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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寻真瞪了他一眼:“别打岔。这会儿是阿蔻和先生闹别扭,谁要听你分析那一堆事情。”
顾怀璧立刻闭了嘴,将窦阿蔻殷勤地望着,窦阿蔻便又描绘起当时的场景,说到傅九辛的剑就在徐离忍鼻子前一寸,而她假装从树上跌落下来,“不经意”地挡在徐离忍面前时,唐寻真嗟叹了一声,以一种不可救药的眼神看着窦阿蔻:“不经意?你以为先生是小顾子那么好骗呀!”
顾怀璧抗议:“什么意思?”
唐寻真压根不理他,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窦阿蔻:“这么拙劣的一出戏,也亏得你能演出来。我要是傅九辛,我就把你和徐离忍一同戳了,串成一个糖葫芦!”
窦阿蔻被唐寻真的凶残吓了一跳,又见她摊了摊手:“呆子,我也没法子,谁让这回本来就是你错。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回房,窦阿蔻在她身后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师姐,我没地方住了。”
刚才她那么有骨气,楼都下了,现在要她重新上楼求傅九辛,窦阿蔻很不愿意。
唐寻真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头吼:“还不过来?”
唐寻真和顾怀璧还未成亲,纵使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敢离经叛道到未婚男女同居一室的地步,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分两间房住的。窦阿蔻要和唐寻真住一晚,倒也方便。
窦阿蔻被傅九辛从小到大管得好,用膳的时候用膳,就寝的时候就寝,养出了一个雷打不动的作息规律,后来和傅九辛成亲了,纵使灭了灯以后,傅九辛就像一头狼,把她这样折腾那样折磨,但从来也是在一更前就结束,所以她在唐寻真房里和她聊了一会儿,又东摸摸西摸摸,再加上心情沮丧,没多一会儿就说要先上床睡觉。
唐寻真正看淘来的话本子看得欢快,往床上一指:“去吧。”
窦阿蔻闷闷地应了,洗漱完毕,一头扎进床里。床还是木板床,且唐寻真盖的被褥甚至比她的还要柔软厚实,但她不知怎的,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先生了。以往这时候,她肯定是要搂着先生的腰,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再死缠烂打磨着傅九辛读几首词:“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哎呦呦,先生的声音又好听,又温柔,读起这样旖旎的词句来,低沉中带着一丝喑哑,沙沙的,她都等不及傅九辛读完一首词,就香甜地睡过去了。
可今天夜里,旁边的床位是空的,被褥都好像是冷的,窦阿蔻憋屈得想哭,在被子里滚了几圈,把自己包裹成了一个蚕蛹,咬着唇看着天花板发呆。
唐寻真一回头,怒了:“窦阿蔻!你睡成这样,还让不让我睡了?”
于是窦阿蔻只能规规矩矩躺好,心里空落落的,一下子恨先生太绝情,一下子又恨自己抹不开面子主动去和好,辗转了半晌,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她睡下没多久后,轻轻的敲门声响了。
唐寻真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她等了这小半宿,终于等来了。
门外是淡眉淡眼的傅九辛,大概为了避讳,他还拉了顾怀璧来。看到唐寻真,第一句就是:“阿蔻睡了吗?”
唐寻真回头朝屋里看了一眼,轻声道:“折腾了好一会儿,刚刚睡着。”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像还哭了。”
她清晰地看到傅九辛眸色痛缩了一下,心里想这是什么事儿啊,就那么一点破事儿,还能让这两人折腾得这么死去活来。一个死都不肯低头认错做小伏低,一个又态度强硬不肯转圜,还不知他们的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进去看看她。”傅九辛开口了,声音都哑了。
唐寻真很识相地让开,在屋外和顾怀璧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傅九辛出来了,依旧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淡然样子,道:“唐姑娘,这几夜有劳你照顾阿蔻了。”
唐寻真登时天打雷劈:“几夜?不是就这一夜么?究竟是几夜?”
