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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你心中,我已经如此不堪!
彻夜畅饮,歌舞生平,再也无法填补内心空虚之半分。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坐在高高的朝堂上,却发现,这偌大的国家,再也没有一件可以让他提起兴致去做的事。
纷乱依然,喧哗依然,各种声音纷至沓来,他身处其中,只觉得厌倦,只觉得无聊,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
他心底甚至产生了怀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一日朝后,他问相国唐鞅:“寡人杀过的人也够多了,为何群臣还是不怕寡人?”
唐鞅道:“大王所杀的人,都是有罪的人,那无罪的人当然就不怕。大王如果想要群臣都怕您,就不管有罪无罪全都杀,那群臣自然就害怕了。”
宋偃看着他,像是刚刚才认识他一般,笑了笑:“原来如此。”
没多久,宋王便下令杀了唐鞅,朝堂变成他所希望的安静,可是那种空虚寂寞感却愈发严重,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痛楚空荡的心,丝丝缕缕,藤藤蔓蔓,被缠绕到一个地方,让他再也不敢轻犯的地方。
月华如水,从雕花镂空的窗子中透出,照亮她满头银发,给人以虚幻的感觉,好像那个人,是从月光中走出,而后又随月华归去。
他的脚步定在门外。
屋内有小女孩的声音传出。
“琴姨,怎么不点灯?”
琴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接着便是她的声音:“听琴不需要点灯。”
小女孩:“那琴姨蒙着眼睛也能弹琴吗?”
“嗯,在很久以前的齐国,有个很伟大的琴师叫师旷,他的眼睛就是盲的,琴反而弹得更好。”
小女孩:“那画画呢,也不需要吗?”
沉默,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琴姨不准备给姝画连环画了?”小女孩似乎很失望。
子琴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小姝这么晚跑过来,你娘亲不担心你?”
戴姝,婧子的女儿,嘟嘴道:“娘亲知道呀,还嘱咐我好好陪陪你呢。”
子琴心中百味陈杂,柔声问道:“你娘的病怎么样了?”
戴姝:“还是那样,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琴姨,其实你被关着的时候,我爬洞找你要连环画看,娘亲就知道了,她说什么王后的事她不怨你,教你想开些。”
她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一滴泪落在琴弦上。
戴姝问:“娘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子琴摸了摸她的头发,轻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听曲子吧。”
平和优美的旋律响起,小女孩在旁边托腮听着,纯真的面孔,可爱的表情,眉眼间的相似,与她更像一对母女。
他屏住了呼吸,心中浮起难言的悸动,一步一步踏进的步伐,像踏入失落已久的梦境。
“父王!”小女孩看见他,吓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琴音乍停,她僵在那里,世界停止,梦境破碎,只留下三人细细的呼吸声。
“下去吧。”他说,看着女儿惶恐的神态,心中掠过难以描述的感觉,可此时,他最在乎的还是她。
戴姝迫不及待地离去,她依然僵在那里,眼上蒙着一条缎带。
他把那支未弹完的曲子弹完,两个人坐在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
“你准备一辈子不原谅寡人了?”他问,声音有点苦涩。
沉默,气氛压抑。
“就那么不愿见到寡人?”他苦笑,有点自嘲。
无声无息,彷如坐化。
“琴。。。。。。。”宛如大提琴的沉沉颤音,发自内心深处的呼唤,他终于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一遍遍地呢喃,自责,缠绵,痛入骨髓。
缎带濡湿,泪水落下,她的身体无声地颤抖。
吻落下,密密麻麻,不复以前的疯狂占有,倾注了满满的怜惜,珍爱,柔情。
缎带飘落,那长长的伤痕刺痛了他的心,他的吻一点一点移过去,反反复复,而后一举席卷了她的唇。
恍惚中,他的低语在耳畔响起:“用寡人的王位和余生的陪伴,换琴一世谅解,如何?”
