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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道:“太子先替皇叔请个罪。再说我这一身风尘也不宜见驾,总要换一身像样衣服方不失了礼数。”
却是一副不容再左右的模样,拉着我的手便要走。似乎是眼瞧着事情失控,那老太监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阻拦:
“王爷,请问这女子是否就是那敌国的钦犯顾眉君?”
我感觉王爷的手一紧,却是沉下了脸,站定了冷冷望着眼前的老太监。
“怎么?”
“若是那钦犯顾眉君,只怕王爷现下不能将她带走。”那太监道:“皇上一早便下了旨,这顾眉君身份嫌疑,又事关我大晋的社稷,一旦押送回京,便需命人将其看管起来。”
王爷冷笑:“押送回京?身份嫌疑?此人是本王在夏国一手栽培的心腹,若此人身份嫌疑,本王岂不是忤逆之根源?王公公需不需要,也将本王看押起来啊?”
那王公公明显一个头两个大,只攥紧了拂手,拭着冷汗道:“事关圣命,王爷莫要为难老奴……”
王爷点头:“王公公办事素来尽心尽力,本王如何去为难你。既是要看守,本王便亲自看守起来,皇兄若有问询,王公公便如此答复即可。若出了任何纰漏,本人一力承担。这个处理方式,王公公看着可满意?”
那王公公一脸为难与惶恐,连说不敢。
最后道:“王爷执意如此安排,老奴自当遵命。”他小心道:“只是皇上对此女极是关注,老奴需安排一队御林军尾随看守,还望王爷莫再阻拦。”
王爷冷冷回道:“如此悉听尊便。”
复而低头望我,脸上的表情已然大大缓和了下来。
眼下再也寻不着手帕,他便裹了袖口给我拭了拭脸上已经发凉的水渍,又替我整了整略略松散的披风。轻声与我道:“一切有我……不要害怕。”
我回首扫了身后一片人群,他们正直愣愣地望着我们。
我于是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宽敞辽阔的神武大道,它的一旁是巍峨雄壮的皇宫,朱漆琉璃瓦的外墙外,是尘凡的世界,十丈红软。
一边的尽头,是同样端严肃穆的王府。
男人拉着我的手,奔走在汉白玉铺就的路面上,风灌满了披风,身后哗哗啦啦,跟着一队铠甲鲜明的御
☆、59Chapter 8182
81
当晚;宫中宴请百官。
听说这一晚因为数年在外的三王爷归国,圣上龙心大悦,上下一片和乐融融。唯一一件不和谐事,使是大长公主因为*女桐知外出不归,只稍回一张信盏,含糊其词表明其去了某地游玩,令家中勿念云云,疑是其中别有隐情。因有下人传出风声公主其实是寻找三王爷去了;甚至有说公主最后见到的一个人;正是三王爷,是以大长公主哭哭啼啼;却是寻王爷要人来了。却教王爷三言两语便推开了去。大长公主虽被回得无话可驳,然而脸色不豫;疑是心生暗恨。
而我,则是歇在了王府。
这一晚的宫宴是不闭席的,可是王爷还是赶回了与我一同守岁。
早在入府之前,王爷便暗示会看到熟人。果然到了府时一看,大门口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仆妇及王府亲信随从。我疑惑看去,却见一人笑嘻嘻将头抬了起来,眼熟的猥琐又透着精明的眼光,竟是夏地王府里的那个极会来事儿的王管事。
此外竟还有几个眼熟的面孔。
那王管事道:“托了王妃的福,我们这些人虽也是王爷手下使唤得上的,只是长年在外,原是不可能一回来就混到这等位置的,因为王妃要来,王爷一句话,便是我们提了上来。”既而拍着胸脯道:“今后王妃也是我们的主子,有事请尽管吩咐小的来做,小的们一片赤胆忠心,愿水里来火里去,肝脑涂地。”末了又顺溜地说了一通过年的吉祥话,张口闭口一句一个王妃,只挑那些人*听的话说。
