了公子把天下写在卫家后面说明他要放弃卫家而选择天下。其实整个卫家最宝贵的就是卫劲松了。这点恐怕公子也没有想到吧。
他走到外面对着站在瓦片上的招呼了一声。飞穹扇起强健的翅膀飞下来落在他手臂上，他把木筒再次绑在它的左腿上，举了一下胳膊，飞穹腾空而起。卫劲松也走出来仰望它，见它盘旋了几次就朝南边飞去了。
“飞穹多大了？”
“今年应该十九岁。”
“你们都老了。”
“是的。公子，老爷夫人也老了。”
卫劲松静静地看住他年迈的管家，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带有一点湿润。他对着这样一点残余的期待，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话说王庆涵真以为卫劲松上青楼找乐子去了，就骑着他的马直奔荷田坞。他交进门费时多看了两眼柜台的姑娘，发觉荷田坞的女人真是越来越出色了。
等他真到里面找人时，他根本没心思看姑娘了。转了几圈，卫劲松没见到，倒是逮到几个手下的官员。这也没什么，笑一笑当做没看到。他当做没看到可其他人不这样想。于是几个人一起上前把他拖进了包厢起哄着非要王庆涵喝上几杯。王庆涵当然不会任他们灌，也是象征着喝了几杯。几人见他喝了也就放心了，他要走也就不拦了。
王庆涵从围攻中出来正巧碰见头牌施施然的下楼了。
她穿了一见紫色的长裙，将她整个人衬得清贵非常。他近看她有种莫名的惋惜，她一点都不适合青楼。
蓂瑞一眼就看见王庆涵正望着她。她毫不迟疑的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笑了。
“先生可否同蓂瑞一赏明月？”
王庆涵下意识的拒绝，说：“我是来找个人的。”
“哦，说不定先生找的人在蓂瑞那里呢。”蓂瑞牵起他的玉佩拉了拉。
这一拉王庆涵哪里招架得住，神魂颠倒的跟了她上楼去了。
本来蓂瑞一出现在二楼就引起了骚动，他们害怕荷田坞的保卫不敢乱来只有眼睁睁的看着美女挑了个男人共度春宵。
王庆涵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地方脑子才清晰，在蓂瑞背后问：“姑娘看见卫劲松了没有。”
“卫劲松？就是那个年轻的卫大人？”
“你不认识他？我上次还看见你们……”
“不认识的。我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认识卫大人。”
王庆涵不相信她说的话，还是安然的跟着她去了房间。一进门，就是阵阵扑鼻而来的异香，让人忍不住舒服的眯上了眼睛。
王庆涵还是第一次进头牌的房间。虽然对美人心存怀疑，他倒不会煞风景用吏部的手段拷问人。
蓂瑞叫人给他上了茶，就让人关上门。
“姑娘关上了门，我们还怎么赏月？”
“开窗啊。”蓂瑞笑着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入眼的就是明月当空的夜景。
“是在下愚钝。”王庆涵笑着端起茶。
“先生喝的这茶是贺将军的最爱。”
王庆涵听了她这话差点被呛到。贺鸣释被派往平夷操练兵马。他都快把他忘了，突然听人提起还真陌生。这平夷离着也有两三天的行程，贺鸣释怕不会经常来此。他看向蓂瑞，这姑娘莞尔一笑似乎看透了他的疑惑，自然而然的说：“贺将军以前最喜欢听凤嫣弹琴了。”
☆、第十五章
“是吗？那凤嫣姑娘真的很受欢迎啊。”王庆涵笑了几声，说，“到底是谁赎了她呢？”
蓂瑞走到里面拿出了一根香点上把那即将燃尽的换下来。这才慢慢的说：“这我不便告诉先生，因为这人也许还是先生的熟人。”
“姑娘但说无妨，这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是陆大人。”蓂瑞回到桌旁。
“原来是他，我还没看出来这小子是个多情种啊！”“可不是嘛。”
两人相视而笑，不再提此事，一起品了茶，赏了月，王庆涵就告辞了。
王庆涵一走出荷田坞，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在荷田坞赎个普通□都贵得吓人，何况是头牌。陆尚文一个尚书能有几个钱赎人？他越想越是觉得他不简单。这么一搅，他顿时没了去找卫劲松的兴致。只想着把陆尚文是黑是白弄个清楚。
蓂瑞又把香熄了，走到里面把床帘拉开束好，坐在床沿看着躺着的人。
他正把手放在脑后支着，眼半眯似乎在想事情。
静默了会儿，蓂瑞终于忍不住问他：“凤嫣是你指使的？”
床上的人看了她一眼，起身坐起来，靠着枕头说：“又是又不是。”
“什么意思？”蓂瑞皱眉。
“她自愿的，懂吗？”封奕冷笑，完全睁开凤眼，然后说，“她也是个多情种。”
“你为何不找告诉我？”
“告诉了你，还有那么悲惨吗？”
封奕下了床榻，俯身在床上捻起几根发丝，对蓂瑞说：“最近头发掉得真多。”
“我希望你放过她。”蓂瑞拉住他的袖子，求他。
“她要是把任务完成了，我可以随便她。”
封奕拉住蓂瑞的手腕，左手抚顺她的头发。蓂瑞在他温柔的掌心有种想哭的感觉。她一面告诉自己他是她的亲人，一面又无法忍受他的残忍，这很折磨。
等她情绪稍微平静点，封奕拿出一张名单给她。
“这些不都是我们……”
“这些都是叛徒。你知道，自我离开灵京以后，他瓦解了我大部分势力。我们现在依然处于下风。如果不把这些人招笼回来，不可能和他抗衡得了。”
“可是他们是叛徒，这样的人，我们能信吗？”
“叛徒有时比忠臣更好用，因为你可以不用顾忌他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