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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把雨晴的尸体用白布裹了并用绳子捆上。
凤歌用力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然后她才问道:“公公,你们打算把她葬在哪里?”
其中一名小太监惊讶地看着她,说道:“姑娘说这话好生奇怪,这宫里的宫女死了,不都是拉去宫里的火化场么?”
“火化之后那骨灰又葬在哪里呢?”
小太监脸上的讶异之色更深,他指了指湖,说道:“火化之后,我们会把那些骨灰洒在水里,宫里有水的地儿就是她们的葬身之所,我们可比不得那些主子们,生前显贵,老了还有一方大大的墓可以睡下。”
先前发现雨晴尸体的宫女哇地哭起来,嘴里不住地喊道:“我要回家……我不想留在宫里。”
凤歌看着那湖水,仿佛看见万千的宫女面孔,难怪宫里有井有湖,尚膳监的太监们还要每天赶着水车到宫外去拉水进来供宫内的人们使用,原来这宫里的每一处水源都是一个个屈死的冤魂的坟墓,以前她在史书上看到提及明朝宫女的处境在历朝历代中最凄凉的语句时,她曾经以为那不过是写书之人为赚噱头写来骗人的伎俩便不屑一顾,而今史书中描写的残酷她终于见识到了,她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意外,双膝一软,便俯身趴在地上,眼泪顺着脸往下淌,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第三十九章 吕美人之恨(上)
凤歌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进门之后便坐到桌前一直不说话。
素锦看她眼神直勾勾的,也不敢问,心里担心,手下不停地做事。
凤歌当晚一直做恶梦,半夜大汗淋漓,不断在床上翻身,嘴里不时发出哭声,喊着:“不要……思敏……救我……思敏……”
素锦没敢睡熟,听见凤歌的喊声,她从床上爬起来,点亮蜡烛,撩起凤歌床的幔帐,推醒凤歌,凤歌睁开眼,看见素锦哭丧着脸,便无力地问道:“大半夜的,怎么不睡了?”
“姑娘,你是不是被梦魇住了?”
凤歌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嘴角浮上一抹笑,说:“嗯,不过没事了,你去睡吧。”
素锦仍旧不放心地看了看她,见她对自己挥手,便只得回床上睡下,但却让蜡烛一直燃着。
次日,凤歌去乾清宫服侍明成祖梳洗之后,便开始吩咐宫人们清扫乾清宫。她拿着一块抹布一边擦拭着明成祖的茶几,一边想着昨日在湖边发生的种种,不禁发起呆来。
正出神,突然来宝走进来,站在她对面,说:“姐姐,皇上让你去刑部走一趟。”
凤歌心中虽然讶异,不知刑部怎么会自己找上自己,接着她又条件反射性地想到三哥晋王朱济熿头上,心里便忐忑起来,又不敢问,生怕来宝说出一则晋王造反的消息来,尽管犹豫着,她放下抹布,站起身来才说:“我们这就去吧。”
当凤歌踏进刑部大堂时,那肃穆的陈设、压抑的气氛使她不由一个寒噤。大堂上有三位官员,大堂正中坐着马思敏,在马思敏后面则坐着明成祖,明成祖的脸色如锅般黑。堂上并没有一名衙役。
凤歌的头皮阵阵发麻,她先自报名字对在堂上的几位官员和明成祖都行了礼,马思敏说道:“凤歌,今儿让你过来,当着皇上的面,本官有一事问你,你可要说实话。”
马思敏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凤歌没见过他那样郑重过,心头不由一颤,神经也绷紧,垂头站在堂下,大气都不敢吭,小心谨慎地应了一声。
“吕美人的狗被毒死了,听说是吃了你送去的蜜饯。”马思敏淡淡地说,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
凤歌心下一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设好的陷井,也终于才明白昨日自己那种不祥来自何方。随即她又自嘲起来,没想到自己在这大明朝竟然要做一回被告,听着古人来审判自己。
她垂下眼皮说道:“大人明鉴,奴婢自知是带罪之身,在宫里只求为兄长赎罪,从不敢逾矩半分,奴婢入宫两年来,从不曾涉足太医院,又岂能在送去的蜜饯里下毒?”
“这事何人可以做证?”
“尚膳监总管张公公可为奴婢做证,为了怕奴婢在途中偷嘴,公公还特意让一位小公公跟着奴婢去了吕美人的宫院。”凤歌这才暗暗庆幸自己先前让尚膳监的小太监随行,不然她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明成祖便命人传来尚膳监的张总管及那名小太监,得到那两名太监证实之后,马思敏又问:
“那你敢不敢与吕美人当面对质?”
