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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经过杨度、陈训恩等人调整重组,孙元起的情报网络如今变得非常精密及时。早在王芝祥北上之前,就有相关消息送到孙元起案头,只是当时没有太在意。后来袁世凯热情款待、王芝祥求告无门、唐绍仪主动出头等情况,孙元起也了如指掌。等到事情越闹越大,直隶驻军联合通电全国,孙元起才开始对王芝祥北上前后的情报重新审视。
孙元起当下答道:“从报纸上略知一二。”
唐绍仪继续问道:“那你对此事怎么看?”
孙元起笑道:“怎么叫‘我怎么看’?这种事情,应该问你和大总统怎么看才对!”
唐绍仪又问:“那百熙是否了解王铁珊督直的来龙去脉?”
孙元起道:“也是从报纸上略知一二。”
唐绍仪顿时慷慨激昂起来:“王铁珊是革命元老、民国功臣,曾主导广西和平易帜,被士绅公推为副都督;其后见革命军处于劣势,积极北上援鄂、援宁;前不久国务院颁布裁军命令后,他又主动交出手中的第三军。正因为他功勋卓著、高风亮节,所以被直隶议会公推为该省都督。谁知直隶驻军受人蛊惑,居然违背《临时约法》,公开通电全国干预选举结果。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元起劝道:“少川总理无须生气。王铁珊就任直隶都督一事,终究还是你和大总统说了算,直隶驻军不过是蛙鸣蝉噪、螳臂当车,不足为惧!他们若是胆敢对抗中央政府命令,不用你出手,大总统自会料理他们,保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唐绍仪闻言一声长叹:“百熙你何必与愚兄打马虎眼?事情真相早已昭然若揭。要是没人在背后给直隶驻军撑腰,就算借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通电全国反对王铁珊督直啊!”
孙元起道:“那大总统的意思是?”
唐绍仪气哼哼地答道:“大总统觉得直隶关系重大,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由王铁珊来担任直隶都督,不啻于引狼入室。所以他想爽约,另外给王铁珊安排一个不低于都督的职位。”
孙元起对袁世凯的安排很是理解:直隶对于北洋系的重要程度,应该与四川对于自己的意义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当然不放心由一个外人来接手。
不过在对袁世凯抱有理解之同情的同时,孙元起也感到一丝快意:果真是现世报,来得快!前几天你还想让陈养铦去四川当都督。想方设法给我上眼药、穿小鞋。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唐绍仪让王芝祥来直隶当都督,看看你怎么接招!
当下孙元起答道:“对于大总统的提议,少川总理以为如何?”
唐绍仪道:“唐某自然难以苟同!不能更改的理由有三个,首先王铁珊督直问题是南北和谈决议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牵扯到唐某的个人颜面,也关乎内阁职权和政府威信,如果轻易加以更改。甚至会动摇南北和谈的成果,此为一不可。
“其次,王铁珊督直不仅是南北双方同意认可的,也是直隶省议会公推的结果,代表着直隶全省的民意。国务院和大总统府不能随意更改,失信于直隶人民、失信于天下,此为二不可。
“第三。若是没有直隶驻军通电全国公开反对王铁珊督直事件的发生,此事还有转圜余地。现在既然军人插手,国务院为了刹住这股不良风气,自然不能同意大总统的要求。以免开将来军人干政的先河。此为三不可。
“正因为有如上三个不可,事情关系到民国宪政法治的根本,所以我们于情于理都不能有丝毫退让。国务院必须秉公执法,宁折不屈,迫使大总统府在这一问题上作出让步,尽快任命王铁珊为直隶都督,对军人干政予以回击!”
孙元起有些忧虑:“万一大总统府不让步呢?难道府院之间就这么僵持下去?”
唐绍仪道:“现在问题很明显,不是大总统府让步,就是国务院让步。众所周知,实行责任内阁应该内阁占据主导地位,大总统府属于从属地位。而现在实际情况是,大总统府掌握全国大部分军队,并在政府中拥有很大的权力,对责任内阁制度大为不满,不时加以试探,准备逐步蚕食。
“为了维护《临时约法》和责任内阁制度,我们必须寸步不让,主动出击,渐次削弱大总统府的实力和话语权,树立起国务院的权威。否则一旦这次做出让步,以后就会次次让步,直至国务院沦为大总统府的傀儡!所以即便府院之间就这么僵持下去,国务院也不能做出任何退让。”
孙元起道:“诚如少川总理所言,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削弱大总统府的实力和话语权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所谓‘过犹不及’,如果我们逼迫得太紧,会激起大总统府的强烈反弹,反而导致前功尽弃。故而孙某认为应该张弛有度,不妨在某些问题上适当做出让步,争取大总统府的理解和支持。”
唐绍仪疑惑地问道:“比如?”
