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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峥被他吸引目光,盯着面前的大脸,一双小手调皮地按在他脸上,含糊不清地跟着说:“喜欢……”
小孩子都这样,谁待他好他便喜欢谁。
沈氏委实待他不错,每回见他都当宝贝疙瘩似地疼,生怕他磕着碰着,饿着冻着。这些小孩子都是能感受到的,是以傅峥喜欢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只不过他这会儿更想跟薛纷纷待在一块儿罢了。
“奶奶要走了,不去看看她吗?”傅容耐心地同他解释,虽然明知他听不懂。
傅峥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
送走小豆花后,傅容这才有时间给薛纷纷换药。
她脖子上的是皮外伤,养了一两天便已结痂,到如今几乎好得差不多,没留下疤痕。然而后肩上的却不好说,伤口深且长,至今换药都隐隐作痛。好在薛锦意医术精湛,调配了几种祛疤的药膏送来,说是等伤口结痂是每日三回地涂抹,待到伤口长好时不出一个月便能恢复如初。
“其实留一道疤也挺好的。”薛纷纷托腮趴在软榻上,胳膊肘底下枕着遍地金妆花毯子,她杏眸转啊转落在黄花梨香几上的粉彩抱月瓶上,“这样将军每回看见便能想到我是如何受伤,心里就会愧疚不已了。”
药末子洒在伤口处,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抖,黛眉拢成一块儿,“好疼。”
傅容按住她圆润肩头制止她胡乱动,“伤口这么深,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不必看见她留疤,如今每天一回换药便让傅容悔恨得够呛。那刀伤划破她细腻无暇的肌肤,留下一道丑陋的伤口,皮肉被硬生生撕裂,好似伤在他身上一样地疼。
薛纷纷低低哼了一声不作答,这人可真无趣,连点儿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将军受伤的时候有这么疼吗,那时候是谁给你上药呢?”她忽地想起这个问题,一手扣着手底下羊绒毯子,一手支颐沉思。
自打傅容回来已经过去六七天,薛纷纷却没一次关心过他伤势问题,如此想来难免有几分愧疚。她偏头向后看去,奈何能只能觑到傅容袍裾和镶边云纹履,“听闻军中也有不少美人,将军可有醉卧温柔乡中?”
她指的是随营军妓,确实无论那支队伍都少不了这种女人的存在,大部分是敌军的战俘,也有少数是边关生活不下去的女人,被贩卖或自愿到此。
傅容腾出一手敲她脑壳,嘴边噙着不羁笑意,“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
军中兄弟有不少人喜爱,傅容却从未碰过那些个女人。一来不干净,二来都是可怜人,更何况自从有了薛纷纷后,平常姑娘都难以入眼了,总觉得少了种娇俏可人的滋味儿,而这又恰恰是薛纷纷才能给予的。
不多时药已上好,傅容将她扶着一圈圈缠上绷带,末了在前胸系好结,“彼时伤在前头,上药包扎都是我自己来,未曾假借他人之手。”
饶是已经被他碰过多次,薛纷纷仍旧受不住他过分灼热的目光,下一刻立即将中衣套上肩头,转身系好衣结。又跳下床拾起桌几放着的绸绫心袄穿上,“这时候母亲恐怕该走了,我们去前头送一送吧?”
傅容应声而起,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却又不点破,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头顶,“走吧。”
薛纷纷拾步跟在后头,游思居距离府门口有一段路程。傅容刻意放慢了脚步,是以薛纷纷走得轻松,不至于牵扯伤口。
来到大门口时早有人在,沈氏也是刚到的模样,抱着小豆花爱不释手,隐约能听见她问:
“峥儿想不想奶奶?”
傅峥还不清楚想是什么概念,清脆地答了声:“想!”
一扭头看见薛纷纷到来,探着身子便要到她怀里,“娘娘……”
沈氏循声看来,经过前天一事见到她仍是有些不痛快,连带着傅容也不待见,没给两人好脸色。
待人走到跟前,才冷着脸问了句:“还知道来送我?”
