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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
上穷碧落下黄泉,如若可以,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放开他。不,我不要今生今世,我要生生世世。
花树葱茏,暗香馥郁,微风送来清甜的桂花香,沁人心底。明月夜,星光点点微茫如萤。
一转眼已是八月十四。
近来,西北边境甚不安宁。
几日前,一支许国商队在离开敦煌城,进入许燕边境的沙漠后忽然失踪。不久,有人在燕国楼兰附近发现他们的尸体,死状可怖,所有财物均被洗劫一空。非但如此,燕国还扣下尸体,并将前去接丧的亲人全部捉拿。
敦煌知府要求彻此案,遭到燕国大将拓跋飞的阻拦,原本驻扎在温宿的三万燕军一夜之间增至六万,有蠢蠢欲动之势。敦煌知府无奈之下,只得向大司马李远求助。李远派出使节与拓跋飞谈判,不料拓跋飞当场将使节斩杀,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许燕之战,一触即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中,裴览病重,由国丈柳丞相暂时代君摄政,一切皆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然而,这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仿佛正有一场狂风暴雨悄无声息地酝酿着。
这日午后,希音收到一封拓跋珊的信,邀请他明日往锦城一聚。
我斜眼将他望了一眼,道:“这拓跋珊又想搞什么鬼?难不成,她知道你要将她出妻,所以来做最后的努力吗?我说,你要不要给她个机会什么的……”
希音随手点燃信件,火光跳动,眨眼功夫,那信件便化为灰烬。
他轻挑剑眉,似笑非笑地睨我,道:“不如你随我一同去吧,八月十五,又是一月锦城游园会。”
我痛心疾首地说:“国难当头,你身为一国王爷,还有心思逛游园会吗?”
希音笑:“难道你不想去吗?”
也不是不想……
我:“那么……王爷忙里偷闲也是可以的。”
时隔三月,再次回到锦城。灯影绰约,衣香鬓影,游园会繁华热闹之景更甚以往。八月十五中秋节,明月高悬于天边,流光洒遍人间大地。
依旧是一间酒楼二楼的凭栏雅间,我托腮眺望楼下人来人往。人月两圆的团圆夜,不知又要发生几多多情才子俏佳人的故事。
我惋惜道:“那日我水遁出宫,根本没有机会收拾细软,你为我赢回的那盏莲花暖灯落在宫里了,真是可惜。”
“无妨,落了便落了。你若喜欢,我可以请制灯高手专门为你烧制一盏。”希音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嫌弃道:“这茶比起你冲的差远了……”
我摇头,夹起一块豆沙馅的月饼细细品尝。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正合我意。
“不必这么劳民伤财,那盏灯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我被裴览软禁在宫中的那段日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日看看那盏灯,算是睹物思人吧。”
希音煞有介事地点头,道:“也对,横竖现在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睹物思人什么的,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我一愣,月饼登时噎在喉头,仿佛有一把火自耳后根一路烧到脸颊。我忙端起茶盏灌了口茶水,低头轻咳,说:“你让安安送灯给我,是想传达‘让我等你’这个意思吗?”
“是,我让你等,但不会久。倘若你没有逃出皇宫,我也会尽快想方设法救你出来。小梅,你以玉梅簪为信物,便是押上身世做赌注,我怎么舍得让你赌输?”
