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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
吃罢岁末宴,马思敏便随着一群文武大臣走出保和殿,突然一名灰衣小太监跑到他身边,边走边低声说:“马大人,有人在文楼那里要见你。”
马思敏正要问,那小太监却不再语,恭恭敬敬地垂手侧立在一旁。
马思敏站在文楼上默默地凭栏远眺,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连绵不断的飞檐,檐下的铜铃随风轻轻摆动并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得朦胧闪耀。他的皮肤苍白,仿若易碎的陶瓷般,一碰就碎。他的眸子深邃而宁静,似一潭没有生命的湖水,任狂风暴雨也激荡不起丝毫波纹。
突然从一处宫殿里匆匆走出一个身材纤瘦的宫女。他怔怔地望着她,眼里起了波澜,胸中汹涌澎湃,同时在他的心里不断跳出凤歌的名字。方才在宴上他没能同她说上话,只见得她消瘦了。
凤歌很快就消失在一段汉白玉走廊里。他轻轻叹气,双眸再次变成没有生命的湖水。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马大人……”
马思敏蓦地转过身,只见一位年轻女子正慢慢向他靠近,那女子脸微圆,两道柳眉配上一双似嗔似怨的凤目,她穿着湖绿色大袖衣及罗裙,衣上绣着绿牡丹,外面披着一件暗绿色白毛边大氅,那双纤细光洁的手中捧着一只暖手炉。细看之下却多了几分俗气;在她身旁跟着一个捧着一只锦盒的宫女。
马思敏勾动唇角,笑了。他的笑容优雅而宁静,淡然,仿若一缕清风般,他躬身行了礼,才淡淡说道:“不知美人找臣所为何事?”
声音温润柔和,似一道清泉般无声无息地流入心中。
吕美人说道:“我想请马大人帮我一个忙。”
接着她拿眼望着他,一脸乞求,乞求中又带着些许傲慢。
马思敏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暗想眼前这名朝鲜女子着实不简单,他嘴里仍旧淡淡地说:“美人言重了。”
吕美人眯着眼打量着马思敏,说:“马大人应该清楚,自从皇后薨逝之后,后宫一直无主,这三宫六院虽说都是皇上的人,可人多嘴杂,每个人各怀心思,又不能事事都闹到皇上面前,因此这后宫总得有人管不是?”
“美人想做皇后?”马思敏淡淡地说。
吕美人嫣然笑道:“马大人,如若你能助我做上这后宫之首,金姬自然不会忘了大人的功劳。”
说着,她又吩咐随行的宫女把那只锦盒呈到马思敏眼底。
“马大人,这里面是一颗大东珠,还是当时皇上册封我时赏赐的。”
马思敏没有伸手接,反而退后一步,说:“美人,臣无功不受禄,再则册封谁做皇后,是皇上的家事,臣无权过问。”
吕美人的一张俏脸涨得绯红,有些愠怒,说:“马大人,你何必说话来哄我?别说朝中上下就连这后宫里谁人不知道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前年因有你的举荐,权贤妃的哥哥从一名小小的军士晋升为光禄卿,去年又因为你,皇上在册封时偏心,权家可是因为你才得到今日的富贵。”
“美人错了,就算臣不那么做,以权贤妃在皇上跟前得宠,权家的富贵也是迟早的事,臣不过是顺应圣意罢了。”
吕美人用牙咬着唇,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才冷笑道:“马大人难道不想和凤歌夫妻团聚了?”
马思敏静静地看着她,说:“凤歌能在皇上跟前听差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臣也谨遵圣旨,此事就不劳美人上心了。”
吕美人瞪着他半晌,渐渐眼中泛起泪雾,嘴角往下撇,下一个瞬间她就啜泣起来,双肩不停抽动,哽咽道:“马大人,我离开自己的家国远渡重洋来到天朝,我在这里无依无靠,求大人你怜悯我。”
说罢她便曲膝跪在马思敏脚边。一旁的宫女赶紧也跪了下去。
马思敏吓了一大跳,急忙曲身去扶她。
“大人若不答应,金姬便跪死在这里。”
马思敏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面上却不动声色,静静地说:“美人所托,臣自当尽力。”
吕美人起身时,妩媚地笑了。
“一切就拜托大人了。”
“臣告退。”
慢慢踱下文楼,马思敏在楼下不经意地抬头往上望,栏杆处,吕美人正笑得花枝招展。
☆、第二章 宫中宴饮图(上)
马思敏从洪武门出了宫,在宫外正要上轿,突然有个声音喊道:“姑爷,姑爷……”
声音不是很大,但却熟悉。
马思敏一滞,便站在轿门口,秋生说道:“爷,素锦来了。”
马思敏惊讶不已,便四下张望,果然看见穿着灰月色宫女服的素锦向这边奔跑过来。
他向前走几步,等素锦到了跟前,他才问道:“今儿个上面许你出宫了?”