“比如此次王铁珊督直事件,”孙元起谨慎措辞道,“其实你我都知道直隶对于大总统的重要程度,直隶是北洋系的起家根本、发迹之地,不容丝毫有失。而王铁珊虽然之前一直是前清官僚,但他毕竟加入了同盟会,算的上是革命党人。宋太祖赵匡胤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王铁珊督直已经不是在卧榻之侧酣睡的问题了,简直就是仗剑立在床边。你让大总统怎么能够安心?
“其实孙某对此也深有体会。去年年底,蓝季豪(蓝天蔚)在滦州发动兵变、吴绶卿(吴禄贞)在正定宣布举义,这两起发生在直隶的事件都令朝廷一片慌乱,虽然最终功败垂成,却也加速了清政府的覆灭。其后清廷禁卫军擅自围攻我经世大学,经世大学不过派两架飞机到紫禁城上转了两圈,扔几张传单,禁卫军便乖乖退军。大总统即位之后,首先解决的问题也是设法调开驻扎在经世大学的第四十七混成协和飞机。
“这种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表明直隶京畿对中央政权的重要性,可谓殷鉴不远,大总统怎么能接受王铁珊这个革命党人就任直隶都督呢?现在事已至此,不如就满足大总统的要求,以中央政府名义另外给王铁珊安排一个不低于都督的职位,并对干政的直隶驻军加以惩戒,以儆效尤。如此既可以保全国务院的颜面,也可以避免府院之间矛盾激化。”
不知道唐绍仪到底在想什么,一时间竟然没有说话。
孙元起又趁热打铁道:“而且无论府院之间如何僵持,大总统也决计不会在直隶都督人选问题上让步的。如果最后大总统丧失耐心,把没有经过内阁副署的任命书公布,而王铁珊又前去赴任,岂不是对《临时约法》和责任内阁制度的最大破坏?到那时候,国务院的威信和颜面将荡然无存!”
唐绍仪顿时眉毛一挑,怒声说道:“王铁珊他敢!”
孙元起冷笑道:“王芝祥身为前清官吏,在清朝覆灭之时既没有殉节,也没有辞职归隐,还先后担任广西都督府副都督、援鄂军司令,加入同盟军,则见他并没有多少节操可言。难道听从大总统府的任命比宣布广西独立更考验节操?”
唐绍仪顿时默然不语,良久才说道:“南北和谈之时我是北方全权代表,王铁珊督直一事是我做出的许诺,而且王铁珊又是我同盟会同志,所以这件事容不得唐某不争!再者,唐某担任内阁总理这几个月来,极力周旋于革命党和大总统之间,调和二者矛盾,但中间阻碍极多,现在不仅革命党对唐某啧有烦言,北洋同仁对唐某也多有非议,甚至与大总统之间也产生了仇隙。即便此事和解,我在总理位置上也呆不了多久了。既然如此,唐某还不如在王铁珊督直问题上争一争,成功了,可以为责任内阁尽一份力;失败了,正好可以急流勇退!”
孙元起大为震惊:没想到唐绍仪为此事已经做好了辞职的准备!
唐绍仪又道:“现在内阁之中,真有宰执天下才能的只有赵智庵、段芝泉、陆子欣(陆征祥)、熊秉三(熊希龄)、宋遁初和贤弟等五六人,其中赵智庵、段芝泉是大总统的人,不必多说;陆子欣、熊秉三虽然号称中立,其实已经倾向大总统那边;宋遁初则意气太盛,需要磨练。百熙,如果唐某真的因为此事辞职,你可要主动挑起内阁的大梁!”
第三五八章有钱能使鬼推磨
孙元起顿时懵了:唐绍仪唱的这是哪一出?难道是白帝城托孤?
