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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不给韩非犹豫的机会,抬手便道:“韩子请。”
正巧,韩非也想要面见秦王,见一见那要攻打他们韩国的人!究竟是如何模样!
韩非冷着脸一挥袖袍,大步跨门而出。
徐福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悠然跟了上去。李斯笑道:“我这师兄,脾气还是未曾改变,要他为秦出力,恐是不行的。”
徐福没说话。
李斯又补上一句,笑道:“我可不是嫉妒我这师兄的才华,故意抹黑他的。他脾气孤傲耿直,比起他那一身才华,他更看重韩国。”
“若真留不住人,留住书也是不错的。”徐福说罢,便加快了步伐。
李斯顿了顿,随即笑道:“原来徐典事也是个通透人。”
其实徐福这话说得都有些冷血了,不过他早就跟嬴政站一块儿了,自然是以嬴政的利益为先。韩非固然难得,但若他真与秦国死磕到底,那就留着他那几本书,倒也不错了。
徐福才不会说,前两日嬴政翻阅韩非著作之后,激动道:“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呵呵……
徐福心里有点淡淡的不痛快。
……
嬴政不知徐福去做什么了,但当日下午,便听有人来报,韩非求见。
嬴政虽然惜重韩非之才,但他更清楚韩非是个什么身份,所以韩非到了秦国,他给足了礼遇,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比起韩非在韩国受到的待遇都要好上多倍。但他却迟迟不见韩非,就是想要磋磨两分他的傲气。起码让他不要一见秦王,便十分抵抗,甚至是心中坏有怒气。
如今才没几日,韩非便忍不住了?
嬴政命人去将韩非带进来。
过了会儿,见先进来的却并非韩非,而是徐福和李斯,嬴政就知道韩非为何来得这样早了。
“赐座。”嬴政面色冷凝,淡淡出声道。
韩非直视了一眼嬴政,最后被他的威严所压迫,不得不将目光收了回来。韩非暗自心惊,历任秦王皆好战,何况这一任秦王如此英武!若是稍有不慎,恐怕韩国便真的要毁在他手中了。
三人落座。
韩非始终不明徐福是个什么身份,于是朝徐福看了过来。
徐福回了他一个冷淡的目光,韩非察觉到其中气势压迫,不得不又将目光撤了回去。他心中对于徐福身份的猜测瞬间就五花八门了起来。
嬴政见韩非久久望着徐福的方向,也不挪开眼,顿时便沉了沉脸色,道:“寡人欣赏韩子大才,如今韩子到了秦国,寡人便有一问,韩子可愿留在秦国,在秦国施展你的抱负?”
嬴政十分大方,到了他这里来的,凡是有真本事的,对统一大业有助力相当大的助力的,他都不会吝啬。
如李斯,一来便升为长史,长史是何身份?居于秦国政治枢纽中心的位置。
而尉缭,他虽不喜尉缭,但尉缭确有本事,他便封尉缭做了国尉。国尉是何身份?军方最高行政长官。
如今摆在韩非面前的有一条光明大道,端看他选不选了。
嬴政头脑十分清醒,若是韩非不选,他就只有将韩非扣死在秦国了。
李斯暗暗摇头。
韩非刚要张嘴,徐福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韩子可否借我观一物?”
“什么?”韩非怔了怔。
徐福耐心地等着。
“何物?”韩非追问道。
徐福脸上难得浮现点儿寡淡的笑意,“借韩子的脸和手一观。”
第89章
咋见一美人在跟前,说要瞧你的脸,瞧你的手……
若是二人长相对调一番,那就是活脱脱的一出调戏美人了。
韩非脸上微微燥热,皱起眉来,“这、这是何意?”
徐福从位置上起身,走到了韩非的跟前,他微微躬身,伸手执起韩非的手腕。
嬴政瞧见这一幕,脸色腾地就黑了。
徐福实在太随心所欲了些!
不止是嬴政,韩非此时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身体僵了僵,呆坐在那里,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他哪里见过徐福这样,说要看手就真去看他手的?
