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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喝点水吧。”
“小姐,吃饭的时辰到了。”
“小姐又出汗了,我来给小姐擦干换身里衣。”
……
她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女子叫做玲珑。
“小姐你醒了。”玲珑端着清水进屋,朝着床上的女子微微一笑,放下金盆,给韶灵擦了脸。
韶灵不曾开口,玲珑习惯了沉默不语的韶灵,收回了帕子。
她生病了。
韶灵知道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不过该是小小风寒,这几日她似睡似醒,约莫好些时候都在沉睡。但一旦她醒来,慕容烨就已经回了屋,之后他们做的事……无疑是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亲昵。
她垂下眼眸,微微动了动左手,拉开自己的里衣看,里面连一件兜儿都没穿,大大小小的暗红色吻痕遍布全身,玉臂上,胸前,甚至是腿上都是……不难知道这些都是谁的杰作。
她的心一沉,她没有把这些片段全部忘却,一看到慕容烨坐在床沿,她就很想拥抱他,很想亲吻他,很想他也同样回应自己……结果,这几日他们欢爱了好多次,有时候,甚至从午后到天黑,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她像是蜕变成一只慵懒野兽,除了跟慕容烨一起,没有任何兴致,能让她稍稍睁开眼瞧一眼。而其余的时候,她就像是烂泥一般躺在床上,吃喝都成了不太重要的小事,脑子里也无法装有很多的心思,有时候只是想了一会儿,又会被无穷无尽的睡意偷袭,整个人懒得不成样子,连动根手指头都不愿。
有时候明明不愿动,宛若陷入冬眠,但只要慕容烨一走到屋内,她就会幽然转醒,接下来的一切……自然是不受控制,情不自禁。
“你来了几日了?”韶灵的嗓音很轻,好几天没说话,自己的声音跟平日里不太一样。
“今天第六日了。”玲珑笑着回应。虽然跟这位小姐还不太相熟,但好几日的照顾,让她越来越惊叹韶灵的美丽。瞧,韶灵虽还未彻底痊愈,无法静心装扮,但此刻她的长发披散,如流水、如丝缎,随着她睡梦中不自觉的动作,长发随之摆动,身上的白色纱衣也滑开些许,露出水嫩香肩。白皙的肩膀上和脖颈上,尽是男女欢爱过后留下来的痕迹,男人显然根本爱极了她这一身光洁雪肌,连任何一小片都不肯放过。
玲珑这点年纪,已经成亲生子,当然不难看出端倪,只是这么看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想来每个午后慕容烨匆匆赶回来,亲自“照顾”韶灵,屋内的烛火到了二更天都不熄,便是照顾到这上面去了……年轻的夫妻,当真是如胶似漆,恩爱缠绵,恨不能每一日都陪伴不离,羡煞旁人。
昨晚,他们又该是缠绵了一整夜吧。玲珑但笑不语,将韶灵的双手也仔细擦拭一遍。心想着,这对年轻夫妻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对自己妻子如此温柔体贴的男人,并不多见。
这么久了?!韶灵眼神一暗再暗。因为风寒,全身无力,精神也疲乏不少,导致她不曾察觉到任何异样。足足六天之后,才觉得事有蹊跷。而过度的纠缠欢爱,让她更萎靡不振,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管不顾,只是一个人躺在这儿等着被慕容烨宠爱?!
不对劲。
一场小病,不至于让她如此松懈懒怠。又如何让她放下心中介怀,跟慕容烨恩爱一次又一次?!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她就已经不愿意接触慕容烨的求爱,偶尔有一两次,她都是用装睡打发他,他从不勉强她,到后来……她甚至不想迈进这个屋子,跟他同睡一床。就算是生病,就算是思绪混乱,就算是不太清醒,她怎么会放纵自己一错再错?!像是个不知餍足的女人,在他给的一切情爱之中沉沦,不可自拔?!
