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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忽然有一声极软糯的声音蹿进了她耳里,这河边人声嘈杂,可窦阿蔻却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声音,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过娇软,真让人酥了骨头。
她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青色裙衫的少女袅袅婷婷地站在河边,手中一盏花灯,对着身旁的一个男子说:“九哥哥,你说,写什么好呢?”
男子说了什么窦阿蔻没听清,她只看到那个背影十分的熟悉,熟悉到和她梦里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重合起来,分毫不差。
她跳起来,朝河边跑去。
河边人多,几个姑娘嫌她太过鲁莽弄皱了她们的衣衫,窦阿蔻头也不回地叫着对不住,在人群中搜寻刚才惊鸿一瞥的两个人,等她气喘吁吁跑到河边,却是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花灯在河中央漂着。
河对岸有人在放烟花,金丝银线盛放在空中。窦阿蔻疑心的那个人,就像烟花一样,遁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惊梦一场的后果是窦阿蔻当天晚上睡得很不安稳。丁紫苏从床上砸枕头下来:“消停点!我还要睡呢!”
窦阿蔻好不容易打了个瞌睡,天就亮了。
今天是西烈堡大开迎接武林群侠的日子。从龙凤镇到西烈堡的路上,都是络绎不绝的江湖人。窦阿蔻瞪大眼睛东张西望,想再找找昨晚上看见的那个人,可路上都是陌生的脸。
她开始疑心昨天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丁紫苏一路上骄傲地享受着少年们投来的惊艳的目光,就是身边这个丫头太给自己丢份了。
走了不多时,西烈堡恢弘的城门已近在眼前。
顾怀璧站在门口,跟着父亲迎接各门派的弟子,正忙得应接不暇,有一双手递过来了两张帖子:“清墉城和百草经。”
顾怀璧心里一跳,忙不迭地抬起头来,直接略过丁紫苏看到了窦阿蔻:“阿蔻!你终于来了!我以为——”
他忽然打住,拉了身旁一个西烈堡的弟子:“你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
然后拉着窦阿蔻往西烈堡后园走去:“寻真!快出来,看谁来了!”
唐寻真自厢房奔出,一眼看到了窦阿蔻,一条银鞭就甩过来了:“死丫头!这些日子你死哪去了!和野男人私奔了不成!”
她嘴里不依不饶,人却奔过去,一把抱住了窦阿蔻。
窦阿蔻眼圈也有些红:“师兄,师姐。”
唐寻真仔仔细细看了她两眼:“你怎么瘦了?你跟着谁来的?前些日子我们在百草经分道扬镳后,你就没了消息,派出去的人说你家被抄了,怎么回事?咦你的刀呢?你家里人呢?”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砸得窦阿蔻有些头晕。
还是顾怀璧冷静:“寻真,让阿蔻歇会儿。我们进去倒杯茶,慢慢说。我刚才瞧见她是和丁紫苏一同来的,拜帖也在丁紫苏手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窦阿蔻大口灌了一杯茶,抹了抹嘴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被下狱、又碰到徐离忍和丁紫苏的事情说了出来。
唐寻真半天没反应,良久才忽然一拍桌子,跳出来大骂:“娘的那个娘娘腔居然是二太子?!还当了皇上?!”
顾怀璧一把按住她:“坐下。阿蔻的家人还在徐离忍手里,就是不知道他要换什么条件了。阿蔻,朝廷的事我们不清楚,可能还是你先生更了解一些,你先生呢?听听他怎么说。”
窦阿蔻傻眼了:“阿辛不是在西烈堡吗?”
顾怀璧大惊:“没有啊!他和我们在清墉城分手,说是要去置办丁白芷结亲的喜礼,回了紫微清都。而后我们再也没见过他,我以为他和你在一处啊!”
窦阿蔻像是掉进了冰窟,她盼了那么久,赶了那么久,一路上就想着找到阿辛就好了,结果却是这样重重的失望!