傅九辛淡淡道:“那就看阿蔻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回他是不会去迁就着阿蔻了,非得等阿蔻想通这里头的道理,乖乖地去认错,乖乖地保证不再犯,乖乖地不再去想别的男人,他傅九辛既然爱了,那就要完完整整地霸占她的全部所有,一粒沙子都容不下。
唐寻真等傅九辛走了以后,对顾怀璧咋舌道:“他也真是厉害。我瞧阿蔻这回肯定得栽。”
窦阿蔻果然栽了。
她由于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早上起来很没有精神头,眼睛底下两抹青影,浑浑噩噩地被唐寻真催着去梳洗。
今天还是要继续昨日的未完之旅,顾怀璧虽然对来犯者何人有了个了解,心里有了数,但依然不想停止对毫辉城迷宫的探索。就算阻挠他们的是煌朝的帝皇,可这历来,朝廷不管江湖、江湖不管朝廷,已经是有个定律了,他心里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哪怕你是皇帝,江湖上的事儿也管不了。
于是这一行十三人的小队又聚集在了塔前。窦阿蔻从起来就没有见到傅九辛,心里矛盾得很,一下子盼着看到傅九辛,一下子又想等会儿要是见了先生要怎么说怎么做,在塔前等了半刻,就见傅九辛和顾怀璧一同走过来。
傅九辛的确是出色,无论容貌身段还是骨子里的气质,这么从容走来,十二排的三小姐早开始捧着红脸犯花痴:“呀!傅哥哥好英俊!”
窦阿蔻闻言,心里像被谁拧了一把,立刻泛起了一股酸水,她眼巴巴看着傅九辛,就等着他说些什么,她就立刻顺着台阶刺溜滚下去,两人继续和和美美,却不想傅九辛像是没她这个人似的,根本瞧都不瞧她一眼。
她愣了一下,就听顾怀璧宣布进塔。也不容她再多想什么,一行人就进去了。
本来,傅九辛进塔从来都是陪着窦阿蔻的,稍稍有些动静,他便紧张地护她在怀里,不容她有一点闪失;可这一回,他却刻意离得她远远的,中间隔着好几个人,反倒是三小姐离他最近。
窦阿蔻纵然意难平,但这里人那么多,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和好时机,也只能作罢,一路生着闷气到了昨天那个打开的机括前。
他们昨天闻到的那股怪味还从那个洞穴里头传出来,越往里头走,气味越浓,众人一时都驻足不前,傅九辛嗅了嗅,道:“我以为,这股气味,大概是石脂的。”
毫辉城底下除了金银和楚蚀剑,更大的宝藏其实是石脂矿藏,这件事情,除了少主傅九辛、窦阿蔻、陈伯和苏洛阳他们几个知道,还有徐离忍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听闻此言,不由得都愣了一愣:“石脂?”
傅九辛也是昨天回去以后仔细想了想,又翻了些典籍,结合陈伯从前说过的一些话,才得出这个结论的,此时迟疑了一下,道:“只是估计。进去一探便知。”
众人闻言就要动身,却又被他拦住了:“等会儿。灭了烛火。”
他虽然只是清墉城一个门人,但说话时的架势却不由得都让人信服,于是大家伙儿都灭了烛火,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摸索,走了进去。
洞穴里头十分幽深,那股气味虽然比在外头要浓,但最浓的程度也不过如此,并不足以让人熏晕过去。傅九辛走了几步,又回头吩咐:“可以点烛火了,这点浓度无碍的。”
他说完,便先亮起了火石,他以后,一盏一盏的烛火都亮了起来。当整座空旷的洞穴被烛火照亮时,大家都被震慑得说不出一句话。
只见这洞穴的地下,不时有一小股一小股黑油油又浓稠的粘液汩汩地往外流,虽然流得不多,但也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条条纵横盘桓的细小的河,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发着光。
这就是石脂了,可制医药、可制墨、可制军火的石脂,煌朝虽然曾经也有开采利用石脂的先例,但因为各地发现的石脂矿藏只有两三个,储量也只是十分细小的一点点,可以说没多久就被采完了。煌朝利用石脂的技术也不发达,这么一点点的石脂采回去,也只有一小半被成功制成了各样东西,其他的,都浪费了。
所以这一处如此庞大如此丰富的矿藏,难怪徐离忍要忍不住占为己有了。
众人一时都呆愣在那里,各有各的思量。
傅九辛在想徐离忍要这石脂的用处,他抿了抿唇,很快就想通了。煌朝虽然国泰民安,但依旧有强敌环伺,西边北边的几个游牧民族正蠢蠢欲动,每年冬天都要骚扰一下煌朝边境。徐离忍野心勃勃,定是想要用这石脂制成火石炸药,装备煌朝的军队,最好能一举灭了那几个边境的心腹大患。