王爷听罢竟也不纠正,反而满面含笑,赏了一封大大的赏银下去。他一开了个头,其他人便也有样学样起来,我头痛道:“唤我一声聂姑娘便好。”
这一晚的王府上下自然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王管事沿袭了他在夏地的习惯,大手一挥,一口气请了四个戏台班子,府中东西南北都摆了一台,吹吹打打地唱起戏来。傍晚的时候宫中还来了人,赐下一大堆物事,又细细问了府中过节的安排,却是怕主子回得匆促,适逢这等佳节,府中下人安排有什么不周全之处。当时王爷不在,应付的自然就是府中体面的管事了。
当晚,我在府中厨娘的指导下做了一碗饺子,之后便托王管事拿了王府的请柬送去了国师府。起坐不安地等了半日,方始见得送东西的两人回来。我便问他们过府的情况,可见到了哥哥。两人满面是笑地回道:“见着了。聂少爷吃到了姑娘做的饺子,还夸姑娘手艺好呢!他还问了姑娘在府中的情形,赏了小的二个大大的红包。”
我问道:“……国师夫人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国师夫人的情况恐怕不太好,也不晓得是否熬过这个冬天……”他说着赏了自己一嘴巴子,“小的该打,大过年的说此等不吉利话。”
我微微愣神,突然回想起当年被关入家族祠堂的数个日夜。
惩戒是假,谋杀亲女才是真。
那暗无天日的数个日夜里,我对母亲决绝转身的背影依然心存侥幸。
唤了多少句母亲救我?直至希望被掐灭。
那个时候是懵懂的,以至于有了强烈的恨意。再经过这么多年,因为哥哥的关系,那份恨意早被磨成了一份坚如磐石般的冷漠。在今生,所谓父母亲恩的缘份,早便斩断了。
那些病重的话由聂府的人口中说来,心中其实是存了一份质疑。如今听着那人当真要死了,仅存的便只有一丝茫然了。
我呆了半晌,又问了几句哥哥的情况,这两人回的尽是皆大欢喜。我迟疑道:“哥哥回府当真这么顺利?”两人道:“如何不是。只是聂少爷如今需要国师夫人榻前侍疾,暂时不能出府看望姑娘。临走便命人也做了一碗饺子,带回来给姑娘尝尝。”
说着令身后的小厮揭了手中的食盒,取出了一碗兀自冒着热气的饺子,瞧那装碗的釉色,倒是国师府敇制的不假。
我接过他们送来的筷子挑了一个。那饺子做得一个个饱满好看,显然馅料包得足,汤底也做得鲜。只是我只吃了一口脸上便变了色,缓缓放下了筷。
两名管事瞧着我,脸上惴惴不安。
我问他们:“其实你们根本没见到我哥哥的面对不对?”
两人脸色大变,一起跪了下来。
我猜得没错,两人确实是没看到哥哥。
哥哥这一番回府,也没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般顺利。
先是国师夫人的病。
接着是国师回府,传哥哥前去训话。一言不合,国师怒而罚跪。这一路奔波对哥哥的身体原就损伤极大,再经历回府,乍见亲人情绪的强烈波动,再到与国师生起争执,罚跪,如何再承受得住,不久便晕倒在宗祠之中。两人送饺子过去的时间,哥哥还昏迷在榻上。
两人苦着脸:“原是怕姑娘担心,于是想出了这等馊主意,请姑娘责罚。”
我挥了挥手:“没什么,你们下去吧。”
外面的戏棚正唱得热闹,吹拉弹唱,间或着一声炮仗,以及那些丫环仆妇笑闹的声音。
那王管事最会察言观色,一路插科打浑,连说了好几个笑话。又提议让我去看戏,后园还挂着宫中赐下的数百只宫灯,我只推说头痛。他便要去将戏停了。我只说不用了,今日这种喜庆日子,不必因为我一人扫了大家的兴。最终他又大兴土木地将那四只戏棚挪至了府中的一处,却是离我的寝处远了。
我和衣躺下,这一睡立即便做了个梦。梦里依旧是幼时记忆模样的国师府一片槁素。黑边白布幡下二个国师府的仆妇正在窃窃私语。我步覆艰巨,一步步挪近,却听那仆妇说不是国师夫人。
不是国师夫人,那是谁的?
我一下子自梦中惊醒了过来,只觉全身湿透。
而自己的手,正死死抓住一只手腕,却不是王爷的是谁?
