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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胡亥不知何时从殿外跑了进来,没一会儿就将扶苏给拉走了。
徐福松了口气,自己坐在桌案前,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上辈子他都记住了什么高科技的东西,至少要能帮得上嬴政的东西。
想着想着徐福便睡着了,第二日醒来后,便听寝宫中的宫人说起了公子远,徐福洗漱过后,一边用早饭,一边将他们叫到跟前来,问:“那公子远怎么了?”
“他不愿住在那院子里,半夜里便不管不顾地想要翻墙出去。谁知道……从墙上摔下来了,他平日在院子里就没少折腾,掉下来之后,有人听见响动也没过去瞧,直到白日里了,这才请了侍医过去,听侍医说,下半身怕是……怕是说不好要没知觉的……”
那不就是要瘫了吗?
徐福原本想去瞧一眼的,但是想一想公子远的嘴脸,他也就歇了心思。
徐福总觉得这事儿透着点诡异,不过公子远瘸了也好,至少不会在王宫中瞎折腾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可惜,公子远始终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请李侍医过去瞧瞧吧。”李侍医的医术算是想当不错的了,如果他都没法子,那公子远也只有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宫人点点头退了下去。
约莫过了小半月的时间,宫人才又对徐福汇报起了公子远的近况。
“李侍医说是治不好了。”宫人无奈道,“公子远知道自己伤了腿之后,便越发折腾,连伤也不好生养,药更是不肯吃,这般下去,别说是治好了,怕是还要落下病根,日后还会疼的。”
对这位公子远,徐福也只能说一句实在作死了,他摆摆手让宫人下去了,便不再过问。
好的机会送到公子远跟前去,但却被他自己作践了,怪得了谁呢?
徐福扔开手边的竹简,带上宫人往扶苏的偏殿去了。
徐福在王宫中,已经越来越如在自己家中一般了,他进进出出,甚至是不需要通报的,因而徐福走到偏殿外的时候,还凑巧听见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是嬴政在与扶苏说话。
“你越发大了,也越发聪慧了,做事手段比从前锋利了些……”
徐福的脚步声近了,嬴政的声音便立即顿住了,他转头来,看见了徐福,面上的表情顿时柔和了不少,哪里还有半分方才严父的味道。
扶苏也冲徐福笑了笑。
徐福还想着方才嬴政对扶苏说的话呢。扶苏做事的手段也有锋利的时候?徐福看了看扶苏,终于确认这位扶苏公子和历史上的描述,相去甚远了。
徐福坐下来后,嬴政便继续与扶苏说话了。
“……年后你便跟随蒙恬……”
“等等。”徐福不得不出声打断了嬴政的声音,“扶苏要跟着蒙恬?扶苏跟去能做什么?”
“扶苏年纪不小了,自然该跟着多瞧一瞧秦国是什么模样,跟着蒙恬再好不过。”嬴政对蒙家兄弟有着绝对的信任,更何况蒙武还曾经教导过扶苏。
徐福也知道扶苏整日留在宫中,是难以学到更多东西的。但是如今扶苏的年纪,放在上辈子也就是个初中一年级的程度啊。就他这样,便要跟着在外四处奔走,学习为君之道了?
作为扶苏的前任老师,现任父亲,徐福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内疚,他好像在扶苏的成长过程中,也没插上什么手啊。扶苏太自立了,走到这一步来,已经是许多同龄人比不上的了。
嬴政已经坚定了要将儿子打发出去的念头,他选择了换个方式来说服徐福,“不久后,我们便要前往韩国,届时扶苏又要被留在宫中,我们不能总是将他一人留在宫中……”
徐福那颗冷硬的心,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软化了,扶苏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比当初高出不少了。他细细琢磨了一番嬴政的话,越想越觉得没错,这样对扶苏实在是太残忍了。他们身为家长,半点也不称职,这样下去,对扶苏的身心健康的确不好啊……
“嗯。”徐福低低地应了一声,“只是独身在外,诸事小心。”
扶苏脸上的笑容分外的真切,他伸手抓住徐福的袖子,低声问道:“父亲可是忧心扶苏的安危?”
