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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公公也老了,能不能顺利回乡养老,也就看这一回了。”明晃晃的宫灯下,苏离的脸色格外的冷,“是投靠我们,还是投靠如妃,这全看他自己的选择。不过,我若是他,定然会选择有名有份的那一位,总好过那一位无名份的,还不知结局是怎样,风险太大。”
苏离忽而苦笑,“倚红,是不是觉得我变了?”不待她答话,自己已自嘲道:“凝碧尸骨未寒,我已经利用她的死来打击如妃……”“生生死死,不过如此,凝碧泉下有知,不仅不会恨你,反而会感激你。”倚红脸色平静了许多,但到底有些黯然,“扳不倒如妃,她可就白白死了。”
“更何况——”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想凝碧当真是笑着去的,能够为自己所爱的那个人付出,只有她心里才会明白那种欢喜。”无论她怎么说,都无法安慰苏离荒凉的心。她一向不是固执的人,但此时却执拗了起来,“这一次,要刺就往皇上心口上刺,否则一切都付诸东流了。”她利用的,不过是皇上对于那位毕生所爱的感情。
几年前那位妃子过世,凝碧既有着和她一样的容颜,无论怎样,皇上出于特殊心理,都会要求彻查的吧。更何况,还有戴公公在一旁火上浇油,这次只要皇上肯查,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如妃就必倒无疑了。
只是这事必须一击即中,否则,错过了天时地利人和,下一次,可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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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大变(五)
凤倾58;凤倾 第五十八章 大变(五)
苏离慢慢合上了眼。
也不知是出了刺杀事件的缘故,宫里的空气一日日变得紧张了起来。
又或者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这几日太医院的太医前往启德殿的次数越发频繁来,有此可见皇上的病情当真是大大的不妙。虽说现如今一切都瞒着,可单单是看着太医们的脸色和动静,也能猜出七八分真相来。苏离只等着最后一局博弈的到来,是生是死,是荣宠还是耻辱,就在不久的将来了。
周衍,周乾,周御,这三人谁能够在夺嫡之争中胜出,就且看天时地利人和了。
这一盘棋走到了最后,才是最为精彩的时候。
进宫四百多个日夜,苏离从坐山观虎斗的旁观者,变为了自己操纵棋子的运筹者,已经经历了太多风雨。以苏家为靠山的二皇子和以如妃娘家为依靠的三皇子,再就是已经成年的景王,鹿死谁手,一切都还不明朗。
周衍这一派,最大的助力来源于陈阁老,在陈小姐自尽以后,陈阁老曾经以年老为由企图告老还乡,不过被皇上留情。而今年的科举尚未放榜,只听说陈家有两位嫡系的少爷都参加了考试,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能得中进士,陈家又可以辉煌好些年了。至于如妃那一派,陈婉进宫以后颇得圣宠,不过落在苏离眼中,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罢了,不足畏惧。
只是如妃的父亲却是吏部尚书,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官吏升迁,都得看他的脸色。门下门徒自然也是不计其数,断断不能掉以轻心,至少这些都摆在明面上,周御那头。才更叫人担忧。他的底细,党羽,苏离一概不清楚。自然,在皇上驾崩之前,他也不大可能露出狐狸尾巴。
在宫外。能够克制周御的,也唯有苏楼了。毕竟是多年的好友。虽说现在彼此已经陌路,但苏楼无疑是最清楚他性子的,对于他或许还能揣摩几分。再就是周彻,身为先帝幼子,受尽宠爱,但到底掌握了多少实权,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谁也不知道。
唯有一点,或许是苏离自己的揣度,总觉得周彻不会害她。
他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也得亏周彻介绍的大夫医术高明,在他的调养之下,苏楼的病已经大好。苏离知道他肩上的担子太重,容不得有一点差池,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苏家百年基业,这些年虽说人丁不旺,但根基就在那里。苏楼作为掌权者,苏家到底是兴还是亡。命运都握在他手上了。
已经是暮春时节,柳絮纷飞,宫城内处处似飘雪一般。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周衍穿着绣满了花草的肚兜。外头只套了一件小褂子,趴在榻上依依呀呀的跟着飞翠学说话。苏离眼角余光不时瞟上几眼,心里顿生出了无限的暖意和柔情。