那一身金黄的九龙盘云朝服还未换下,显然是自宫中下来不久。
他看着我,脸上有未完全收敛的担忧神色。只是很快便恢复如常,叹息道:“眉君,你又做噩梦了。”
我怔怔看着他,梦中那一幕令我心有余悸。
他笑道:“懒猪,还答应要与我一同守岁呢。你快些起来洗洗脸,本王要带你去看看好东西。”
待到了他所谓的好东西那里一看,我不由哭笑不得,只见那些东西无不都是些风车小鼓,瓜船手铃,清一色孩童耍玩的玩艺。他状似叹息:“没有办法,今年皇兄的后宫,四弟,七弟俱添了皇子,皇宫里进贡最多的,便是这些玩艺了。”说着拿了一个手铃晃至我的面前,叮铃铃铃地摇了起来。
82
我们顶着寒风在王府后园放了半夜的烟花。在我痴痴望着空中的烟火时候,他在我头上戴了一支玉簪。等我反应过来一摸,他微笑道:“头上总是太素了……这是新年礼物。”
我放下手:“如此多谢。我却没什么好送你的。”
王管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大声咳嗽,说道:“有的有的。”
我诧异地望着他,却见他大声吆喝了几句,不久便屁颠屁颠地端了一碗饺子上来,用赤祼献媚的口吻道:“王爷,这是王妃特地给您做的。”
说着一边朝我挤眉弄眼。
私底下他早改用了聂姑娘的称呼,如今又拿这话哄人,摆明了就是王爷在府门前的那
份赏钱封得厚,这是趁机又讨赏来了。
果然王爷大感兴趣,笑咪咪地拿筷子挑了一个问我:“这是你包的?”
那厮便眼巴巴望着我。我拿眼角挑了一眼,那碗里乘着十数只品相良好的饺子,却是出自府中厨娘的手笔,唯有一只散在碗里的……唔,我点了点头,脸却微微红了一红。
他的话里溢出欢喜,道:“适好我饿了。”那饺子便一个不落地吃进了肚子。
大年的头三日不必上早朝。访亲会友,拜访上锋也赶上这几日,一如民间。是以王府每一日开门,便有大批来访的人,我原以为王爷定然脱不开身。没想他倒干脆来了一招金蝉脱壳,径自带着我前去香山赏梅去了。
上京的冬日没有那么冷,是以梅花也开得迟一些。
在此之前,王爷便曾问是否要陪我回国师府一趟,我踌蹰了半晌,终是拒绝了。
宫中有遣御医给哥哥看了病。托王爷的关系,那御医前脚出了国师府,后脚便来到凤王府,给我详细地说了哥哥的情况。
那御医道,哥哥只是一时气怒攻心,下了针暂时无碍。至于其它长年的旧疾,还需要慢慢调理,却是一时急不得。倒时和蔡扁鹊所说的无二。
待至初四,听说晋帝招见了哥哥,便在这一日封了一个三品的詹事使给了哥哥,全权哥哥开启觐天宝匣一事。
晋帝在大殿问道:“朕自得了宝匣,便命国中诸多能人参详破解之。只是听闻这宝匣渗合了奇门遁甲之数,需连续操作数十个步骤,移动匣上看似装饰的雕饰,方能打开此盒,错一道有可能启动匣内的自毁装置,将传国玉玺生生毁坏。数名臣工虽俱参详出了些心得,然而结论却不一相同,始终争持不下。听闻聂卿博学多才,对如何开启宝匣,是否早有想法?”
哥哥回了句皇上谬赞,却道:“微臣对此件宝匣其实了解无多,当年制造此件宝匣的,却是臣妹聂遂意,如今宝匣的结构图虽已经遗失,臣妹也因身中奇毒,忘了宝匣的开启方法。但要论主持开启宝匣之人,却是臣妹更为合适一些。”
晋帝“哦”了一声,笑道:“竟有此事。只是我朝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宝匣竟是*卿妹妹所作,其中机括,*卿了解起来,便比旁人更得便利一些。看来此事,朕是没有托付错人。”
却是只字不提是聂府中的哪一个妹妹。
哥哥一撩袍,在殿中跪下。
“臣这妹妹,便曾因为臣的缘故,在夏国滞留数年,做了夏都数年的京官,臣斗胆恳请圣上开恩,令其将功补过,饶恕她这数年荒唐经历。”
晋帝顿了顿,淡淡说道:“还有此事?朕却是未知,看来底下臣工失职不小。是何缘故,朕自会公断。*卿尽可放心。”
他二个还有此事,四两拔千金便将事情推个干净。哥哥不明晋帝其意,下了朝拜访王府,那眉头始终是皱着的。
只数日不见哥哥,哥哥竟又瘦了一圈,脸色教上回见到时又差了几分。
我看到哥哥剧烈地咳嗽数下,仿佛要将腑脏也咳出胸腔一般,拿起茶盏的一只手羸弱无力,竟隐隐带着颤抖。突然间便想起除夕夜那里隐带了不祥的梦,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