“自然。”扶苏与他朝夕相处几年的功夫,徐福又不是当真冷血,自然是对扶苏有关爱之情的。
扶苏眼眸中情绪闪过,但很快又隐去了,他抓着徐福的袖子紧了紧,随后又迅速松开,低声道:“父亲勿要忧心,扶苏自会照顾好自己,倒是胡亥……”
嬴政不希望胡亥被养出什么野心来,自然不会让胡亥随他而去,他轻描淡写地道:“胡亥年幼,还是留在宫中由人照顾更好。”
扶苏迅速点头,“一切听父王的。”
徐福的脑子里浮现了胡亥那张小脸,吃吃喝喝就足矣。将他留在宫中倒也不错,多叫上人陪陪他便是。还是等胡亥再大一些,若是再出行便带上他。
经过这么多次的经验,徐福也知道他们容易引来麻烦,若是带上胡亥,实在反而成了拖累。
于是在自己偏殿里睡得像小猪一样的胡亥,压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留在了王宫。
转眼八月。
李信、桓齮皆归朝。
嬴政有意提拔李信,便令他率兵前往韩国接收献上的土地,之后嬴政再度将朝政抛给李斯等人,带上徐福,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
他们与李信的队伍同行,身边便只带了两三名侍从。
待他们上路后,便下起了连绵的小雨,天气闷热得令徐福觉得难以忍受。想起曾经的秦国大旱,恍若隔世般。他们途经一个小镇,李信带着军队在城外扎营,而徐福却是同嬴政到了镇上的客栈休息。
徐福总算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沐浴过后,徐福便同嬴政下楼用食物。
大厅中还有不少镇上的人在闲聊,他们说着当地的方言土话,徐福并不大能听懂,不过他总觉得隐约听见有人提起了他的名字。会有谁提起他的名字?徐福往那边扫了一眼。
趁着伙计上菜的时候,徐福便叫住了人,问他:“他们在说什么?”
那伙计见徐福长得极为俊美,身边的人也都像是大有来头的模样,说话更像是咸阳口音,哪里敢怠慢?当即便道:“嘿,这事儿怪的很,近来镇上到处都在说。当初是有个行商的人,到了镇上跟人闲聊时,说起那韩国的韩非。韩非你们知道吗?就是那个什么人称韩子的。不是早就死了吗?这个事儿还传回韩国去了,不就是因这事儿,将韩王吓得朝咱们王上献了地吗?”
那伙计得意地笑了笑,又赶紧将跑偏的话拉了回来。
“这个行商的人说……”伙计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些,“说韩非活啦!”
徐福面色冷凝,嬴政脸上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而他们身后的侍从却是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
徐福冷声道:“你且细细说一说。”
那伙计从没见过徐福这样好看的人,见徐福还在问自己,不由得脸颊红了红,低声道:“其实也就是那几句话啦,有人说韩非会活,是因为有人给他改了命。”
“改命?”
“是啊,而且据说这个改命的人,是如今秦国的驷车庶长……徐君房。”那伙计低声道。
这个时代都不能直呼人的名字,外面的人自然都是称徐福的“字”。
徐福心中重重地一跳,本能地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嬴政冷着脸让那伙计退下了。
伙计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离开了。
嬴政的面色极为难看,开口便带着一股凌厉的寒气,“有人故意为之。”
“不知会是谁……”徐福皱眉。按理来说,韩非还活着的确是个秘密,除了他们彼此知道,还有就是姚贾、李斯以及王宫中的人。秦王宫被嬴政掌握得有多么紧,徐福是知道的。这样的消息怎么会泄露出去呢?
嬴政冷声道:“就算知道背后是谁也无用了,这样的消息既然能被我们听见,那就不知道那个行商的人,都走过哪些地方,说给多少人听过了。”
徐福也立即明白了过来。
是谁说出去的并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消息传出后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可以给人改命,听上去多么的不可思议,但是徐福的声名在外,这还是当初嬴政蓄意推动起来的,不会有人认为徐福做不到。当改命这件事落在徐福的头上之后,众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但这背后实在令人细思极恐。
凡是不满于现在命运的,是不是都希望找徐福来改命呢?到了那时,他们可不管徐福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他们都会愿意来尝试一下。利益驱使人。曾经历史上的秦始皇,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还曾做出那么多糊涂的事,更遑逞其他人了。
为了活下来,为了改命,谁不想得到徐福呢?