马思敏的一句话刚落地,明成祖的眼中便射出慑人之光。
凤歌答道:“奴婢敢同美人当堂对质。”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露怯,身子挺直如松。
☆、第四十章 吕美人之恨(中)
明成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开口说道:“凤歌,这事到此为止,朕再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回答。”
“是。”
明成祖说道:“凤歌,朕记得在贤妃归天当日,你哭着提醒朕要朕彻查贤妃的死因,你当时肯定就知道些什么,在这大堂上,你不用害怕,把你听到的和看到的都说出来吧。”
“贤妃娘娘生前待奴婢不薄,奴婢只是不肯相信娘娘就这样抛下奴婢。”
沉默了一下。
“那你是否清楚吕美人和权贤妃可有间隙?”
明成祖提起了权贤妃之死,凤歌更加谨慎,说:“奴婢只知贤妃娘娘和美人曾有过争执,但贤妃娘娘归天之日,美人感觉如丧手足之痛。”
“那去年北讨元人途中,你可曾察觉吕美人有异常之举?”
凤歌摇头。
“朕已问过米粒儿,米粒儿说你曾在北征元人的途中提醒她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贤妃,也不要让贤妃收授任何人送来的吃食,你肯定知道有人要害贤妃,你告诉朕,那歹毒之人是不是吕金姬?”明成祖高声质问。
凤歌从明成祖的话里明白,米粒儿已经在她之前被明成祖审问过了,她屏住呼吸,措词更加谨慎,态度更加恭敬。
“自从前年贤妃娘娘得了寒症以后,娘娘的身子就一直没利索过,太医们又曾叮嘱过娘娘忌生冷寒食及荤腥,也不可胡乱吃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奴婢担心米粒儿一时忙迷糊了,便忘了太医们的叮咛,反而害了娘娘。贤妃娘娘归天之前,奴婢整日在皇上面前听差,除了昭容娘娘和贤妃娘娘,奴婢与宫里的其他主子很少谋面,因此奴婢也不知是谁害了贤妃娘娘。”
明成祖面无表情地盯着凤歌看了半天,才大手一挥,说道:“凤歌,你退下。”
凤歌到最后听出个端详来,此事还是跟权贤妃有关,但不知马思敏从那位吕采女那里都获知了哪些情况,但又不敢当堂问,便只得郁闷地走出刑部。
不久太医院主事捧着几本账册跟在一名侍卫后面走进大堂,除了马思敏,其余几名刑部官员便开始翻起那些账册来。
又挨了一日,凤歌正在乾清宫等明成祖下朝,宫里突然闹腾起来,到处响起匆匆的脚步声,又有人的惊呼声。
凤歌听见响声过大,她走到门边,拉住一名急匆匆跑的宫女问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那名宫女答道:“我也不知道,只听说上面有旨让各宫院的人都去春和殿那边。”
凤歌的心脏突然就剧烈地跳起来,她立即跟着那宫女跑出乾清宫。
春和殿外面的院坝里聚集了很多宫人,连各宫院的妃嫔都站在那里,很多人都在颤抖,女人的凄惨的叫声响彻耳膜,令人毛骨耸然,凤歌的心脏如被人抽了一鞭,她捂着耳朵,刚挤到最前面,这时一只手从后面蒙住了凤歌的眼睛,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别看,快离开这里。”
她听出来那是马思敏的声音,她正要开口,接着她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腰把她往后拖着跑,人群的热浪离她越来越远,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越来越远。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那只蒙眼的手松开,凤歌便立即看见穿着官服的马思敏站在眼前。
“告诉我,方才那里在做什么?”凤歌心里有一些知觉,却仍旧怀着侥幸问道。
马思敏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在行刑。”
“受刑的人是谁?”
☆、第四十一章 吕美人之恨(下)
马思敏又看了她一眼,说:“吕美人。”
凤歌的脸色变了,用变了腔的声音追问道:“皇上是不是判了她烙刑?”
马思敏点头。
凤歌的身子用力晃了晃,她记得史书上记载吕美人是受了一个月的烙刑才被明成祖处死。好端端的皮肤一个月烙下来,就算是那吕美人曾经是艳丽不可方物的旷世佳人也会变成了鬼魅。她又怎样度过那样一个月生不如死的煎熬呢?