窦阿蔻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徐、徐离说阿辛在这里的……阿辛不见了,爹和姨娘又在牢里面……”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把这些日子来的委屈和惶恐都哭了出来。
顾怀璧和唐寻真对视一眼,前者咳了两声,别过头去。唐寻真蹲下来,拿了手绢替窦阿蔻抹去满脸的泪水,哄道:“阿蔻莫慌。这不是还有我和你师兄么。西烈堡的地盘,看谁敢来动你。”
顾怀璧顺口接到:“丁紫苏才不会怕我们。阿蔻的爹娘都在他们手里,阿蔻就算和我们相遇了,也没什么用。”
窦阿蔻闻言,悲从中来,又哭湿了唐寻真一条帕子。
唐寻真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顾怀璧的嘴缝起来,顾怀璧才醒悟过来,挫败地拍了一下额头,跟着蹲下来哄窦阿蔻:“阿蔻,徐离忍既然说九辛在西烈堡,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急,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也许九辛会出现也不一定。”
窦阿蔻渐渐止住哭声,她只是发泄掉近些日子以来的情绪,哭完了,顿时就觉得好过了很多。她心思单纯,性子又乐观,想了想,觉得顾怀璧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于是自己擦去了泪水,哑声道:“嗯。我等阿辛出现,如果阿辛没出现,我就去找他。找到了他,再去救我爹和姨娘。”
顾怀璧和唐寻真在心里叹了口气。徐离忍当皇上,窦家被抄,窦进财和姨娘被扣住当做条件交易,傅九辛又恰恰在这时消失,这绝不是巧合,说不定是一盘很早前就布下的局。他们谁都知道其中□重重,也许是谁都想不到的进展,可只有窦阿蔻依然这样简单又坚定地相信自己的想法,不知该说她是单纯还是愚蠢。
可若不是她这样简单纯净的性子,傅九辛又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九哥哥
武林大会在西烈堡聚侠台上举行。江湖门派各自占了位置,起头是掌门或派出的弟子,随后是门人。
唐寻真远远地见到窦阿蔻,朝她挥手:“阿蔻!这边!”
窦阿蔻费力地穿过人群挤到唐寻真身边,才发现她占了一个绝好的位置,这边视野开阔,将整个聚侠台都尽收眼底。
顾怀璧站在西烈堡堡主身后,悄悄地朝唐寻真这边投来一眼,然后微微笑了笑,唐寻真嘴里嚷着“死相”,脸上的表情却很愉悦。
窦阿蔻看在眼里,想起下落不明的傅九辛,心里有些酸涩。
西烈堡堡主说了一通话,大意是此次寻宝需要江湖各派同心同力协调合作,希望大家能尽弃前嫌抛去私心,听从堡主分配职责,各司其职。届时宝藏如何分配,端看毫辉城下埋的是什么宝藏,再和各派掌门商议。司幽国在煌朝以西,离西烈堡大约半个月的路程,这半个月的时间就留给各派筹备远行的物资。
他说完,振臂一呼,底下的江湖人士纷纷响应。公孙墨家的门人说毫辉城一定有机窍,没了他们公孙墨家可不行;磅礴门的弟子说五十年过去,说不得机窍都生了锈不管用,还是得靠他们磅礴门的火石炸开地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热切。从前虽也有人探过司幽国宝藏空手而归,但这次整个武林都参与进来,众人是材火焰高,一定能有所收获。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大头肯定会被几个大门派分走,但对于小门派来说,捞些金银也是好的。
聚侠台上人人踌躇满志,又都是豪爽的性子,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挑了别派的旧识说是要切磋,在聚侠台上捉对儿厮杀起来。
厉家家主看着这蓬勃热闹,朗声笑与西烈堡堡主道:“顾堡主,依我看,这一回齐集武林人士,司幽国之行必能有所行。听闻毫辉城城主历代相传的名剑楚蚀可破日月,若到时寻到了,不知堡主可否让于我厉家?”
顾堡主皱眉,厉家不是行枪法么,要一把剑干什么。他正想说什么,忽听聚侠台上空传来一声长啸。
这长啸之人内力极深厚,有几个正在切磋的弟子不慎被这长啸动了心神,真气翻腾之下呕出一口血来。
啸声直冲九重霄,石破天惊一般尖利嘹亮,啸声结束后,那人又笑道:“楚蚀是我司幽国镇国之宝,你们说要就要了?也要看尔等有没有这本事!”
顾怀璧皱起眉头,运气调息免受啸声扰动,他尽力想分辨出这神秘之人在哪处发声,细细分辨之下,却只觉得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竟不能根据声音判别方位。
他气发丹田,朗声道:“晚辈不敬,前辈可否现身一叙?偷偷摸摸乃宵小之为,实叫人不齿。”
那声音答道:“不齿?你武林正派齐聚一堂,商量如何偷取别人的财富坐地分赃,倒说我不齿,真是可笑之至!”