话是冲着傅容问的。
夫妻都没有隔夜仇,更枉论母子了。沈氏即便对傅容有再大的气,那也毕竟是她儿子。
傅容将小豆花接到怀里,这孩子最近与他亲近许多,被他抱着也不哭不闹。“母亲言重了,您要出行,我本该千里相送才是。更别提这几日未能好生照顾您,我同纷纷心中一直有愧于心。”
闻言沈氏这才将视线引到薛纷纷身上,末了不痛不痒地道一声:“你们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这两日她也想了许多,儿媳妇说的话不无道理。
她是被薛纷纷出事的场面震住了,孩子哭啼不休,她淌了一胳膊的血,怎能不教人心里发怵?至今想想都心有余悸。
薛纷纷没什么要说的,抿抿唇半响憋出一句:“母亲一路顺风。”
沈氏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说多余的话。今天恰逢平南玩夫妇不在,昨日已经道别过,是以她没逗留多久便登上马车准备离去,正准备踏在脚凳上时停住,回头对薛纷纷道了句:“回永安后你差人去我屋中,让人拿祛疤的良药给你。”
说罢不待薛纷纷做出反应,人已经坐进马车里,车夫驾了一声便缓缓离去。
*
永安城那边催得急,这边薛纷纷却又伤未痊愈。眼看实在无法再拖,便在她伤口有愈合趋势时上路,尽量放缓马车速度,一路走到苏州府改乘水路。
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的,再次躺在福船逼仄的小房间里,薛纷纷竟没有产生晕眩之感。加上一路有丫鬟伺候,傅容鞍前马后地照顾她,倒是前所未有地惬意。
其实薛纷纷也什么需要他照顾的,就是爱看他为自己做事的模样,每当这时都笑眯眯地一脸讨好:“我的容容真贴心。”
下场便是挨他一记栗子。
越临近永安城,天气便越发地寒冷。所幸运河常年有船只流动,水面并未结冰,否则他们不知何时才能抵达永安。从狭窄的窗牖看向岸边,路上不少积雪尚未消融,天地之间苍茫一片。若是忽略冷冽的天气,着实是个让人神往的好地方。
下船那日薛纷纷不但穿了短袄氅衣,又在外面披了件绣金牡丹大红斗篷,边沿一圈白绒绒的兔毛将她小脸遮去大半。恰逢永安城刚下罢一场雪,路上积雪足以没过靴子脚面,到处一片白茫茫,倒显得她在这片光景里分外独特。
回到将军府已过酉时,顾不得回御雪庭,先去养心斋跟傅钟毓请安。
沈氏离去后只剩他一人,形单影只看着倒是落寞得紧,好在傅老儿年岁高了,喜爱在院中栽种花花草草。院里冬梅正值绽放,为院中添色不少,两人去时他正在为梅花剪枝,看样子与平常无异。
傅钟毓素来跟傅容没什么话题,倒是挺钟意薛纷纷这个儿媳,得知她受伤后便不再强留两人,让她早点回去御雪庭养伤。
“我看父亲好得很,不知你为何总跟人不对付……”
薛纷纷一壁说一壁走入鹤鹿同春影壁,尚未站稳便见莺时急慌慌地跑来,手中拿了幅烫金帖子。
“将军,小姐,这是方才宫里差人送来的……”
傅容蹙了蹙眉,打开一看,只见上面行云流水地写了几个字,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了:“明日申末,宫中设宴,望周知。”
第87章 循序渐进
屋中久未住人;颇有几分阴寒之气。
丫鬟等一干下人打点完毕后;重新燃去暖炉;不多时正室便被烘得温暖起来。
薛纷纷按捺不住地凑近火炉子跟前暖手,适才莺时给她准备了一方手炉,她却担心伤着小豆花故而不用。绣墩儿摆放着一碟才炒的葵花籽;小豆花便攀着立在跟前,手里捏着几枚瓜子儿稀罕不已。
薛纷纷担心他卡喉咙里;是以端到腿上剥了一颗,特意递到他跟前笑眯眯地问:“峥峥想吃吗?”
