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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出声将话题岔开了,“我与你说起,只是想与你商讨一点。”徐福清冷的声音总算唤回了嬴政些许的理智。
“什么?”
“谁给的公子嘉这样的胆量来戏耍我?”徐福冷声道:“若是他手中有强硬的依仗,就算王翦将军,蒙恬将军率军直攻,且战战告捷,畅通无阻地来到邯郸。说不定我也在那之前便出事了。”
嬴政面色一黑,“早知如此,寡人就该将那公子嘉杀了了事。什么谋为上?秦军悍勇,就算没有那公子嘉在赵国捣乱出力,秦军也迟早能拿下赵国!”
“如今已在邯郸,若是就此离去,岂不浪费?”徐福顿了顿,轻叹一口气,“只有让李牧早些死了。不知姚贾可在赵国?”
李牧一死,公子嘉必然慌乱,他想要的是个存活的赵国,而不是覆亡的赵国,倡后毁了他的一切,他定然会与倡后斗起来。
嬴政冷静些许,道:“公子嘉身上能有何依仗?”
“我听倡后说,他身边有一方士,名韩终。”
扶苏脸色剧变。
“怎么?”徐福并没有错过他脸上的表情,遂忍不住转头问道。
“父亲可是挺清楚了,那方士名为韩终?”扶苏嘴唇微微嚅动,声音颤抖着问了出来。
徐福和嬴政见他表现不对,都不由微微皱眉。
“不错,难道扶苏从前听闻过此人?”
扶苏收拾好了脸上的情绪,点了点头,道:“之前随蒙将军出行,听闻过此人的名头,韩终擅长预言和炼丹。此人神出鬼没,曾有人说,若天上有仙,那仙人便一定是他这般模样了。”
徐福闻言也并不觉得惊奇,毕竟后世的确就是这样看韩终的。只是他总觉得,扶苏的反应还是奇怪了一些。哪怕是知晓韩终很厉害,他也不至于露出刚才的反应吧?要知道扶苏平时很是稳重的。
“那扶苏还听闻了些什么?”
“别的……倒是没听说了,不过,从前六国君主听闻他的名声,多有将他召到宫中为自己炼丹的。”
听到这里,徐福忍不住笑了笑,“不知燕国请过他去没有。”燕王可是被自己的丹药坑得没边儿了,从此以后怕是见了丹药,便觉得怒火中烧吧?
扶苏瞥见徐福脸上的笑容,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摇了摇头。
“依你所见,公子嘉的依仗与韩终有关?”嬴政插声打断了二人。
徐福没点头,也没摇头,“在不清楚事实之前,所有人都会被我怀疑。”徐福又想到了自己在上党卜的那一卦。
强行以武力攻之,得不偿失。
反之若以谋略攻之,不费兵卒和物力,方才是幸事。
手边唾手可及的东西,就这样放弃?徐福还挺不甘心的。而且他的确私心是想为嬴政伐六国出一份力。
六国国君皆以为他是个香饽饽,以为轻易可以得他襄助。那他为何不利用好这一点,将他们坑得一塌糊涂呢?
就是……就是觊觎他美色的人,稍微多了那么一丁点。
“你决心继续留在邯郸?”嬴政低声问。
“起码要从公子嘉身上取得利息。”
嬴政不知利息为何物,但他知道徐福是不想就这样便宜了公子嘉。他沉默一会儿,道:“来人,传信与姚贾。”
徐福在心底暗叹一声。
李牧的死期,近在咫尺了。
“若公子嘉再请你去……”嬴政说到这里,脸色便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公子嘉眼下有求于我,不会动我半分。”
“那倡后呢?”嬴政脸上闪过厌恶之色。
“她也不能拿我如何。”徐福顿了顿,道:“倡后其实是个聪明女人,懂得分寸,知道利用手头的资本。”
嬴政的脸顿时拉得更长,“何处聪明了?若是当真聪明,她又怎会贪图姚贾送上的财物?”
徐福:“……你说得也是。”
嬴政这才觉得舒心了。
“寡人随你进宫。”
徐福:“那公子嘉说不准会吓尿裤子。”
嬴政面带嘲讽之色,“公子嘉这样的货色……”
徐福也轻叹一口气,“当初瞧着老实又可怜,又懂分寸知进退。”那时却独独没算到,人是会变的。回到赵国的公子嘉有了秦做依仗,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又怎么肯放手呢?如今都敢大着胆子与秦一博了,也不知他手中筹码,究竟是何物。
“早些休息。”
嬴政不为所动。
“不早些休息,阿政怎能陪我入宫呢?”徐福的语气顿时温柔了些。
胡亥忙拽了一把扶苏,“走了走了哥哥。”
刚才三人情绪都挺激动的,就胡亥一脸“我在吃瓜我很茫然”的表情。
扶苏吐出一口气,眉目间笼着淡淡的郁气,随着胡亥出去了。
徐福令伙计提水来,将门一关,便是一个热腾腾暖呼呼又香艳艳的鸳鸯浴了。
美人计嘛。
真好用!