只是,关于刺客之事,迟迟没有什么旨意下来。
“皇上那头,可有什么表示?”苏离漫不经心的拈起棋子。
倚红就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听说。”走近几步,悄声道:“依我看,不是不想彻查,怕是病得不轻,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么?”苏离下巴微扬,眼中尽是寒意,“那我们更要当心才是,她日日伴在皇上身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篡改遗诏……”
说到此处,倚红却嗤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我听说这几日皇上拒不见任何人,只有昨儿个,召了睿亲王去。睿亲王在里头呆了好一阵,约摸有一个多时辰,今儿个才去了太后处,看样子,我们睿亲王如今可真真是大红人了,两头都走得勤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你说,太后今日召了睿亲王?”苏离歪着头,眼睛眯了起来,手指无意识的在棋盘上轻敲,似乎在沉思什么。“是呀!”倚红看出三分端倪,也就顺势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太后可能也会参一脚?”
“不是可能,是已经参了进来。”眸光冷凝,“皇上将如妃的事情搁下,或许当真如你所说,已经病入膏肓,无心再理此事。之所以召见睿亲王,怕是临终有事相托,而太后,分明就是想套话……”这宫中,父子,母子,兄弟之间的亲情,无比的淡薄,稍纵即逝。
在权势面前,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若你是太后,你是希望儿子为帝,还是孙子?”苏离下巴微扬,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倚红。“如果我是太后……”倚红思忖了半晌,才不急不缓的答道:“自然是儿子,孙子到底没有儿子亲,更何况,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从来就和太后不亲……”
她所说,也是苏离所想。
太后对如妃自然是不必多说的,厌恶之色已经溢于言表,想来对三皇子也是不会如何喜欢的。至于周衍,苏离可真不好揣摩她的心思,忽冷忽热,时而提防时而关切,真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有一点苏离是可以肯定的,太后对于这位孙子,并没有普通人家的祖母对待孙子的那种慈爱。
甚至而言对待皇帝,都没有什么慈母心肠。唯有在见到周御和周彻二人时,才会令人觉得,太后,也是一位寻常的母亲。这样想想,不禁觉得皇上,也有些可悲。大小跟着福妃过活,临了这位养母被生母摆了一道,卧病不起。后来有了心上人,也不过短短几年的功夫,撒手西去。就连结发妻子皇后,也血崩而亡。这一生,还有什么念想呢?
他在意的人,都不在了。
“真是可惜。”倚红扼腕而叹,“多好的扳倒如妃的机会,只是可惜皇上病了……”苏离拍拍她的手背,“不要急,无论皇上是否还有心力,刺杀太子都是大事,文武百官,也会揪住不放的。”
倚红叹了口气,忿忿然点头,“若不能扳倒她,也得使个法子叫她恶心上好一阵子才行,否则你这伤,岂不是白挨了?”她不提还好,一提,苏离便觉得背后隐隐作痛,虽说敷了药,渐渐开始好转,可伤口颇深,一时半会,当真是痊愈不了。以至于苏离沐浴更衣,睡觉用膳,都十分不便。飞翠也不敢叫周衍在她身上乱爬,唯恐不慎触及伤口,雪上加霜。
“想不到进宫不过一年多,我已添了一身的伤。”苏离自嘲的笑道:“从前还觉得自己身手不错,如今看来,再如何,也比不过人心。”倚红眼中一黯,就想到了凝碧的死,忙垂下头,转开了心思,强作欢颜的打趣:“没事,我手里多得是好药,横竖不叫你添上半点疤痕就好了。”
苏离轻笑出声,不再答话了。
果真如她所料,前朝因为太子被刺之事闹成了一团。毕竟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周衍都是最好的人选,既是皇上现在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他遇刺的事情传出去没有多久,奏折就连番被呈了上来。只是可惜皇上那头久久没有消息传来,在这当口,太后便下令彻查此事。
那日的刺客已经没有活口,有些是被当场刺死,还有些是被活捉但是又咬舌自尽的。不得不说这批刺客个个都是敢死之徒,没有从任何一个人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这彻查之事,不免难上加难。
苏离相信这次事件必然不是如妃一人参与,单凭她一人,不可能聚集这样一批刺客,多半是在宫外有人接应,所料不差,应当就是她的娘家人。也不得不说这些人胆子忒大了些,又或者是皇上病重,令他们不得不破釜沉舟,出此下策了。
不过,这事情既然开了头,只要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总会有个结果。