素锦的脸红扑扑的,张着嘴猛喘几下,才答道:“我今儿跟着宫里的一位小公公把贤妃娘娘的衣服拿去浣衣局。”
马思敏淡淡笑道:“在宫里两年长出息了,能被准许出宫办差了。”说着,脸色变得严肃,“浣衣局不是这个方向,是不是你家姑娘出什么事了?”
“姑爷,难得你还记得我家主子。”素锦从怀里拿出两只绣了花的香囊,梅花的冷香气立即充盈鼻孔,她把香囊塞到马思敏手里,“姑爷,这是姑娘为你缝的。”
自从凤歌被废为庶人,素锦便学着金陵人的习俗改称凤歌“姑娘”。
“凤歌可不会做女红,这香包没准是你越俎代庖做的。”
素锦忧郁地瞅着他,说:“我可不敢瞒姑爷你,姑爷也知道我家姑娘是个矜贵人儿,可入宫以后,沦落到跟我们一样,每行一步得万般谨慎,每说一个字也要再三斟酌,姑娘为做这两只香包整日里躲躲藏藏,生怕被宫里其他好事的人告到宫里的主子们跟前。”
马思敏将两只香囊放回袖笼里,沉默半晌才轻声说:“真是苦了她了。”
“难得姑爷记得我家姑娘的好,也没辜负姑娘为你在这宫里受尽煎熬,姑爷若真疼惜我家姑娘,就早日想法子让她出宫去。”
马思敏的眼眸中起了波澜,垂下眼皮,淡淡地说:“素锦,这事我记住了。你赶紧回吧,莫教人发现了。”
素锦对他磕了一个头,说道:“那奴婢就替我家姑娘叩谢姑爷了。”
说罢,她迅速从地上爬起,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马思敏坐在轿里,拿出那香囊来,放在鼻下嗅着,眼里渐渐涌上温柔、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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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早上,大雾笼罩着整座紫禁城,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
各宫院的大门外就挂上了题满字的桃符和门神,室内则悬挂起福神、鬼判等驱邪的画像。
明成祖起得很早,权贤妃替他整理衣冠时,他随口对往床的四角悬挂金银八宝的凤歌,说:“你今儿穿这件桃红色的袄子,的确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精气神。”
凤歌穿着一件对襟桃红色袄子,头上戴了一朵同色的绢花及一支白玉簪,脸上淡淡匀着胭脂,的确比穿着灰色的宫女服好看了一些。见明成祖如此说,她垂头答道:“今儿个年三十,奴婢也想讨个喜庆。”
明成祖说道:“这就是了,往后过年你就这样穿吧。”停了停,又问:“今儿都安排了些什么节目?”
凤歌答道:“今年请了一个跳太平鼓舞的戏班来,其余还和往年一样。”
明成祖怔了一下,随即便笑道:“太平鼓?听这名儿就喜气,朕登基以来所求的就是天下太平,也罢,朕今晚倒要好好瞧瞧那太平鼓舞怎个跳法。”
来宝和两个小太监则在外面大厅的屋檐柱子上插着芝麻秸,另两名太监在乾清宫外面院子的空地上烧着柏枝。
片刻后,诸皇子及后宫妃嫔都陆续走进来,妃嫔们大多二十出头,大多是朝鲜女子,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仪态万千,三位皇子偕带家眷穿着新做的衣服,也都神气十足。冷清的乾清宫充满了勃勃生机。因去年以来册封的嫔妃众多,有些面孔看在凤歌眼中却极陌生,她心下暗说平日里只见到几位妃子在明成祖跟前问安行礼,没成想一下就多出许多。
进屋后,所有人都逐个向明成祖行礼。
明成祖心情大好,一边接受众人磕头行礼,一边叫王安和来宝挨个赏赐。
不知不觉这已是凤歌入宫后过的第三个春节了,一年当中她最不愿意也最害怕过的节日就是春节和中秋节,因为那是两个象征家人团聚的节日,瞧着那合家欢乐的场面,凤歌总会想起自己的父母,已经快五年没有见到他们了,没有自己的春节他们又是怎样度过的呢?是不是也在思念自己?想着不由暗自潸然。
轮到朱瞻基时,只见他先向明成祖磕完头之后,明成祖便让王安给了他一只雕龙琉璃灯,说道:“瞻基,这灯你可喜欢?”