徐福哪里知道,这番云雨过后,嬴政脑中将赵国王族屠尽的想法更为强烈了。阿福这般美好,寡人怎舍让他人觊觎半分?
胆敢染指他的人,那自是要剁头的!
嬴政合上眼,沉着脸缓缓睡去。
徐福一身疲累,迷迷糊糊睡熟之后,总觉得还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啊……
思绪和困意一起涌上来,徐福最终陷入了睡梦中。
之后几日公子嘉派人来请,徐福都一一拒绝了。他要让公子嘉意识到,从以前到现在,公子嘉在他跟前的位置,一直都是低一头的,公子嘉想要压在他的头上,那绝不可能!
如此折腾几日,那每日前来的内侍,脸色越发苦逼。而徐福吃吃喝喝睡一睡嬴政,面色都红润了不少。
胡亥和扶苏也将邯郸街头都逛熟了,扶苏与嬴政说起邯郸可如何攻的时候,胡亥就默默坐在一旁作痴傻状。
小日子好不舒坦。
但是徐福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又过了两日。
又有一人前来请他了,门一开,徐福朝外看去,却是换了个生面孔。那生面孔冲徐福殷切地笑了笑,瞧上去稳重老练许多,“奴婢乃是王后派来的。”
嬴政就站在徐福的身后,听见这句话,想也不想便将门板关上了。
那内侍被门板重重拍在了面颊上,鼻梁一酸,满眼冒泪,在门外断断续续地道:“先、先生……奴婢,奴婢是必须要将您请、请去的……呜……先生请……收拾一番,与、与奴婢前去吧……”
门内,嬴政换了身打扮,与柏舟,二人分立在徐福两侧。
只是嬴政身量比柏舟更高,气势也比柏舟更足,如何看都给人一种不对称的感觉。
徐福转过身为嬴政拢了拢身上的衣袍,嬴政面色稍霁,气势缓缓敛起,这才不显得那样怪异突兀了。
三人出了屋子。
徐福冷傲地一抬下巴,“带路。”
徐福表现得极为高傲,但那内侍也并不觉得惊奇,他恭请徐福上了马车。
扶苏和胡亥两个人眼巴巴地站在房间口,徐福一回头,感觉他们俩就跟留守儿童似的。于是冲他们安抚地笑了笑,嬴政见徐福笑了,快手一拉,就将徐福抱着带进了马车里。
那内侍张大了嘴。
这个随从,怎的这么怪异?
徐福被嬴政搂在怀中,总觉得腰间有些硌人,他伸手一摸,从嬴政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徐福挑眉,“你做什么?”
“若那倡后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便用这刀送她和赵王作伴。”
“……”徐福没想到嬴政也有这般霸道却又幼稚的时候。
徐福又往下摸了摸,又摸到个硌人的东西,“你还带了什么?”
嬴政却突然眯起了眼,声音沙哑,“……这是你昨夜用的刀。”
徐福:……
作者有话要说:
倡后与春平君通奸的确是历史上有的。
突然想起来,给大家注个音。
尉缭'wèi 撩'
姚贾'gǔ'
桓齮'huán yǐ'
羌瘣'qiāng huì'
第210章
入宫后,内侍直接带着他们三人到了倡后宫外等候,什么规矩也不讲。
嬴政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宫殿,他要瞧一瞧,那倡后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还能得徐福一句聪明的夸赞。
然而没一会儿内侍出来了,躬身笑道:“王后命奴婢领先生到太子迁的宫中去。”
就这样直接去见太子迁?倡后却不出现?徐福猜测,或许此时……春平君正在她的寝宫中吧。
“走吧。”徐福淡定转身。
那内侍引着他们往另一座宫殿而去。远远的便能见宫殿外的守卫和宫人,气派十足。
倡后跟前的内侍,宫中的人都是眼熟的,见内侍领着几个人上前来了,门口的守卫也只问上了两三句,然后便将人放进去了。
要说这宫殿,修得的确漂亮,只是若要比大气,便远不及咸阳宫了。徐福收起心底暗暗比对的心思,跨过门槛而入。
殿中坐了个年轻男子,着红色袍服,一身矜骄气,五官颇似倡后,这模样若是生在女子脸上,必然也是极有韵味的,但偏偏生在了男子的脸上,便只余女气了,而没有半点韵味了。
嬴政只看了一眼,便在心中暗暗道:“远不及阿福。一分也不及。哦,见了阿福他应当会倍觉自卑吧。”
而事实上,从徐福带着人踏进来后,那太子迁看也没看一眼,就连脑袋都懒得往这边转一下。
太子迁踹了一脚跪伏在桌案旁的宫女,“还傻着做什么?还不去将孤要的玩意儿取来!”那宫女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太子迁尤觉不够尽兴似的,还一边冷声斥道:“地位卑贱,果真连脑子也不好!滚下去!”