徐福将韩非的手掌翻转过来。
骨肉匀亭的一双手,手指算不得多么长,但却显得十分好看。
也算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了。
徐福直接略过十字纹、星纹不看,韩非手上的岛纹十分明晰,掌纹明晰的人,要么是大福,要么便是大祸。岛纹附近细纹过多,辨不清具体走向的,则说明此人多路途多坎坷,更甚至多病灾。
乍一看,韩非这双手生得可真是好。其掌心食指根部、中指根部、小指根部微微隆起,即木星丘、土星丘、水星丘、第一火星丘丰厚,分别代表了人的上进、思考、诚信、聪慧、勇气等方面。这么多美好的特质集于一身,韩非这双手生得能不好吗?
……不过细看就不然了。
徐福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韩非的生命线上。
韩非掌纹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这根线上。
生命线是他人生命格组成的一大部分,看相绝不能忽视的一点。它虽然不一定能看出你近期内的祸福吉凶,但却能看出你寿命的长短,一生多病还是无灾?
生命线又称地纹,原本应是从食指下方,沿着金星丘,即拇指根部隆起的位置环绕大拇指。但韩非的却是刚到掌心的位置,就生生被掐断了,中间出现一截断层,然后才有微弱的一点,蔓延向大拇指的方向,再往后便连纹路都没了。
这岂止是有大灾啊!
这是连命都要丢啊!
徐福觉得,搞不好就是等会儿韩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惹怒了嬴政,他就直接被剁了,或者更残忍一点,死得跟嫪毐一个模样。
徐福看着韩非的目光登时就变了。
韩非日后可得多谢自己救他一命啊……
“怎、怎了?”原本镇定自若的韩非被他这么一瞧,还有些局促不安了,他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手掌,徐福顺着放开,韩非立刻便将手掌藏在了袖底。
而此时韩非发现不仅这徐典事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怪异,就连李斯和秦王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韩非掐了掐掌心,更好奇这徐典事究竟是做什么的。
徐福抬眼匆匆从韩非脸上扫过。
或许是韩非心中一直藏着国家的安危,所以休息也没能休息好,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泛白,眼圈青黑,显得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太好。一般的江湖术士,看见他这副模样,定然开口直接断言他,将有霉运。
这也不是没有依据的,气色不好,定是由心而起。心中藏着事,才会难以安眠。而能为自己带来忧虑的事,那不是祸事?又是什么?
所以才有人说,学会心理学和半吊子医术,你也就能给人算个命看个相了。
韩非的五官生得平平无奇,但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而且他浑身气质温醇,一看便知是满腹才识的人物。这样的人,面相受影响,应当也是有着一个好命格的。但他脸上也有一大败笔。
李信生了一双鹰眼,得徐福一声“美目”的称赞。
而韩非却生了一双象眼。
象眼细长清秀,瞳仁部分极少,常给人以和气之感,曾有言:上下波纹秀气多,波长眼细均仁和。便指生有象眼之人,一生和气顺遂。而其中有部分人,擅长算计,天生聪慧,为人十分理性。韩非便属于这部分人。他生而聪慧,又富有理性。他一双眼眸,原本应是坚定清明的。但染上几分浊气的象眼,就失去原本的美好寓意了。
原本应当一团和气的人失去了和气。
原本理智的人,却因为家国而失去了理智。
再有聪慧又如何?
没有这份和气去中和,象眼就从吉便变成祸了。
他一旦在嬴政跟前失言一二,那祸不就跟着来了吗?
人的命格就是这样奇妙,心境的不同,便会造成面上显示的不同,因而也能观到你之后会有祸还是有福。说人的命格由天命来主宰,但算命其实就是从另一方面证明,人的命运很大一部分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不知道韩非能把握得住自己的生机吗?
“韩子好相貌,也生了一双好手。”徐福收回目光,开口先称赞。先扬后抑,这是忽悠的基本方法嘛。
嬴政看着韩非的目光顿时更为锐利了。
他若是知道,这番话当初徐福早就对李信说过了,那嬴政肯定更是醋意大发了。
韩非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徐福看向他的目光似乎都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这……这徐典事究竟是要做什么?
徐福不知韩非的思维已经跑偏了,他直起身子,立于殿中,道:“不过可惜了……”
韩非一顿,“可、可惜什、么?”顿时什么旖旎的味道都飞走了。
“韩子的眼睛生得不好。”
韩非呆了呆,这徐典事是说他瞎了眼?看错了韩王?
