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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些不切实际,当有时候梦想正是促使人类投身科研的最大动力。孙元起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他们有这些想法是极好的,只要敢想敢做,总有实现目标的一天。景惠,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赵景惠道:“想法倒是有一些,不过都是乱七八糟的,比如治疗各种感染、炎症的药物,却不知道如何去实现。所以想找先生讨个主意。”
如何实现,这就是梦想和现实之间的鸿沟。世界上很多人都想发大财,可真正发大财的能有几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想展翅翱翔蓝天,可真正能在天空中飞翔能有几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想长命百岁,可真正活过百岁的又有几个?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治疗各种感染炎症的药物?孙元起顿时心中一动,脑袋里冒出了几个熟悉的故事:“说到治疗感染炎症的药物,我还真有一个思路。”
赵景惠身体前倾,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着孙元起:“先生,您说!”
孙元起道:“现代医学已经证明,感染是细菌、病毒、真菌、寄生虫等病原体侵入人体所引起的局部组织和全身性炎症反应。只要能用某种有效物质杀死或者抑制病原体的繁殖,就可以有效对抗感染发炎。所以关键就在于找到这种有效物质。
“前些日子,我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在某本书里发现一条记载,说在唐朝的时候,长安城的裁缝会把长有绿毛的糨糊涂在被剪刀划破的手指上,能有效地帮助伤口愈合,减少发炎。景惠,你从中能发现什么?”
“长有绿毛的糨糊里含有一种抑制感染发炎的物质?”赵景惠瞪大眼睛。
“没错,”孙元起拍着桌子说道,“你要注意到这一点,文中特别强调是长有绿毛的糨糊。也就是说,不着毛的浆糊没效果,所以关键不在浆糊上;长了绿毛,而不是黑毛、白毛,这表明只有这种绿毛才能具有一定的药效。你知道该怎么做啦?”
没错,孙元起说的就是神药青霉素。
语文课本中,科学家弗莱明是在长了霉菌的葡萄球菌培养皿里,发现了细菌克星青霉素。但这只是一个传说,一个功成名就的科学家用来哄骗后学的传说。但唐朝裁缝对于青霉素的认识和使用,却是作为一则异闻趣闻,保存在了文人的笔记中。
赵景惠快速点点头:“和黄花蒿素一样,分析、对比、提纯!”
孙元起笑道:“正确!如果能发现一种有效对抗感染发炎的药物,可就比黄花蒿素影响大多了。”
黄花蒿素固然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但并非不可替代。在此之前,人类已经发现了金鸡纳霜,只不过副作用大了点而已。
本来,孙元起指望黄花蒿素替经世大学拿一枚诺贝尔奖奖章。不过眼下和满乐道有专利纠纷,而且满乐道还是位美国人,赵景惠她们得奖的希望就渺茫了。诺贝尔奖除了有专门奖励拉偏仗的和平奖之外,在各科技奖项中也会不同程度地拉偏仗、下黑腿。普遍的规律是:白色人种和有色人种共同发现,白人获奖;老师和学生出现纠纷,老师获奖;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同时出成果,民主国家获奖。
这可不是污蔑炸药奖。就拿老师和学生这条规律来说,链霉素是由美国罗格斯大学教授赛尔曼?瓦克斯曼的学生阿尔伯特?萨兹分离出来的,结果瓦克斯曼获得了1952年的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萨兹榜上无名。萨兹只有通过诉讼,才获得了链霉素的部分专利收入。
再比如20世纪60年代天文四大发现之一的脉冲星,是1967年10月由英国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安东尼?休伊什教授的研究生,24岁的乔丝琳?贝尔首先观测发现的。结果休伊什教授因为发现脉冲星而荣获1974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贝尔则无人提起。
不幸的是,赵景惠不仅是有色人种、生长在专制国家,还是满乐道的学生,能有几成胜算?不过再发现青霉素,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青霉素可是被誉为二十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而且“发现青霉素及其临床效用”本身就曾获得1945年的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就算诺贝尔奖委员会再装聋作哑,也不能视而不见的。
当然,发现青霉素以其临床效用并不难,关键还在于如何分离和纯化。在历史上,1877年法国著名微生物家巴斯德就发现了霉菌会抑制尿液中的炭疽杆菌的生长。弗莱明1928年再次“发现”了青霉素的妙用,却因为正常情况下霉菌产生的青霉素非常微量,而且难以分离和纯化,只好放弃。直到1941年前后,弗洛里和钱恩解决了这个问题,才使得青霉素大行其道。弗莱明、弗洛里、钱恩三人也是共同获奖。
不过孙元起是穿越众,随手带有金手指,可以轻易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对于后世人来说,这个金手指简直不值一提,不就是辐射育种导致基因突变,使得霉菌的青霉素产量大幅度提高嘛?