徐福冷冷地扫了一眼太子迁。
这副做派是做给他看的?
宫女连滚带爬地出了宫殿。太子迁这才朝徐福看了过来,他冷飕飕地将徐福从头打量到了脚,“叫什么?”
徐福没说话,只是目光淡漠地对上了太子迁打量的眼神。
太子迁对他的姿态极为气恼,一抬手便掀翻了身旁的桌案,“你好大的胆子!见孤不跪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不回孤的问话!”
桌案上的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就这做派,恐吓一般人也就够了,但在徐福和嬴政的面前真心不够看。
徐福实在瞧不上这太子迁,这般一比,当年身边危机重重的少年嬴政,实在比他出色了不知道多少倍。就太子迁的自大嘴脸,倡后再厉害,怕是也扶不住这个儿子。
徐福和嬴政心有灵犀地看着太子迁在心底骂了一句:脓包。
太子迁哪里知道有人在背后骂自己呢,他打量着徐福,横竖都看不顺眼。倡后与春平君通奸,他是知晓的,他心中不满、愤怒,甚至引以为耻,但他更知道他必须倚靠春平君,若无春平君,一旦父王离世,他便很难坐稳这个位置。倡后素来爱好颜色的少年,从倡后与他说会举荐一人给他做门客,太子迁便知道背后的意思了。
春平君他动不了!这个人他还动不了吗?
年少的太子迁,将满腔气焰都冲着徐福发泄了出来。
“眼拙,不识太子。”徐福毫不畏惧,只淡淡吐出了六个字。
太子迁顿时更为暴躁,指着徐福厉声喝道:“给孤杀了他!”
殿中的侍从立即围上前来,殿门外的守卫也拔刀将殿门口堵住了,兵器碰撞发出的金属声冷冰冰地敲打在耳膜上,让人心底不自觉地激灵了一下。
嬴政面色冷凝,手放在了腰间,那处鼓囊囊的,下面藏着锋利的匕首。还是嬴政从咸阳离开前,取来的新制的武器。
之前领徐福来的内侍,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太子迁的跟前,“太子!不可啊!他是王后为太子寻来的门客啊……”
徐福淡定不已,他知道太子迁根本不会杀了他。一是不敢,二是太子迁只要稍微带点脑子,都不会在眼下,因为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而惹得倡后不快。若太子迁当真要杀他,那么早该在他踏入殿中的时候,就布下杀局了。
若论魄力,太子迁与嬴政之间差的简直是一道天堑了。
“母后请来的人又如何?”太子迁冷笑道,“这等不尊孤的人,就该砍杀了事!”
徐福还是站在那里不说话。
他将背后的嬴政挡了大半,若是不挡住的话,徐福觉得嬴政很有可能上去把太子迁给剁了。
那内侍又忙磕头告饶,“先生便是这个性子,还请太子勿要怪罪。”
太子迁冷笑:“母后请来的门客,倒是比孤的架子还要大,这门客能有何本事?若他当真有本事,孤便向他告罪,日后允他见孤不跪。”
徐福:……
见你不跪很了不起吗?我见了秦始皇也没跪过啊!你还只是个太子,便想着摆赵王的派头呢,这架子还是你大!
“如何?不敢开口了是吗!依孤看,他分明就是个毫无本事、企图哄骗母后的庶民!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太子迁望着徐福轻蔑地勾起嘴角。
“太子方才所言可当真?”徐福等他蹦跶够了,这才慢悠悠地出声截断了太子迁的话。
“何话?”
“若我真有本事,太子便向我告罪,从此后边允我见太子不跪。”徐福慢慢地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