我将玉梅簪中的钥匙交予他,赌他不离不弃。若我输了,我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名册,梅家永无翻身之日,我也会成为家族的千古罪人。好在,他终究没有让我失望。
一时间,似有一股蜜汁流过心田,心口跳如鹿撞。我作羞涩状垂眸,说:“那簪子里镶嵌的钥匙究竟有什么秘密,锁在哪里?这些有头绪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若我猜的没错,只要找到对应的锁,便也等同于找到了名册。”他放下茶盏偏头将我望着,道:“这把钥匙,锁的正是失落已久的名
第四十七章
一盏茶喝尽;拓跋珊终于踏月而来。
依旧一袭锦衣华服,一柄玉骨扇随意地玩弄于鼓掌之中,同梦中所见一模一样。视线落在我身上,她诧异地挑了挑眉;仿佛对我出现甚感意外。
她一撩衣袍在我对面坐定,轻摇折扇,笑道:“梅知雪,原来你没死。”
梦中种种,犹在眼前。虽然说彼时的我的确年幼无知好忽悠了些,但若非这个坏女人从中挑拨,我也不会听信她的鬼话种下生情蛊;白白受了那么多苦不说,还险些与希音阴阳两隔。
此仇不报非好汉!婉荷园里她替我拉仇恨这茬我可以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但前仇旧恨我决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揭过了。
我端起一个淡定而大方的微笑,道:“我非但没死,还一不小心把生情蛊也给解了。哦呵呵呵,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将一碟月饼推倒她面前,道:“我们中原中秋节都是要吃月饼的,不知道拓跋公主有没有尝过。来,尝一个。”
拓跋珊的面色变了变,美目之中涟漪不绝,似有细碎地恨意升腾而起。
希音道:“拓跋珊,你约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拓跋珊垂眸一瞬,抬头时又恢复了笑靥如花。她自斟一杯清茶,端起小嘬一口,并未回答希音的话,仍是对我道:“这生情蛊乃是世上最匪夷莫测的蛊虫,世人皆以为生情蛊无可解除,唯有燕国王室成员才知道真正的解药是什么。我想知道,你的蛊是何时何地何人替你解的。”
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说到底还要感谢你。”
“我?”她盯着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耐心解释道:“若非你忽悠我种蛊,我便不会爱上裴览。我若不爱上裴览,也就不会稀里糊涂地嫁入东宫,更不会稀里糊涂地挨了那一百廷杖。若我没记错,你在种蛊时分明对我说,生情蛊附骨而生。”我挪了个位置坐到她身旁,探手抚了抚她的脊背,道:“一百廷杖哟……拓跋公主,那种血肉撕裂而见白骨的滋味,你可曾尝过?”
希音扬唇笑得淡然若水,望着拓跋珊的目光却冷若冰霜。
拓跋珊的身子蓦然一僵,旋即了然道:“刮骨剔蛊,这的确是一种解蛊手法,只是寻常人很难承受住那种痛楚,多半在解到一半时就支持不住了。一百廷杖,本是柳佳音送给你的见面礼,不曾想竟叫你因祸得福了。不过,刮骨剔蛊无异于强行取出蛊虫,体内残留的蛊毒却并没有解除。如此一来,你将会永远忘记心中真爱。”她瞧一眼希音,复瞧了瞧我,道:“你为何还会喜欢上他?”
我略带悲悯地望她一眼,叹息道:“拓跋公主,你知道真爱是什么吗?中蛊也好失忆也罢,无论忘记多少次,只要能再见到对方,便会不由自主地再次相爱,这才是真爱。我想,你这辈子大约是没机会体会何为真爱的……”话罢,复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因为希音根本不会爱你。
“真爱?”拓跋珊扬眉睨我,半晌,仿佛听到了滑稽的玩笑,忽然仰头大笑,道:“你以为裴昀真的爱你吗?你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吗?”
梅知雪,你知道裴昀究竟想要什么吗,你知道如今他面对多大的压力吗,你知道一个强大的妻族能给他带来多少帮助吗?
梦中的那一连串发问犹在耳畔,我一愣,转头看向希音。但见他的眉间阴晴不定,沉声喝她道:“拓跋珊,你胡说什么。”
她收起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案。“裴昀,你心虚什么?你敢不敢把你我之间的约定告诉她?”
心下咯噔了一下,我问希音:“什么约定?”
希音缄默地看着拓跋珊,眸中深深沉沉。
拓跋珊扬扬得意道:“我助他取得皇位,他将敦煌城以及西北四郡割与燕国。至于你,梅知雪,自始至终你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名册。你不妨想想,若他当真爱你,怎么会舍得让你抛头露面挂牌接客,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觊觎梅贤的名册?若他当真爱你,怎么会舍得以你为饵,引诱幕后黑手上钩?又怎么会答应与我成婚?”
在记忆不完整的情况下,我再次被她这一连串问题问懵了。不得不承认,她善于看穿人的弱点和心中的**,字字句句皆能戳中要害。
我咬了咬唇,说:“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他起初并不同意。”
她啧啧笑道:“是吗?你这么说骗得了谁,是骗得了我,还是骗得了你自己?你……”
希音面色阴沉,冷言打断她,“拓跋珊,你说够了吗!”
