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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坐着马车上到半山腰时,中途换了轿子,朝山顶行去。罗擎云坐在马背上,护着家中女眷的轿子,在旁边一路紧紧跟着。
今日来上香,是他们两口子临时决定的,不是什么礼佛的黄道吉日。山顶大雄宝殿前面的广场上,人也不是很多。
对于龙泉寺的殿宇禅房,罗擎云倒是熟门熟路。领着妻儿妹妹上完香后,直接就找到了智空法师那儿。
跟江南灵慈寺妙如的师傅——慧觉大师不同,智空法师是个面容清癯的老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看见罗家夫妇前来还愿,他花白眉毛下的那双睿智的眼睛,立即泛起和煦的光芒。尤其是看见他们身后,乳娘手里抱着的两位小娃儿时,嘴角更是弯成了船舷状。
走上前罗擎云禀明了来意,老禅师把他们一家子引进了内室。
青烟袅袅,室内寂静一片。慢慢地,只余下女子清悦如玉的声音,在跟老禅师探讨佛法。末了,智空大师喟叹一声:“不亏是慧觉师弟的弟子,没想到你一位在家修行的居士,竟能有如此慧根。难怪一年前,他跟老纳谈起女施主时,言辞间颇感欣慰。”
“大师过奖了只不过,净昙比旁人早一步入得佛门而已。这些年又遭遇到比常人多几分的坎坷。年初的时候,多亏大师替净昙指点迷津,才能捡回这一条命的。”
“那也是施主存了慧根,心持善念,所以次次都能遇难成祥。阿弥陀佛”智空法师将右手抬至胸前,念了一句佛语。
“法师,因此我想给他俩在龙泉寺寄个名,求佛祖庇佑孩子们无病无灾,一生顺遂。”妙如道明所求。
说着,她让两乳娘将姐弟俩抱了过来。
智空法师摸了摸毅儿光洁的额顶,感叹道:“这又是个威震四海的栋梁之才。”说完,他转过去瞧了瞧彤儿的面相,对妙如道:“你这两孩儿生得极好,都是大福大贵的面相,将来定不会是泛泛之辈。”
妙如双手合什:“净昙不求别的,只望他们平安幸福。”
在旁边一直没言语的罗擎云,突然间开了口:“大师,我们曾遭遇的苦楚,作为父母,自然不希望他们再受一次。”
妙如听了,跟着问道:“不知,这两孩子将来的姻缘是否顺利?”
“姻缘在命数中早已定下,强求无益。”
“那他们俩既已寄名佛祖座下,是不是不便早早定下亲事?”
“是可以这样说,施主只需记住随缘便好”
跟罗擎云对视一眼,妙如放下心来。
最后回去的路上,罗擎云问起妻子:“你为何不想把彤儿定给俞家?”
“咱俩还没吃够订亲的苦吗?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变数,何苦让孩子早早搭上后半生,咱们做父母的,也跟着提心吊胆。”
罗擎云暗忖,妻子一向比他理智,原先以为,她会从大局出发,反过来劝他暂且应下。为了取信陛下,先跟俞彰虚以委蛇一番。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此事的,就是她
自从当上母亲后,她似乎心里柔软了许多。他不由想起,当初两人亲事定下后,为了讨好夫家众人,她在百忙之中还抽空来辅导他妹妹。
在女儿的事上,她一反常态,寸步不让。其实,若能跟韩国公府结成同盟,今后倒是能过上安稳日子,少了一些上面来的忌惮。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自己唾弃了
他更舍不得拿女儿的幸福当赌注。
“累了吧?前面有个亭子,叫唤仙亭,咱们到那里歇歇脚。”走到半山腰,罗擎云扭转马笼头,返回妻子轿前问道。
妙如欣然同意。
在那儿休息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突然是半山腰的东侧,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那夫人,妙如是认得的,就是承平侯夫人顾氏。在许多场合,彼此都见过面说过话的,见妙如一家人果然在山上,顾氏眼睛一亮,就要过来跟她打招呼。
“聂夫人今日也来此处上香?怎么没见到令嫒?”跟她寒暄过后,妙如问起聂锦瑟。
一听她提起女儿,顾氏的眼泪忍不住就往下掉。看对方这架式,妙如顿时慌了神,忙问其故。
聂夫人身边的嬷嬷,将前因后讲给了她听。
“她要出家?”这个消息不啻一道惊雷,让妙如即刻呆立当场。