看上去唐绍仪似乎不像在说笑,孙元起赶紧摆手道:“少川总理莫要戏耍在下,孙某其实就是个教书先生,顶多会教教学生、编编书,至于少川总理所言宰执天下的才能,那是半点也无!如今担任教育总长已经邀天之幸,安敢有其他奢望?而且现在政务日益繁杂,同盟会与北洋系之间的矛盾冲突也越来越多,正需要你在其间斡旋调和,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突然抽身呢?”
唐绍仪苦笑道:“百熙,唐某何尝不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说实话,要不是事已至此,唐某也不想辞去内阁总理职位。人生在世,谁不想做出一番惊天动地、体国安民的大事业?只是现在大总统对唐某成见已深,让我不安于位,唯有辞职而已。”
孙元起道:“你是内阁总理,除非参议院投票罢免,还有谁能让你主动辞职?曾文正公曾说过,‘好汉打脱牙,和血吞’,越是难堪、越是屈辱,越要挺住。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拼的就是那股忍辱负重、挺身自任的坚韧劲儿。少川总理何必如此怯懦畏葸?”
唐绍仪叹息着摇摇头:“那是百熙没有见识过大总统的手段!唐某和大总统共事近三十年,对他可是了如指掌。”
孙元起又劝道:“另外一方面,宋遁初、王亮畴两位总长平日里就对北洋系各位同僚颇为不满,一旦少川总理辞职,他们在内阁中孤立无援,必然会与你共同进退。如此轻则导致本届内阁彻底瓦解,重则会破坏已经达成的南北和议,重新形成南北分裂对抗局面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还请少川总理三思而后行!”
唐绍仪道:“百熙放心,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劝遁初、亮畴两位总长留任的!”
见唐绍仪心意已决,孙元起也不再劝。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唐绍仪便起身告辞。尽管唐绍仪并没有明确说出他到访的目的,但孙元起已经了然于心,那就是全力支持他在内阁的最后一战——如果这是最后一战的话。
唐绍仪走后,孙元起感到有些心烦:自清末实行责任内阁制以来,庆亲王奕劻在职6个月,袁世凯在职5个月,现在唐绍仪才担任总理3、4个月就想着辞职。在职时间一个比一个短。隔壁的小日本貌似换首相也换得挺勤快的,据说每位首相在位时间才两年多一点。难道说,在东亚搞责任内阁制都是更换首相如护垫?
不过在真实历史上,北洋政府时期的内阁确实是换得挺快的。据后世统计,在1912到1928的17年里,正式任命的内阁达32任。若是包含南京临时政府内阁以及其他临时内阁在内的话,则是高达惊人的49任,远超CPU更新换代速度。当时人曾感叹道:“近时政象,何与有明崇祯亡国之时同一辙耶!”——因为崇祯在位十七年间,更换宰相多达五十余人,和北洋政府并驾齐驱不相上下。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地步,惆怅是没有用的。孙元起只好叫来陈训恩、杨杰商议对策。
听完孙元起介绍,陈训恩有些疑惑:“大人,唐少川主动让贤于你,难道这不是好事?现在北洋系和革命党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唐少川妄图以一人而左右两派,难免顾此失彼,两头结怨。大人你不仅代表新中国党,也代表川陕甘晋。可谓举足轻重。如果由你执政,北洋系和革命党都会尽量交接,矛盾自然趋于无形。而且大人执政,对于新中国党和川陕甘晋也都是重大利好消息!”
孙元起摇头道:“彦及你是只见其利,未见其弊!我们在川陕甘晋立足未稳,新中国党也才成立不到半年,根基薄弱。为今之计。我们应该韬光养晦,聚集力量,静待良机,而不是跳出来做出头椽子。否则就会像雨后苔藓。其兴也勃,其亡也忽。其实现在唐少川执政就很不错,既可以调和北洋系和革命党之间的矛盾,又能够遏制大总统府日益膨胀的欲望。
“我个人觉得,民国当前的最大危机有两个:一是袁项城的野心,他绝不甘心只做空有虚名的大总统,所以会通过不断破坏《临时约法》和责任内阁制来他的野望;二是革命党的躁动,虽然现在革命党人已经密布江南各省,但他们绝不满于现状,会不时找出来北伐。现在让他们互相监督、不停内斗,对于国家未必不是好事!”
杨杰道:“先生希望唐少川留任,唐少川自己也希望留任,但现实形势却逼迫他不得不辞职。其中缘由除了他自述与大总统关系破裂外,还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