她还没有来得及辨别这句话的真伪,便迷失在他卷起的狂热风暴中。
作者有话要说:她不想活了,他不想当国君了。。。。。。
☆、与君携手
秋雨潇潇,绵绵不绝,一连数日,整座王宫陷入一片苍茫迷离当中。
又到了同样的日子,子琴身披蓑衣,一步一滑,来到自己曾经居住的冷宫。
菜畦中的香草大多已经枯黄,只剩下寥寥几株还勉强泛着绿意。
她蹲□来采收,跟随的侍女想要帮忙,她制止,自己一个人拔草、冲洗、整束、掩埋,认真专注的神态,像对着一件无比郑重的大事。
做完了这一切,她站起身来,静静地望着那个香草冢,过了好久,才浅浅地笑道:“还记得吗?薄荷草的花语是:有德之人。”
绵密的雨雾中,她斗笠滑落,银发濡湿,那张如诗如画的面容上细雨濛濛,像是哭泣。
无言观望的男人心中牵扯起难以言喻的酸痛。
“被夫人如此惦念,即便是不在人世了,也死而无憾。”他说,有些涩然。
沉浸于冥思中的人突然被惊醒,抬眼看向说话的人,轻蹙眉心,淡淡道:“太子这是何意,恰巧到这里散步?”
宋湛苦笑:“是夫人没有发现,夫人来之前湛就已经在了。”
子琴道:“原来如此,看来倒是我冲撞了太子的雅兴,真是抱歉,我这就走,您继续。”
太子默了片刻,不疾不徐地向前迈了一步,平和道:“夫人何必如此,湛原本就是在此等您。”
子琴惊异,凝眉看他,神色不解。
太子注视着她的眼睛,话语慢而清晰:“一年一次,不是莲花便是香草,夫人是在祭奠什么,还是在缅怀什么?这一次,湛料想你会来这里,所以提前等在这儿,结果不出湛所料,您果然来了。”
子琴目光一跳,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难怪两次想逃出宋国都栽在你的手里,真是奇怪,你为何要做些,又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不会告发到宋王那里,还是你根本就不怕?”
太子微笑:“或许湛正希望夫人告发到父王那里去,如果父王能责罚湛最好,能让夫人为湛心怀愧疚,湛死也甘愿。”
子琴仿佛被电了一下,顿时失语,抚摸着胳膊上凭空竖起的一排排汗毛,悻悻地回道:“我不会愧疚。”
宋湛只是微笑。
子琴俯身捡起地上的斗笠又道:“而且我比婧子大了将近十岁。”
太子眸色深深地望着她:“那有如何?湛和婧子一起长大,原本是可以。。。。。。现在湛才明白,当初父王为何非要婧子,后来却又冷落她,连湛都。。。。。。何况。。。。。。”
“不要再说了!”子琴忽而闭上眼睛,眉宇间锁着深深的痛楚,“不要再说了。。。。。。”
“你知道的是不是?”宋湛又近一步,看着她淡淡地苦笑,“父王对你有情,而且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甚至,现在又想为你放弃王位。”
子琴心中咯噔一声,睁大眼睛看看他,目光震惊、怀疑、波澜起伏最终化为一片沉寂,她轻轻地别过脸,淡讽:“为我?太子真以为他想放弃王位是因为我?”
宋湛看着她徐徐道:“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臣民相信,史官也会如此记载。父王他春秋鼎盛,却要置太子为王,这样的事古无先例,朝臣也激烈反对,不但湛无法自处,就连父王也无法自处,而夫人你,又如何自处?”
子琴脸色变白,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胸口窒闷得几乎无法呼吸,冷笑:“真是可笑!我到底做什么了,我妖媚惑主了?我陷害忠良了?至始至终都是你们男人做的事,我有选择的余地么,凭什么带累我背负污名,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女人都知道,男人却不知,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湛无言,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复杂变幻,好久才道:“湛果然没有看错,夫人是一名心怀高洁的女子,这也是湛来找您的原因。”
子琴目光一晃,下颌绷紧,唇角浮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心怀高洁?谁会这么想,我所遭受的一切是心怀高洁的人该有的待遇?别跟我说让我劝谏宋王什么的话,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动摇不了你伟大父王的伟大志向!”