韶灵强撑着身子,依靠在软垫上,淡淡地说。“给我泡一壶苦茶,茶水越苦越好。”
“小姐口渴吗?还是喝水的好。”玲玲有些诧异,多问了一句。
见韶灵的神色不变,玲玲唯有顺从地去泡了苦茶,端到韶灵的面前来。连着喝了两杯苦茶,韶灵的神智才清醒许多,支开了玲珑,她狐疑地掀开锦被,下了床,起身检查了方才送来的午膳碗碟,却没被动过手脚。
光是站了一会儿,一阵头昏乏力,虚软无力的感觉,再度重重侵袭了她。她微微蹙眉,扶着桌子坐着,又是灌了一大杯苦丁茶,她还记得这个玲珑是洛家的下人,不该是可疑之人,却也不能全信。她不像是被投毒,但精神很是不济,萎靡不振,一旦处在安逸的环境之下,不多久眼皮沉重,就要闭上眼去,这样一来,她根本不能想任何事,也做不了任何事。
若不是被下了毒,又能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如此软弱无用,瘫在床上,接连几日都不曾下床,甚至一看到慕容烨就只想着他,只是贪恋着他。她早已有了离开的决定,如何还会放纵自己跟慕容烨纠缠不清?!
韶灵搭上自己的脉搏,含着苦茶水,逼自己维持清醒,脉息并无任何异常,她的风寒已经痊愈,头痛也不再犯,本该跟往日一样能走能动,能说能笑,偏偏她还是像被抽离了灵魂的皮囊,软趴趴,柔弱弱,像是没有任何威胁的草木。
从药箱之中拿出一个银色针盒,听着玲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韶灵藏入自己的袖口之中。
“小姐怎么下床来了?”玲珑推开门,见韶灵趴坐在桌上,急急忙忙小跑过去,担心她有个好歹。
“你以前没见过我……我没这么虚弱,身体很好……”韶灵的双手紧紧抓住下身的绯色襦裙,苦茶水咽下之后,似乎疲倦再度涌了上来,她吃力地笑道,却连话都说不下去。这种神智一分分抽离出去,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沉,思绪越来越不清楚的感觉……好无力,好难过,好力不从心。
“可是小姐不是在生病吗?我家少爷吩咐过了,可不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小姐连站都站不好,还是坐床上去吧。”玲珑的眉眼温和,看上去并不是一个歹毒之人。
韶灵点了头,半坐在床上,不动声色地嘱咐玲珑泡两壶苦茶在旁边,只说是她口渴,苦茶最为解渴生津,她平日里喝习惯了。至于真正的原因,苦茶是为了让她保持更久的清醒时间,不让自己一整天都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她当然不会告知任何人。
连她都查探不出自己体内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再去请外面的大夫,也于事无补。
“我这几天不太记得自己吃了些什么,玲珑,你能同我说说吗?”韶灵佯装无事发生,浅浅一笑,闲话家常。
“小姐没多少胃口,我不知小姐是否往日就吃的那么少,跟猫儿似的。早上只是喝了一小碗白粥,有时候你只是喝了一半就睡着了,中午喝一盅鸡汤,晚上就……”玲珑据实以告,跟她们这种终日干粗活的女人当真不能比,她不知这些贵族小姐竟然吃这么一丁点就能饱足。
“鸡汤?我不怎么爱吃,以后就别做了吧。”韶灵不以为然地说。
“可是是宫里的人送来的……”玲珑皱起了眉头,她哪里敢不收?!
韶灵突地面色一沉,侧过脸去,冷若冰霜。“宫里?谁送来的?”
“我没问,她也没说,年纪大概三十来岁……说是听闻小姐病了,特意让御医熬了鸡汤,给小姐补身子。”玲珑看韶灵面色大变,生怕其中有了任何差错,低着头轻声说。
玲珑的声音,越来越轻,韶灵半阖着眼,宛若陷入小憩,她光是说了几句话,就已经体力不支,体内的根源,不堪重负。
玉瑾姑姑已经四十出头了,不该是她。那么,到底是谁?!