徐福分明就是被捧到了风头浪尖上!
徐福渐渐不敢想下去了,他的脸色已经忍不住发白了。因为这样的原因变成香饽饽,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想到无数玛丽苏小说里常用的桥段,什么得XX便可以得天下,徐福便觉得一阵恶寒。他并不想让自己也变成这样的玛丽苏。
“别担忧,此事我会处理。”嬴政温声安抚他,同时还盖住了徐福的手背,传递给徐福温热的触感。
“嗯。”若是早知会这样,他便在身边多带上几个侍从了,如今他的安危还真不好说。实在难保不会碰上丧心病狂的人。
嬴政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低声道:“我会立即命人传信回去,令柏舟等人速速前来。”
徐福与他们打交道惯了,还是将他们带在身边更为安心。徐福松了一口气,饭也没如何吃,便匆匆和嬴政上楼去休息了。
到了第二日,徐福更是没了停留的心思,匆匆便与李信的队伍一同启程,继续赶路往韩国而去。
一路上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这点令徐福安心了不少。
只要无事发生就好。
历时一月,他们抵达了南阳。
此时正值九月,天气逐渐转凉。
他们进入了南阳治所的城池,城中百姓茫然地看着他们进城而来,倒是半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进城后,有一队人朝着徐福这边近了。
嬴政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人便是韩王了。”嬴政的话语中难免有点瞧不上的味道。韩王胆小,因韩非结巴而不用他,又短视地将郑国送给嬴政。也难怪嬴政瞧不上他。
徐福朝那个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竹青色华服的男子,由身边宫人扶着,缓缓朝这边走来。男子年过五十,看上去颇显老态,他的身体发福,脸上的皱纹又有些明显,实在很难从他的脸上,寻到半分韩非的影子。这几年的胆战心惊,让他看上去半分不像是一位君王。
韩王的目光在队伍中梭巡了一番,最后落在了嬴政和徐福的身上。
谁让他二人容貌气质都极为出众呢?韩王虽然胆小,但他还没蠢到眼拙的地步。他自是一眼就能瞧出徐福和嬴政不同。他主动走上前来,低声道:“迎接秦王。”
那姿态可谓是放到极低了。
“韩王不必如此。”嬴政冷淡地说了一句话,便不再开口了。
嬴政这样说,当然不是让韩王放宽心,你不要客气,你随便点儿就好。嬴政就是那么随口一说,韩王当然也就随口一听,他殷切地将人引进了治所府中。有韩王在此,南阳的大小官员,自是都服服帖帖的,该呈上的东西,都统统呈上了。
李信带兵接管了南阳,也就一个时辰后的事,整个南阳治所便已经掌控在李信手中了。
韩王将该交代的事交代之后,便立即离去了。与秦王多待一刻,他都感觉到分外的压抑,韩王连自己那个被留在咸阳的儿子,都忘记问了。反正只要韩国还在,他还活着就好了。他的儿子那么多,也不在乎那么一个。
韩王离去后,徐福同嬴政好生休息了一晚,到了第二日,嬴政便带着徐福骑马巡视城中,带着徐福去看,这个被献上来的地方。雄性都是乐于向伴侣展示自己有力健壮的一面的。嬴政当然很高兴,让徐福看见自己打下来的地盘,向他展示自己的本事。
徐福也很高兴。
不是谁都能和秦始皇并肩,视察被韩国献上的土地的。
他们将城里城外都走了一遍,韩国的百姓小心地仰望着他们,只觉得骑在马上的徐福,模样好看得不像是凡世间的人,还有人小心嘀咕,是不是神仙的。
甚至可以夸张地说,因为徐福的到来,才教他们对于接受秦国的入驻,变得容易多了。
脸好,当真是有特权的。
徐福的存在无形中削减了他们的紧张和抗拒。
李信如今在战争中越发表现出了他的悍勇一面,嬴政当然不舍得将李信留在此处,秦国开疆辟土还需要李信这样的将才呢。于是嬴政另外点了一人出来,那人也是嬴政手底下极为信任的人,曾经掌管咸阳治安,官拜内史,称内史腾。
嬴政将他任命为南郡郡守,之后便准备休整几日就回咸阳了。
如今外面关于徐福的传言越发夸张,嬴政已经不能完全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