“韩子可还记得自己的初心?”徐福突然问道。
这是哪儿跟哪儿?李斯都懵了懵,没明白徐福所说的话前后有何联系,不过他和嬴政都对徐福有着绝对的信任,所以哪怕心中疑惑,也没有出声插一句话。
韩非不解,但出于礼貌,还是答道:“韩非所、所学,自、自是为了还于、天、天下,造、造福百姓。”
还有句话他没说,但徐福心中也清楚。凡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肯定都想要一展抱负,只有报复得到施展,才能谈还于天下,造福百姓。
而现在韩非连个施展抱负的去处也无。
韩非看着徐福的目光闪了闪,难道这徐典事就是想要借此说服他留在秦国,为秦国出力?
韩非心道,徐典事实在太天真了。他若是会动摇,早便动摇了,也不会甘愿留在韩国,埋头著书,也从未想过要到他国去。
徐福摇头,口气并无叹惋,但却十分漠然,那种漠然,就像是带着几分轻蔑的味道,瞧不起如今韩非的所做所为一般。
这样的目光刺痛了韩非。
“原来韩子未曾忘却初心,那韩子为何变成了这幅模样?”
“什么、什么模、模样?”
“自私。”
闻言韩非自然色变,当即怒道:“韩非何处、自、自私?”
“韩子目光已经不如过去澄澈了,韩子的双眼染上了浊气,那是私欲的浊气。韩国国弱,国君不道,国力日益衰弱,韩国百姓何谈未来?而韩子眼中有的也不是韩国,韩子眼中只有韩国的王室!只有那韩王!韩子一时自私,才与韩王合谋,将郑国送到我大秦来!如今韩子可还敢照照镜子!瞧一瞧你那双眼,变得如何的浑浊不堪!”
其实徐福是真的在瞎扯。
人的目光哪里是那样好分辨的,他是辨认目光极为老练了,韩非就算这个时候去找面镜子来,也什么都看不见啊。更何况这个时代的镜子,能看清脸上的五官就已经不错了。
韩非空有一颗能言善辩的心,他的嘴却是丝毫不给面子。
韩非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满腔的话要说,最后却只化为了干巴巴的一句,“你、胡说。”
徐福点到即止,韩非是聪明人,他自己会思考,说多了,他反倒认为这是秦国为了留住他的手段。
“韩子的手也有些问题。”徐福陡然转了话茬。
韩非面带薄怒之色,不再搭理徐福。
李斯此时就出声,接了徐福的话茬,“徐典事不是说我这师兄有一双好手吗?如何又有问题了?”
徐福看着韩非的目光依旧是漠然的,他淡淡道:“因为这双手告诉我,韩子命不久矣。”那目光和语气,甚至还带着两分怜悯。
这话可比刚才的话分量更重了。
韩非脸色大变,“徐、徐典事不喜我,又何、必咒我死?”
就连李斯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忙道:“请徐典事细细道来,我师兄为何命不久矣?”
见李斯信了徐福的话,韩非脸上怒色更甚,还隐隐瞪了李斯一眼。他看向嬴政,道:“秦、秦王,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嬴政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既然徐福已经开口了,他就要顺着徐福往下走。
见嬴政也神色漠然,韩非心中更为憋闷,对秦国的憎恶哪里是一两句话能概括的?
“他人有言,难道不应是仔细聆听,才算有礼有节吗?韩子怎的这样便怒了?我所言并非虚言。”徐福一指韩非藏在袖中的手,“韩子抬手看,那掌心之上,有一纹路,主宰人的寿命灾病,韩子那条纹路都断了,这可不仅仅是灾病了,这是要丢命了。”
徐福的话说完,韩非便立即抬起了手掌,不止是他,就连李斯也不自觉地抬起手掌来瞧了瞧。
嬴政倒是忍住了看手掌的欲望,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手掌还能看出人的寿命。实在玄妙!
韩非看了一眼,心中便惊了惊。
掌纹断裂,实在不是吉兆!
但韩非很快镇静下来,反问徐福:“徐典事随口、随口、之言,我、如何信?”
徐福真想告诉他,你不仅生命线长得那样烂,你的事业线婚姻线也很烂啊!
空有一双好手,那样好的底子,却生生受性格所影响,岛纹便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导致他的人生发生了变化。
不过这也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