丁紫苏在想这事儿要不要快马加鞭传给徐离忍;其余的人在寻思这处矿藏该如何分割;窦阿蔻则正看着傅九辛。
所有人都在沉思,只有三小姐兴奋地走来走去,蹲下来看看那些石脂,闻了闻,甚至还用手指蘸了一点仔细瞧,她走得欢快,不妨踩到了那些石脂上。石脂本就滑腻,她又蹦蹦跳跳走得不稳,顿时身子一歪,就要滑倒。
傅九辛离她最近,又正在揣摩徐离忍的心思,眼角余光看到有谁要倒下,下意识地就去扶了一把。他甚至都没看清摔倒的那人是谁,手就先动了,假如他看清那人是三小姐,反倒就不会去扶了。
只听三小姐一声惊呼,打破了这寂静,将大家的眼光都吸引到她身上。这一看之下,大家都惊了。只看到三小姐含情脉脉看着傅九辛,傅九辛捞着她的腰,要是将两人身后黑黢黢的洞穴背景换成一片桃花林,那绝对是一幅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画面。
傅九辛在碰到三小姐的一瞬间就回神了,他飞快地又收回了手,任凭三小姐失了支持,“啪嗒”一下子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但还是来不及了,已经叫窦阿蔻看去了。
如果说窦阿蔻本来还有点愧疚,这回被傅九辛这一扶,那点内疚的心思立刻消散得一干二净,反而腾起了一把熊熊怒火。她恶狠狠地瞪了傅九辛一眼,将牙磨得吱嘎吱嘎响,咬牙切齿一番后,头一甩,率先出洞了。
“哎——”唐寻真看看呆若木鸡的傅九辛,她还是头一回在傅九辛从来淡然的死人脸上看到那么精彩的表情,然后又看了看气呼呼出去的窦阿蔻的背影,扑哧一笑,去追窦阿蔻了。
她一路追着窦阿蔻,追到他们住的民居里。
窦阿蔻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一坐,大碗喝了几口茶,颇有压寨夫人母老虎的架势。
唐寻真晃晃悠悠走进来,瞥了她一眼:“呦,生气了?”
窦阿蔻不理她。
唐寻真故意叹了口气:“先生不过是扶了她一把,于情于理都挑不出错,你就醋成这个样子;那你怎么不想想,你帮别的男人挡剑,挡的还是他的剑,他会怎么想?”
窦阿蔻浑身一颤,居然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吧!”唐寻真偏生还不放过她,又道,“所以先生那算好了。要是我,我肯定把你休出家门。再说,你没瞧见,先生刚才只不过碰了三小姐一下,就又立刻收回手了,那小蹄子啪嗒一下贴在地上,刚好倒在了那些石脂上,黑乎乎的溅了一头一脸,我听说,那些东西可很难洗干净呢。”
窦阿蔻想了想那画面,倒觉得有几分好笑。末了又想了想唐寻真的话,蓦然体会到了先生的心情。
人啊,非得这么犯贱。无论别人怎么如何告诉你那梨子是酸的不能吃,也比不过你自己拿起来亲自咬一口,只要咬一口,好了,什么就都不用别人教了,自己什么就都懂了。
窦阿蔻就是这样,无论之前如何不解自己究竟错在哪儿,这回等事情落在自己头上,真的是瞬间醍醐灌顶。
是啊,先生去扶一个要摔倒的人,本来就是于情于理,她都气得恨不得生阉了他的猫耳朵;她都做了那么出格的事,也难怪先生要生气。
窦阿蔻是个老实的孩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立刻很虚心地朝唐寻真请教:“那……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先生不生气?”
唐寻真瞥了她一眼,认真地寻思:“如果是我惹顾怀璧生气,他又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死样子,我一般是抽他几鞭,抽得他哇哇叫,最后也就没事了。”
窦阿蔻抖了一下,惊恐地看着她。
唐寻真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显然这招对先生没用,你也打不过他。先生么……”她忽然诡异地一笑,“我觉得该如此。”
她凑到窦阿蔻耳朵边上,叽叽喳喳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堆,窦阿蔻犯了难:“我……我不会啊。”
唐寻真气势磅礴地一笑:“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件宝蓝色的肚兜?”
不要脸
窦阿蔻在从龙凤镇带到毫辉城的箱笼里翻着了那件宝蓝色的肚兜。
这本是三姨娘在她成婚前送的,她愣是没好意思在洞房花烛夜穿上这件大杀器去诱惑傅九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