朱瞻基拿在手中认真瞧了瞧,便笑嘻嘻地说:“皇爷爷赏赐的都是宝贝,瞻基早就想着把屋里那纱罩子灯给换了,这琉璃灯再怎么被烟熏也不会变旧变黑,前阵子我去二叔府里看他使过,都眼馋了许久,如若皇爷爷能多赏几个给我最好不过。”
一席话合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张太子妃笑说道:“父皇可别听他这些浑话,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的。”
☆、第三章 宫中宴饮图(中)
明成祖说:“这可好,赏了你一件宝贝便被你赖上了。”说着,便哈哈大笑。
朱瞻基再一一对在座的各位皇子妃嫔磕头,也一一得了赏赐物件,最后他对着凤歌深深一揖,说道:“姑姑新年好。”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一位穿着淡黄色大袖衣,肩披五彩霞帔、头戴八尾嵌宝金凤的妃子便笑着说:“凤歌丫头,瞻基给你行了礼,你可要拿出些入眼的东西打赏他。”
明成祖笑骂道:“瞻基,你这小猴子,怎么连凤歌都不放过,她哪有东西给你?”
权贤妃说道:“皇上,我记得今年端午节那日,你赏了一件羊脂白玉壶给凤丫头。瞻基都问过我好几回那白玉壶是哪里来的。”
凤歌咬了咬唇,撇了撇嘴,才笑道:“昭容娘娘,这真叫冤枉,皇上好容易赏我一件宝贝就叫人给惦记上了。”一边说一边从身后的小几上拿出一件东西来,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壶。
那被叫中的黄衣妃子正是去年明成祖册封的王昭容,在所有妃嫔当中只有权贤妃姿色妍浓。
朱瞻基接过去,兴奋地笑了几声,又连连道谢。他又看着王安,王安赶紧从袖笼里掏出一只描金花的鼻烟壶塞到他手里,并说道:“小主子,这行礼就免了吧,老奴可承受不起。”
朱高炽无奈地说:“这个年可怎么过的?年年都成了这浑账小子搜罗宝贝的日子。”
朱瞻基不敢吱声,脸慢慢红了。
这时明成祖冲朱瞻基招手,喊道:“瞻基,到皇爷爷这里来坐。”
朱瞻基恭恭敬敬地说:“皇爷爷,你那里是龙椅,可不是我能坐的。”
明成祖呵呵笑道:“去年你不是坐过了么?怎么今年却生分起来?”
朱瞻基答道:“皇爷爷,瞻基又长了一岁,知道的规矩也多了,再不能跟你胡闹来着。”
明成祖转头对坐在他左下侧的朱高炽嗔道:“又是你教瞻基那么多迂腐的规矩是不是?”
朱高炽有些紧张,谨慎地答道:“父皇,瞻基越来越大,是应该让他懂得天地君亲师,不然儿臣担心他日后会做些没规没矩的事来,让人看了笑话去。”
一席话刚落,侍立在明成祖身后的凤歌便看见坐在朱高炽身后的朱高煦变了脸色,她暗暗摇头,朱高煦肯定因为朱高炽这番话犯了疑心病,一场口舌之争看来是在所难免的了。
果然朱高煦便涨红着脸,额上青筋直冒,高声嚷道:“太子这番话是在说我的吧?”
朱高炽说道:“二弟,我是在说瞻基。”
“父皇在这里,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别想狡辩。”
明成祖说道:“今儿大年三十,难道你们还想让朕不得安生么?”
于是两人噤声。
明成祖说:“瞻基,朕允许你跟朕一起坐在龙椅上。这是圣旨,你不得抗旨。”
朱瞻基便高高兴兴地跑到明成祖身边坐下。
接下去,凤歌便恭恭敬敬给明成祖及各位皇子妃嫔拜年。
明成祖和朱高炽分别赏了凤歌一件小的玉如意及一件新衣。
当凤歌给朱高煦叩头时,朱高煦便赶紧拉着她,说道:“你快起来吧,你这头一叩下去,我的一件宝贝便又没了。”
于是众人便笑起来,明成祖说道:“高煦,朕这些年赏你的宝贝还少么?你随便挑一件给凤歌就行了。”
朱高煦身旁坐着汉王妃韦氏,韦氏姿色极妍,打扮得也是光彩照人。汉王妃从手上脱下一枚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