赵景惠道:“等我回去把实验室工作收拢一下,就会马上开始这项研究的。”
“这回要吃一堑长一智,做好保密工作啊!”孙元起语重心长地说道。
赵景惠临出门前,突然记起一件事:“对了先生,我刚才来的时候,景范让我告诉你,说他已经考虑好了,想什么时候见见你。”
孙元起这才想起来年初和景范有个约定,现在差不多到时候了。当下点点头:“你回去便让他来办公室找我吧!”
按下葫芦浮起瓢啊!不过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也该是决断的时候了。
第223章杜鹃声里斜阳暮
二二三、杜鹃声里斜阳暮
一刻钟之后,赵景范来到办公室。只见他面色苍白,眼睛却在灼灼发光,神情中带着病态的亢奋,显然已经中毒已深,无药可解。
孙元起开门见山问道:“你已经想好了?”
赵景范坚定地点点头:“是的,先生,我都想好了!”
“那你还是决定信教?”
“是的!”赵景范脸上出现一丝潮红,“年初先生和我谈话,对我触动很大,信念一度出现动摇。但上帝是仁慈的,对于迷途的羔羊,慷慨展示了伟大神迹,让我感受到上帝对我的召唤。”
“哦?”孙元起有些惊异。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令人惊奇的事情,用现有的科学知识无法解释。比如自己的穿越,是不是真有所谓的时空隧道?还是信徒所谓的“神迹”?
赵景范说道:“那是五月十三日的晚上,我心里还在痛苦挣扎。做完作业后,就倚着墙壁陷入沉思,迷迷糊糊中,发现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逃难的时候。
“那是一片冰冷的荒野,成千上万的人缓缓向前挪动,此外更无活物。这一大群人,多数我都不认识,也有我认得的,恍惚间见到了父母、哥哥、姐姐、邻居、同学……四周黑漆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北风怒号,冰雪夹杂而下。人们衣衫褴褛,腹中饥饿,在寒冷中挣扎悲号,陆续有人倒地而死。想停下来生火取暖,却找不到柴火;剥下死人的衣物作引火之物,每当升起火苗,却会被冰雪打熄。
“活着的人固然备受折磨,死去的人灵魂也在号泣。那喊声愈喊愈高,愈不忍卒听。我想救他们,可是凭借我一己之力如何能济事?焦急之中,我情不自禁迸出了一句祷告:‘上帝呀!我愿奉你的使命,得你的臂助,去救起这些在饥寒交迫中苦苦挣扎的人们!’声音方落,只见一道白光从天而落,笼罩在我周围,使我不觉得一丝寒冷,脚下的土地里生出如茵绿草。
“众人见了,也跟随我跪下大声祈祷。祷告后一刹那,冰冷的荒原变成四时皆春的乐园,阳光普照大地,周围一片姹紫嫣红,众人面前摆满了馒头、大饼、烧鸡、熟肉。每个人都欢笑腾跃,尽情歌唱。就在我快乐得手舞足蹈之时,脚踢到了墙壁,才醒转过来。先生,这难道不是上帝对我的启示么?”
孙元起心里冷笑道:小时候给你讲述的安徒生童话,居然被你移花接木变成了上帝的神迹,你倒是会活学活用哈!为什么你不记得那个卖火柴小女孩被冻死的结局?
上帝对你的启示?屁!不信现在把你扔到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南极,再呼叫上帝试试,看他能不能赐给你馒头、大饼、烧鸡、熟肉?
但这些话却说不出口。狂热的信徒是失去思辨能力的,任何涉及偶像的讨论都会被他们视为毁谤和不敬,再亲近的人也会跟你反目成仇。
赵景范脸上出现几丝潮红:“醒来之后,我坚定了我的理念,但我不知道这个理念正不正确,只好向上帝祷告。这个时候圣灵好像水一样,从头上浇灌我,让心里面充满了喜乐。就这样,圣灵一再一再地浇灌我,好像几十次,最终使我虔诚而专一。”
孙元起很想告诉他:小子,那是你没睡好着凉了。所谓圣灵浇灌,是你娘和你姐在给你冷敷呢!