但她还来不及深想,已然在下一瞬,跌入一大片的黑暗之中。
慕容烨一回到鸣东苑,就抓过玲珑询问了几句,这两日韶灵恢复神智的时间越来越久,风寒拖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要好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一场病,生的不是时候,让他更难获得韶灵的原谅和释怀。
但如今想,在病中的她,从未用冷淡疏远的心面对他,他能够对着韶灵说很多话,她安静地半阖着眼倾听,唇畔有笑,他拥抱她的时候,亲吻她的时候,甚至是占有她的时候,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他推开门,看了一眼,韶灵不躺在床上,他环顾四周,檀木屏风之后传来动静。
她正在洗浴。
俊脸上的疲倦和戾气,渐渐消散无踪,他缓步走向屏风,负手而立,大大方方地打量眼前的美景。
“你回来了。”韶灵头部微仰,靠在木桶边缘上,水间黑发起起伏伏,清澈的温水打湿削瘦白皙的双肩,粉嫩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宛若一只只粉色小舟。由皮肤上泛开的光泽,透过凝结的水珠,变得柔和。
“喉咙好些了?”韶灵的嗓音,已经跟往日无异。慕容烨听着,站在她的身后,手掌覆上她温暖湿热的黑发,但心中却划过一丝很快的猜疑,接连好几天,她对自己说的话加起来也不会过十句,或许他们交流更多的,是眼神,是动作。听到她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总觉得不如深夜中那位甜美柔弱的女子,来的熟悉,仿佛……这一场病痊愈了,她又要回到那个把他推开的韶灵了。
“好了。”韶灵弯唇一笑,语气之中没有任何起伏。
他压下俊挺的身子,抿着薄唇,沐浴着花瓣澡的她,全身都像是沾上了花香,他无声地嗅闻着,想着每一日他们的拥抱和融合,眼底不禁多了几分柔情。
“七爷,帮我拿件衣裳吧。”她回过脸来,红唇轻轻扬起,笑靥如花。
一声“七爷”,让他胸口一震。他在韶灵的眼底拼命寻找着什么,那些温柔,那些娇柔,那些可爱,那些迷人,那些迷雾般的眼神……那些让他不断拥抱了她还不觉得足够的眼神,不见了。
烟消云散。
他长臂一伸,将挂在屏风上的里衣取来,递给她,她的动作很急,套上白绢里衣,才跨出一步,身后鸷猛的力道狠狠扯回她。
韶灵娇小的身子抗衡不了,直接跌入慕容烨膀内,手臂蛮横钳制,她轻易感受到他压迫而来的狠劲,她被迫完全贴合于他的胸膛。
她身上未拭干的水痕,让她的里衣吸收,透进背脊肌肤,本该温热的泉水,此刻变得太过热烫。
她微微一笑,转过身子去看他,她特意等温热的水凉了才将身子沉浸其中,只因这样的话,她才能获得一两个时辰的清醒。
她用尽了一切法子,甚至玲珑端来的东西,她根本不碰,但体内的症状依旧不曾消退。她将宫里送来的鸡汤查看了很久,其他的异样看不出来,唯独觉得枸杞的味道太重……若是御厨所做,更该看重气味的调和,鸡汤的鲜美被枸杞盖住,是一个纰漏之处。更像是……欲盖弥彰,她笃定是宫里送来的鸡汤里有了问题,却不知是否是毒药。这世上的毒,有形无形,有味无味,千千万万,何其之多?!何其之复杂?!
皇宫里,看似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像是天际的仙境,但总有一处,是摆放着这些各种用途的毒药。
这才是上位者手握重权,无人能违背的手段之一。
若是张太后所为,她并不讶异,只是不懂张太后的真正目的。
她已经坦诚不会嫁给慕容烨,无疑是让张太后少了一桩心事——太后该觉得高枕无忧,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再下毒手?!
察觉到韶灵的失神,他勾了勾唇。将她揽回怀里,满足喟叹,轻喃细语:“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念你……你这次病的太久了点,让我实在难安。”
就算是她笃定了,这些都是张太后的意思,她可以说出来吗?让慕容烨陷入两难?!她已经决定将所有残忍的真相都埋葬在地下,何必自寻烦恼?!
躺卧在床榻上,韶灵双目紧闭,那尖尖的瓜子脸,不过分纤细的蛾眉,有另一种柔美的娇弱。
“小姐,慕容少爷,方才门口有一位自称是玉瑾的女人,送来了一潭禹龙酒,说是西域进贡的美酒,献给少爷品尝一下。”玲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慕容烨随即起身,打开门,接过这一小坛子酒,面无表情地放在桌上。
“这是太后娘娘送来的酒,宫中的珍藏。”他突地笑了,神态很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屑的调侃,他缓缓倾倒了一杯酒,正欲凑到鼻尖嗅闻美酒气息,韶灵突地眼神大变,低呼一声。
“别碰。”
“难不成她要害我?”慕容烨不曾放下手中酒杯,却也不曾再靠近薄唇,不曾喝下哪怕一口。他黑眸一沉,陡然扭过脸来看她,在她苍白而惊慌的脸上,找到了她所担心的源头。
“不是害,但也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