她站起身走到希音身边,俯身伏在他的肩头,低低笑道:“裴昀,我懂你的雄才伟略,我懂你的经世之才,难道你当真甘心一辈子屈居人下,当个闲散的九王爷吗?难道你当真要舍弃我们的盟约,选择她吗?如今母蛊被剔除,子蛊已然在裴览体内化作剧毒。没有解药,他支撑不了多久的。裴览无子嗣,他若驾崩,你便是最有希望的皇位继承人。裴昀,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你若愿意舍弃梅知雪,我便不计前嫌。来日你登基称帝,只要许我燕国区区敦煌和西北四郡,这笔买卖划得来。”
忽觉桌下的手骤然一紧,温暖的热度自他掌心徐徐渡来,若带几分教人心安的力量。
希音不动神色推开拓跋珊,道:“拓跋珊,你不了解我吗?我沽名钓誉、贪图虚名,弑君谋反必受口诛笔伐,我绝不想千秋万岁为后人所不齿。许国的江山基业由裴家列祖列宗开创,一城一池都割舍不得。身为裴家子孙,我会做这种为祖宗天地所不容的事吗?”
“所以……你还是选择她,对吗?”
希音淡然道:“我想要的东西,我自会想方设法取得。”
“真可惜。”拓跋珊叹了一声,道:“裴昀,你会为你今日的选择后悔的。”
“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落子无悔!”
拓跋珊笑着点头,咬牙切齿道:“如此甚好,其实燕国并不是非你不可。若要单纯地选择盟友,你非上选。这本就是利益交换,你能给我的,旁人未必不能。来日战场相见,休怪我不念夫妻之情。到时,我要的就不仅仅是敦煌和西北四郡了。”话罢,便拂袖绝尘而去。
我目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对希音说:“那么她今天约你出来见面的重点是?”
希音捏了捏眉心,似有些疲惫,“重点是她失败了。”
好吧,圣僧你赢了……
三日之后,燕国终于按捺不住,以敦煌知府逾境查案为由,派六万大军压境。同时,燕国国主增派五万大军南下,前后总计十一万,意图大举攻许。李远率五万御林军全面部署,做好抵御燕军的准备。
然,毕竟敌众我寡,李远再怎么骁勇善战,到底也是独木难支。加之皇帝病重,京中形势堪虞,边境士气不振,愈加难敌气势汹汹的燕国大军。柳丞相在征得裴览同意后,代天子下诏,集结京畿三万御林军前往边线支援。
此诏一下,立马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许多大臣纷纷进言反对。这三万御林军原本是戍守京城之用,如此一来,许国国中亏空,只余下区区六千禁军保卫皇城。倘若有居心不良之人趁机发难,京城将毫无抵御之力。届时难以两头兼顾,损失将难以想象。
奈何前线战事告急,这些反对出兵的奏折悉数被柳丞相压下,三万御林军如期出发。
与此同时,许国爆出了另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蜀王裴昀单方面广告天下,蜀王侧妃拓跋珊生性善妒且未有所出,不宜家室,符合七出七弃之条,即日废妃出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
蜀王在如此微妙的时刻撕毁许燕之间的姻盟,引起朝臣百姓议论纷纷。
有人说他急于同燕国划清界限,不念夫妻之情,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有人说蜀王重社稷轻女色,此乃大义灭亲的壮举。
也有人说,历朝历代,王爷废妃皆要经由皇上首肯,裴昀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包藏祸心。
不管外界传得如何沸反盈天,当事人都淡定得像从未有过此事。
我挑帘而入时,希音正在埋首整理书册竹简,他着一身黑袍,淡淡的光晕笼罩在他身上,显得身形颀长挺拔,宛如春日里的江南紫竹。他身旁的木架上放有各种兵器,刀、剑、枪、矛……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兵器,我不能一一叫上名字。
“圣僧,方才你没有用午饭,我吩咐伙房热了些饭菜,你快趁热吃吧。”我将食盒放置在案上,顿了顿,笑说:“其实如今应该尊称你一声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