“所以,我不再顾忌他人的反对、毁谤、辱骂乃至殴打,哪怕是我的父母。我要一直沿着上帝指引的方向前行,直到生命接受上帝的感召。”赵景范一脸坚毅地说道。
孙元起见他沉湎已深,也懒得和他废话:“既然如此,那你回去就开始准备吧,近期我就派你出国留学。还是学化学?”
赵景范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好吧,就学化学。”
“既然是学校公派你出国留学,那你就好好学习,以后回来报效国家。信仰上帝是你生活中的事情,我不干涉,但希望你不要它带到学习中来。如果你因为宗教而放弃学业,那你这辈子都不要涉足经世大学,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听明白了么?”说到最后,孙元起已经是声色俱厉。
赵景范很少看到孙先生这副严肃的表情,赶紧点头答道:“先生,您的话我都记下了。”
暂时别管孙元起造炮、亚瑟尔发飙、赵景范信教这点小事,让我们把目光稍稍挪到北京城中,因为此刻,大清中枢里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
军机处,太子太保、体仁阁大学士张之洞正在午休。
张之洞15岁顺天府乡试中举人第一名,成为“解元”;26岁考取同治二年癸亥科进士第三名,成为“探花”;为官之后,又与宝廷、张佩纶、黄体芳并称“翰林四谏”,号为清流派;到地方为官,则投入洋务派怀抱,成为洋务派健将,后世誉为“中国近代重工业之父”;身为汉人,却在湖广总督位上前后呆了近二十年,堪称奇迹……所有的赞誉,都造就了这位支持晚清败局的纯臣。
奇人必有奇事,张之洞身上自然更不乏奇事,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睡觉从来不睡床,困意上涌就趴在书桌上小睡会儿,至多一两个小时便醒。即便是在会客聊天,觉得有困意也不管不顾趴下就睡,所以下属幕僚都知道他的这个怪习。
张之洞今年已经虚岁七十有三。古来盛言:“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清自己去。”到了这个槛儿上,张之洞也开始学会养生,每天中午习惯到床上眯瞪一会儿。习惯是习惯,无奈睡床还是觉得不舒服。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倍加怀念赵凤昌。
两人第一次相遇,是光绪十年4)张之洞任两广总督的时候,赵凤昌不过是名侍从。但赵凤昌风姿卓绝相貌英俊,而且聪明伶俐性格乖巧,很快受到张之洞的赏识,变得形影不离。每当张之洞犯困,赵凤昌就会走过去用双手托住他的头部,一动不动,哪怕是一两个时辰。
谁知不久就有传言,说两人是“好基友,一被子”,甚至有了“两广总督张之洞,一品夫人赵凤昌”的对联。闹到最后,连宫中也知道了赵凤昌的秽名,张之洞只有忍痛割爱,把赵凤昌放回民间永不叙用。
“一转眼十多二十年过去,当年的璧人,现在也该变成了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了吧?”张之洞有些感慨,旋即又回味道:“不过当年璧人捧头而眠,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呵!”
就在辗转反侧的时候,门外传来橐橐的脚步声。张之洞睁开眼:“是稚英么?”
门外正是张之洞幕僚吴殿英,闻言答道:“香帅,是我。您醒了么?”
“早醒了,你进来吧。”张之洞是和衣而睡,起身从案上拿起叠好的湿巾擦了擦脸,对进门的吴殿英说道:“发生有什么事?”
吴殿英递过一张纸:“宫里发下谕旨,命设立军谘处,辅助皇帝处理全国陆海军各军事宜。又派贝勒载涛、毓朗管理军谘处事务,以贝勒载洵、萨镇冰为筹办海军大臣。”
张之洞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接过谕旨,看完之后用力一拍桌子:“胡闹!他们到底想干些什么?”
吴殿英不好插话,只好把放凉茶的茶碗端到张之洞手边:“香帅,喝口茶吧!”
张之洞犹自不解气:“前些日子,摄政王会同诸位贝勒、贝子秘密商议,便绕开军机处上谕,宣布以皇帝为大清帝国统帅海陆军大元帅,在皇帝亲征之前,由摄政王代理一切。现在又突然发了这道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