“小女一向与郡主您交好,上次她丧子之后,就是您把她劝好的。看来,这次还是得劳烦您搭把手,劝劝小女吧”聂夫人泪眼婆娑,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妙如心下戚然,点了点头,连忙安慰她道:“夫人不必如此,我与令嫒在闺中时就一向要好。劝她本是应该的。不知她如今在哪里出家,还请夫人派个人,到前面带路才好。”
“就在山脚下的白云庵,臣妾这就引郡主前往。”
妙如走过去,跟丈夫商量了一会儿,最后两人决定,由罗擎云将两睡得东倒西歪的孩子先送回去。把一部分侍卫和仆妇留给了妙如差遣。
跟着聂夫人来到白云庵时,妙如赫然发现:庵堂外面,有一名年轻男子,正跟庵里的尼姑在那儿纠缠。
第三百六十三章 破镜
见到这种场景,聂夫人大惊失色,带着仆妇护卫,快步冲上前去,打算一探究竟。
带着袁嬷嬷和春渚,妙如紧紧跟在她后头。
那男子着一身灰白绸质长袍,一双白底墨缎面的云靴。听到后面有声响,青年转过身来,发现了带着仆役站在后头的中年妇人。
男子一惊,忙要上前施礼,谁知对方却抢先开了口:“沈大公子好雅兴,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来纠缠于我女儿。”
聂顾氏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她又接着道:“也不知沈公子得哪位鸿儒的真传,连圣人‘非礼勿视’的教诲,都抛诸脑后了……”
这话不可谓不严厉,读书人最敬重的,不外乎“天地君亲师”。此番指责可比单挑他本人不守礼法的错,可是高明多了。
沈浩然听闻后,顿时僵在当场,尴尬地放下拳头,讪讪道:“岳母大人见谅,是小婿不对。回乡的半途中,听说锦娘要出家,我快马加鞭赶回来,只是想劝她一劝……”
“沈公子说完了吧?”聂夫人的眼神不善,满脸阴鸷接着道:“容本夫人说两句。不论之前你俩早已和离,‘岳母’、‘小婿’和‘锦娘’这样的称呼,怕是有些不妥我女儿的闺名,岂是能由外人随便叫的?”
聂夫人恼羞成怒,也顾不上体面,厉声叱责起来。
从未见过聂夫人这等怒形于色的样子,沈大公子身子一抖,忙改口道歉:“夫人息怒,小生也是担心令嫒……”
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在这里发作。经旁边的嬷嬷提醒,顾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方当即改口作了补救,她遂收敛起怒容,放缓语调说道:“多谢沈公子操心,只不过咱们承平侯府,从来没有让外人,插手家事的惯例。沈公子还是早些启程,不要在此地多作停留为上。”
就在两日之前,沈浩然跟着家人,行船到了沧州。
此时,他收到妹妹派人急送过来的消息,心里有了几分计较。当晚他就把刚得到手上的笺纸,拿出来和父母一起商量。
得知前儿媳聂锦瑟欲落发为尼,沈段氏却是一脸不以为然。
对他们父子说道:“死活离了咱们家,我就知她再找不到更好的……”她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信中妹妹说,锦娘之所以遁入空门,十之八九对儿子放不下。不若孩儿回京一趟。若是能劝服她,咱俩破镜重圆。这也是好事一桩。”沈浩然向父母恳请。
沈潜捋了捋胡子,说道:“若是浩儿回去能好好争取一番,聂家心疼女儿,重新接纳这女婿也说不定。等日子久了,气也消了。皇后娘娘自会想起这妹婿。咱们家也算有条生路。”
身为锦乡侯府世子夫人,沈嫣然如今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沈母心疼女儿,也赞成儿子赶回去,想看看能否争取聂家的原谅。如若不然,就算回到江南之地,到时这续弦媳妇也不好找。
沈浩然当然明白妹妹的苦衷,征得到父母同意后,他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见到前岳母还在记恨沈家的所作所为,沈浩然走了过来,朝聂夫人揖了揖手:“小生只想见她一面,当初没照顾好岩儿,是小生的不对。夫人您想想,令嫒若真是出家……”
突然,庵门被打开,聂锦瑟一身素衣地走了出来。
沈浩然一见到她,忙行至她的跟前,抬头望向前妻,哀声求道:“锦娘,说句话啊说你不想出家了,咱们破镜重圆,回家好好过日子。孩子咱们还会再有的你说说看,自嫁进沈家,公婆对你如何?为夫对你怎样,小姑对你可有半点不敬?”