在场众人被戳中痛处,脸面上都挂不住,骂骂咧咧起身要找神秘人。
神秘人却再没有出声。顾怀璧眼观四方,忽然瞥见聚侠台西南角有一抹黑影极快地掠过,虽然是十分短暂迅速的一瞬间,但却被他捕捉到了。
“止步!”他蓦地飞身而上,正要去追,忽见百草经丁家所在的位置上飞出了一把银针,齐齐扎在刚才神秘人落脚的柱子上,而后又一抹紫影飞出,极快地追着神秘人的方向而去。
窦阿蔻正看着这变故看得眼花缭乱,忽然身子被人一挟,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
“丁紫苏你放我下来!”她扭头,看到挟着自己的人正是丁紫苏,也是刚才发针的那抹紫影。
“闭嘴!”丁紫苏看了看后面紧追不舍的顾怀璧,几个起落间又往后飞了几把银针,顾怀璧为了躲这漫天的飞针,渐渐地被甩远了。
窦阿蔻的轻功很糟。但显然丁紫苏的轻功十分了得,挟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不被前面逃窜的神秘人拉开距离。
她一面紧追,一面瞄准了神秘人落脚的树枝,银针把把飞出。
一逃一追了没多久,神秘人在前方不远处猛地一止步,回身骂道:“你这个小女娃!要追老夫到何时?要不是看你年纪轻轻又是个女人,我早出手了!”
丁紫苏也落了地,窦阿蔻在空中飞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脚站到了实地上,连忙挣脱掉丁紫苏的胳膊,向神秘人看去。
神秘人穿了一身黑斗篷,从头到脚皆备包得严严实实。窦阿蔻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不由一怔。这人居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是精神却很矍铄,尤其有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
丁紫苏将窦阿蔻往前一推,推到了老人那边。
老头子一愣,怒道:“这是干什么?”
丁紫苏嘴角弯了弯:“这是你家少主的一个故人。带她去见你家少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老人闻言,仔仔细细地将窦阿蔻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狐疑地自言自语:“故人?”
窦阿蔻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那样的眼神太犀利,好像是凌迟一般一块块割她的肉。
老人看看窦阿蔻,他看出窦阿蔻武功不精,最多也是中上的水平;他再看看丁紫苏,这女娃儿虽然轻功了得,但内力不济,也不足以构成威胁。
他皱眉:“好吧。若是少主不认识这个小丫头,别怪我灭口。”
他又看向丁紫苏,心里在盘算要不要杀了她,却听丁紫苏老神在在:“我和你家少主有一桩交易要谈,你要是杀了我,小心你自己的老命。”
老人疑心极重,眼睛在窦阿蔻和丁紫苏之间转了好几圈,才道:“行。我带她进去。”
丁紫苏毫不迟疑,也不想探寻老人最后的落脚之处,转过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林间。
只可怜窦阿蔻,刚被丁紫苏挟着飞了这么远,又被这老头子像拎一只小鸡一般,拎着再度在林间穿梭起落。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从前她被傅九辛抱在怀里飞时,只觉得既刺激又兴奋;可是换了人,她只觉得可怕。
不知飞了多久,老人渐渐地减缓了速度,而后窦阿蔻被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到了,自己起来走。”
窦阿蔻睁开眼一看,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她粗粗估计这里离西烈堡已有了大半日的路程,却不想在这密林深处,居然有一座小规模的行宫。密林掩映下,青瓦白墙隐隐绰绰,隐约还可听见流水飞瀑的声音。
老人推着她,粗声粗气道:“发什么呆?赶紧走。”
他推着窦阿蔻走到行宫门前,在一边的机关上转了几圈,石门吱嘎一声缓缓打开,里头几个少年正在习武,闻言转向他,笑道:“陈伯回来了?可打听到什么情况——咦?”
他们探究的目光落在窦阿蔻身上,好奇道:“这小姑娘是谁?”
看上去乖乖巧巧白白净净,倒像一只玲珑剔透桂花馅儿的汤团。
那个叫陈伯的转身关了门,笑骂道:“不该你问的不要问。少主在哪里?”
他们扬了扬下巴:“玉春亭里。”
陈伯点点头,带着窦阿蔻往玉春亭里走去。玉春亭在这座行宫的最高处,青石板的阶梯层迭铺就而上,两旁皆是桃树,偶有风吹来,桃花瓣落了一地,简直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