心中愤懑,转身就走,胸中像被人点起数把无名之火。宋湛静静地注视着她急急离去的背影,清浅地笑着,神色杳渺,慢慢地仰起脸,闭目承接那漫天冰凉的雨水。
宋偃正负手站在廊下远望。
他宽大的袍袖被风鼓起,衣袂翻飞,在漫天的雨雾中,那挺拔的身姿既清俊冷毅,又飘渺如仙。
看到她,他优美的凤目中泛起柔和的涟漪。
她浑然未觉,徘徊在雨地里,发衣濡湿,神情肃穆,一步一顿的脚步迟疑沉重。
他无声地望着,凤目中的点点星彩沉寂下去。
“如果真的想淋雨,就脱掉衣服淋,那才叫痛快。”他说,声音又淡又凉。
子琴寒了一下,这才看到他,半张着小嘴站在雨地里,竟无法反应。
他走过来,宽大的手掌抚向她的侧脸,低低地问道:“真的想淋,要不要寡人陪你?”
“宋王。”她轻唤,带着几分抗议的口吻,双睫轻颤。
他轻笑:“终于肯和寡人说话了?”
突然一把抱起她,看着她脸上浮起的薄薄的云霓,笑意愈深。
她低头不语。
“折磨寡人的手段有很多,不必用糟蹋自己身体这一项。”在走进浴池之际,他在她耳旁暧昧道,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逗弄着她敏感的肌肤。
她浅浅地抿了抿唇角,笑容有点勉强苦涩。
“怎么了?”他问,轻缓地退去她的衣服,抬起她小巧的下巴。
“宋王想让子琴相陪,只需要适量的尊重和些许的珍爱即可,不需要太大的代价。”她说,垂下眼帘。
“唔?”他缓缓地爱抚着她的唇瓣,优美的凤目中波光粼粼。
“比如说放弃王位这样的事,就不是一个小女子能够承受得起的。”她细声解释。
他动作停住,眸色深沉地望着她,神情莫辩:“谁对你说什么了?”
她张了张嘴,手指紧张地扣在一起,长睫颤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局促不安的反应,让他心中泛起深深的叹息,紧紧地拥住她,问道:“如果琴想要王后之位。。。。。。”
“不是这样!”她急了,从他怀中坐起,看着他的眼睛,忧虑道,“我只是不想有人为我付出太多的代价,宋王知道的。”
他把她重新纳在怀里,好久没有说话,静寂的浴室内,热气弥漫,肌肤相贴,仿佛可以听到时间流动的声音,可仔细辨听,其实不过是彼此清晰的心跳声。
“与你无关,”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道,声音是惯常的清淡,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耐心,“寡人。。。。。。也会累,也想与心爱的女子平平淡淡地携手一生,子琴,为了宋国,寡人已经祭献了大半生,剩下的日子,寡人只想留给自己,留给你,你明白吗?”
她心中震颤,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心爱的女子,携手一生。
渴望了多久的梦,他真的要给她?
她紧紧地抱着他,声音哽咽,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胸,无论之前有多少伤害,为了此刻,她也愿意试着去原谅。
而且,离开了王位,也就离开她所难以承受的杀戮,她,愿意与这样的他一生相随。
他轻轻地拍抚着她,薄唇翘起:“傻丫头。”
声音却带着丝丝低哑,情不自禁地俯□来,她流着眼泪,主动仰面去吻他,他吮吸着她的泪水,眷恋着她的白发,沉迷于她的柔唇,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熨帖,从未有过的满足。
兜兜转转,从无数明枪暗箭中走过,从无数血腥杀戮中走过,却未想到,到了最后,他还能找到,最初他曾丢失掉的小女孩。
怎能不心悦,怎么不珍爱?
这一年,萌生去意的宋王偃,欲置太子为王,臣民反对,太子推拒,于是宋王只好把国事委于太子,有王之实而无王之名,自己携美人离开王宫,入住青陵离宫。
春暖花开的日子,桑绿层层叠叠,又到了狩猎的日子,桑林间传来采桑女们明媚跳跃的歌声:
公子于田,巷无居人。 岂无居人?不如公子。洵美且仁。
公子于狩,巷无饮酒。 岂无饮酒?不如公子。洵美且好。
公子适野,巷无服马。 岂无服马?不如公子。洵美且武。
子琴骑在马上侧耳倾听,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副俊美英武的公子狩猎时万人空巷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叹息神往:“这样的公子大概只有信陵君才当得起吧。”
宋偃斜眼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