女子面如死灰的脸上,让这几话惊得稍许有些动容。
见她脸上有所松动,沈浩然趁热打铁,连忙说道:“你不是没到过江南,一直想去那儿取景作画吗?为夫陪你一起去可好?”
“住嘴”旁边的聂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怒不可遏地质问道,“跟你去哪儿?难不成,还想把我女儿拐到南方去?”
沈浩然连连摇头:“夫人,请您听我讲,小生绝没这个念头。以前跟她约好,要去江南看看的,可如今……到南边走走,换一种心情,或许她会打消出家的念头。”
接着,他转过头来,朝聂锦瑟望去,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聂夫人见状有些急了,生怕女儿受他蛊惑。跟这无品无德的家伙重归于好了,忙咳了一声:“瑟儿,你赶紧跟娘亲回去……”
聂锦瑟垂下螓首,如瀑布般的墨发顿时披撒下来,这样子让人见了,越发觉得她楚楚可怜。
妙如心里好生纳闷,不知他们这是在玩哪一出。
见她不置可否,沈浩然心中大急,一步跨上前,拉着前妻的手,不停在那儿摇晃:“锦娘,难道,你丝毫都不念及旧情吗?跟洪家退亲的事,我真的一点内幕都不知。”
见他们这等阵势,聂夫人暗叫不好。她的眼底余光,突然扫到身后跟来的妙如身上。不由地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对她的女儿说道:“瑟儿,你看,娘把谁给你带来了?”
说完,她回头一指,将身后的女子请了出来。
本来见到是沈浩然来了,妙如没打算搅进来的。没想到聂夫人还是没能放过她。只得硬着头皮出来应对。
闻声,聂锦瑟抬起头望了过来,只见好友戴着茶色面幕,缓了缓地走了出来。她像见到救星似的,扑上前去一把拽过妙如的胳膊,就把她拉着,朝庵堂里走去。
沈浩然顿时傻了眼,眼瞅着聂锦瑟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脸上不掩失望的表情。
聂夫人见了,微微一笑,朝着她前女婿说道:“瑟儿毕竟还未落发,她的事不劳你操心了。不好耽误你的归期了,沈公子还是早日启程为好。”
敛起犹不甘心的神色,沈浩然向聂夫人拱了拱手,带着身边的小厮,就离开了此地。
聂夫人目光微凛,叫来跟过来的侯府护卫,派身边的婆子,在他们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望了一眼庵堂的大门。然后,带着一群仆妇,就打道回府了。
被聂锦瑟拉着,妙如给身后的仆妇和护卫交待了几句,让他们好生在门口守着,接着,就跟着好友进了庵堂。
进到里面,妙如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收拾的十分整洁。不同于她以前在江南见到的尼姑庵,进来斟茶的小尼姑,生得也十分清秀。她不禁心中暗暗称奇。
“这座山上,起先是前朝一位皇家公主在此修行。随后才建了龙泉寺,反倒成了和尚庙。后来纯悦大和尚提议,在山下修了这座尼姑庵。专门收纳大户里一些看破红尘的女眷。想不到,如今这里,倒真成了我聂锦瑟最后的依归之所。”
说完,她讽刺地一笑,眼泪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妙如面上戚然,想开导一下她,刚要开口,聂锦瑟突然抬起手来,把她的话挡了回去。
“不用同情和怜悯我我跟你不一样,当年你只是退亲,毕竟没嫁人。我不一样,不但嫁了人,还丧过子……娘家也没个亲兄弟,即便以后找了愿意娶我的,也不过是看在陛下和娘娘的面子上。姐姐虽执掌后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这地位特别危险,太容易成人家的耙子了。怕是到时轮不上顾惜我,那种亲事不要也罢……”
妙如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两天,应该没少亲朋好友来劝解她吧?
她心里来回思量了半晌,才开口道:“从六岁起我就成了慧觉大师的弟子,你觉得我会劝人不要出家吗?”
听到这话,聂锦瑟十分诧异,怔忡地望着妙如,不确定地问道:“你不是母亲找来劝说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