眼下最要紧的,是皇上的病情。能活多久,现在到了怎样的地步,根本就无从得知。皇上身边的人口风极紧,也无人敢妄自去打听,以免引火烧身。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那就是前几日才同皇上有过长谈的周彻。
不过,太后已经连着召了他好几次了,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必他也是焦头烂额,此刻哪能再告诉她些什么。
苏离心中有淡淡的遗憾。
自她遇刺受伤到现在,周彻都没有只言片语的表示。虽说心中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期待过多,然而还是止不住的失落。不光是他,就连苏楼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是否忙得太过的缘故。
在这时刻,人人都岌岌可危,忙得不可开交,或许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操心其他了。至少她苏离还活着不是么?虽如此安慰自己,到底是按捺不住心头的黯然,连着几日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飞翠见了,不免好言宽慰上几句,只是始终触不到她的心坎上去。
这一日她正午睡,就见上次那小宫女再次前来:“睿亲王想要见您呢!”
苏离本是睡意薰薰,此刻不觉精神一振,眼中不知不觉就有了神采。
这一切变化,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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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大变(六)
凤倾59;凤倾 第五十九章 大变(六)
倚红却瞧得分明,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亲自送着她出了殿门:“早去早回。”
她的语气,说不出的暧昧。苏离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匆匆扫着自己的衣裙,见没有什么不妥,才放心的出了门。自刺客事件发生以后,宫里戒备更是森严。不过那些刺客想来也不是从外头进来的,如妃再怎样,还没有那个本事,能够瞒天过海,只能是宫里的人了。
苏离一路想着,慢悠悠走到了风荷别院,若说这地方用来约会,着实是不够浪漫。这里昔日关着那些失宠的妃子,一眼望去就只见森森古木,不知道多冷清。周彻选在这地方也有他的理由,但苏离总觉得心里有些寒碜。
绕过花径,就见那人一身天青色衣袍,正坐在亭子中独酌。
“来了?”周彻背对着她,斟了两盅杏花酒,“才酿的新酒,不会叫人喝醉,要不要尝尝?”“好呀!”苏离也不拘礼,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他对面,端起茶盅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勾,“好香的酒。”慢悠悠抿了一口,“还有些甜。”
“你若是喜欢,叫人送些与你就是了。”周彻的目光绕过酒壶落在了她身上,“怎么穿的这样单薄?”暮春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因着是中午,阳光正明媚着,苏离要走大段大段的路,唯恐出汗,事先便穿着薄薄的豆绿色纱裙,上头绣着几朵白色的梅花。
“天也热了,更何况我身子一向康健,宁可冷些,也不好大汗涔涔的,反倒是叫人不爽利。”“我听说你受了伤。如今可好了?”周彻上下打量着她,脸色虽说仍是淡淡的,但苏离分明从他眼中看见了担忧。这一刻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又或者是喜欢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索性说道:“倒是没有伤筋动骨,不过伤口太深太长。估摸着得有一两个月才能痊愈。”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周彻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不是说只是小伤?”
本是无心之言。却叫苏离眯了双眼,“你派人在暗中窥视我。”“阿离,我——”周彻似乎觉察到不妥,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哪能说收回来,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出言辞来辩解,只凝望着她。“我并没有监视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