凤歌眼中无泪,内心凄惶,以一种如游丝般的声音问:“那吕美人的父亲吕秀真大人如今怕已经在大牢里了吧?”
马思敏看见凤歌表情难受,便抓住她的手,慢慢说:“吕美人勾结宫中的金匠金德和金良在权贤妃的胡桃茶里投砒霜,活活夺去了皇上的心头肉,她既受此刑,皇上又岂能容她父亲吕秀真再多活片刻?吕秀真此时正在午门受剐刑,皇上昨夜又着人前往朝鲜送信,让朝鲜王廷把吕美人的母亲押至金陵受刑。”
“你又怎么知道得这么端详?”
“你忘了皇上让我主审此案了?我刚从午门过来,自然知道此事。”马思敏说道,“昨儿吕美人身边的宫婢秋墨忽地跑去掌掴吕采女身边的宫人,偏偏那吕采女本就不是个能容得人的主子,她跑去皇上跟前供出那两名金匠来,随后宫中的侍卫去拘那两名金匠时,发现那二人已服毒自尽,如此一来便坐实了吕美人谋害权贤妃的罪名。皇上本就为贤妃一事气恨在心,哪经得住吕采女再三告状?因此昨儿黄昏便将吕美人及其父亲下了大狱。皇上对吕美人公开行刑,不过就是想借此杀一儆百,让宫里的人从此都别少生些歪心思。”
“那么秋墨是不是也活不成了?”
马思敏有些犹豫,迟疑地说:“秋墨已被判了鼎镬之刑。”
凤歌悲伤悲痛之极,暗自想着,都怪自己前日多那几句嘴才造成了吕美人今日之恨,连带着秋墨也受了连累,想想当秋墨被活活放在大锅里煮时,那又是怎样一种残酷的处罚?她方才所听见的惨叫声里只怕是同时从吕美人和秋墨嘴里所发出,她原本存心避开祸事却不料到头来变成直接地催成了一桩祸事的发生。她的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盯着马思敏,颤声说:
“秋墨不过是一个婢女,你们又何苦为难她?这宫中的主子们哪一个不是争得你死我活?就算是秋墨真的谋害了贤妃娘娘也不过是由人摆布不得已而为之,你们就仅凭吕采女的片面之词便定了她的罪,难道我们这些人的命在你们这些主子们的眼里都不名一文么?”
马思敏语气却仍旧平淡:“你倒是可怜她们,但你可曾知道她们两人在昨日就处心积虑地想要了你的性命。反正她们迟早是个死,怎么个死法又有什么不同?”
马思敏伸过手去扶凤歌,却被她无情地拍落。
凤歌说道:“从此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你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马思敏的面色潮红,表情有些激动,他的眼神变得悲伤,接着他扭过头去,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
“我也没让你领我的情,我只想要告诉你,杀谁留谁这都是主子们自个儿的事,我们这些做臣子做奴才的,只要顺着主子的心思办事就行了,其他的也不是该我们操心的。我这几日同吕采女一番交道打下来,才明白她的心机颇深,你往后在宫里行走,最好避开她。”
凤歌没有吱声。
☆、莓四十二章 宫人心计(上)
凤歌默默地思索着,这几年下来,她睁着眼睛瞧得清清楚楚,在明成祖眼里,臣子间的邀功和妃嫔间的争宠无外乎是一场场带着血腥的有趣游戏,输了的死了的自然不必记在心上,胜出的那些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他的囊中猎物,何时宰割都在他一念之间。
永乐元年诛方孝儒十族以及自景清伊始对犯下过失的臣子行使瓜蔓抄也是他治理大明江山理所当然的手段。
转而想起从前马思敏在靖南侯府说的那席话,如今她总算明白马思敏行事缘何冷酷无情。
她从背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想以这种方式求得他的原谅。
耳边传来他轻轻的一声叹息,
站了良久,马思敏才说道:“瞧你吓成这样,我还是送你回去歇着吧。”
凤歌轻声说:“我今儿当值,你还是送我回乾清宫吧。”
马思敏点了点头,轻声答:“也好,省得到时皇上找不着人,又该起疑心了。”
默默地走到乾清宫外,马思敏止了步,凤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迈腿进屋去。凤歌一人在屋子里枯坐。她的眼睛透过窗瞅着廊沿下那丛红色的蔷薇。蔷薇花朵不大,红红的挤满了整个藤条,藤条从檐顶搭下来,形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