傅峥小心翼翼地移到她跟前;伸出穿了厚厚短袄的小手够了够,“想吃……”
水灵灵的大眼一眨,好似能挤出一汪清澈潭水来,薄薄的唇瓣儿微启;垂涎欲滴。
偏偏薛纷纷玩心大起,捏着一枚瓜子仁儿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儿,放入自己口中嚼了嚼,“可是小豆花不能吃,小豆花连牙齿都没长全呢。”
她刻意嚼得夸张,长睫毛扑扇一垂一落似两把扇子,潋滟杏眸弯如新月,盯着傅峥一举一动。便见他霎时着急了,啊了便要扑到薛纷纷跟前,情急之下竟然能行走两步,稳稳当当地倒在薛纷纷膝头。
早在他过来之前薛纷纷已经伸手护住,见他恁有本事,免不了生出几分赞赏,“我们吃别的好不好?”
傅峥仰起白玉般的小脸颊,虽说才一岁但贪吃的本性暴露无遗,闻言忙不迭地点头。
花卉纹银碗里盛着饭饭才做的八宝豆腐,傅峥虽小,但已能吃些豆类食物。还没等薛纷纷端到跟前,他便迫不及待地攀着薛纷纷手臂,自动自觉地张开小口等人投喂。
引来薛纷纷一阵发笑,用特意为他打造的银勺喂了一口。豆腐是用鸡汤熬的,另又加了香蕈松仁等提味,显然很对傅峥胃口,“还吃……”
“贪吃鬼。”薛纷纷虽嘴上嫌弃,但手里却一勺一勺耐心地喂他。
终于大半碗八宝豆腐都落入他肚中,他才顺势爬到薛纷纷腿上,撒娇似地糯声:“困困。”
惹得薛纷纷一阵无奈,腾空将碗勺放在一旁香几上,给他顺了顺近来愈发长长的头发,“小懒猪,吃罢了就睡。”
傅峥却纹丝不动,在她怀里静了一会儿,小身子拱了拱复又重新坐起,跟忽地想起什么一般,“爹爹?”
若是傅容在,听得这声清晰无比的爹爹,定是要欣喜不已。
“爹爹出去了,一时半刻还回不来。”薛纷纷捏他脸蛋儿,这些天疲于赶路大家都没休息好,唯有他该吃吃该喝喝小日子十分潇洒。这会子她已经遣莺时几人回房休息,明日早起再来服侍,是以屋中只剩下她和小豆花二人。
傅容接到那封帖子后便出府了,临行时跟她交代了两句,让她早些休息不必等候的话,匆匆去了军卫。
正好薛纷纷也有些疲乏了,明日皇上设宴她身为将军夫人自然需要陪同,少不了一番虚与委蛇,不如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应付场面。
薛纷纷将小豆花放到架子床内侧,给他解下短袄盖上衾被,“峥峥先睡,睡着了爹爹就回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紫檀柜子最底下的抽屉上,上面浮雕了一圈儿海棠花纹,里面放的是皇上上回给她买的那幅画。只消一想到他那日手执折扇,在食指与中指间流畅自如转动的倜傥模样,便忍不住隐隐头疼……
“朕不着急,这些银两你慢慢还,只消不赖了朕的账便是。”
后来薛纷纷为了抵债,甚至将亲自买的鹦鹉也一并拱手奉上,事后并没再过问他情况,也不知跟那鹦鹉相处得如何。
小豆花精神得紧,独自躺在床上不哭不闹,眼珠子随着薛纷纷走动滴溜溜地转。
身边儿猛地没了人伺候,薛纷纷颇有些不习惯,然而既然放出话来,又不好中途反悔。她洗漱的时间比往常长些,折腾了许久才更衣完毕,走到床沿正欲躺下,却见傅峥看向她身后欢喜地唤了声。
未等薛纷纷回头,已被猿臂从身后拦住腰肢,随之而来的是傅容强烈的存在感,笼罩在她周围,“这么晚还不睡?”
“不大习惯……”
话未说完,便听身后一声低哑的笑,“不习惯什么?没有我陪着?”
说罢将薛纷纷抱到床上倾身覆上,鬼斧神工般的面容挂着愉悦笑意,大抵今日事情处理得顺当,竟有心思逗弄起薛纷纷来。
薛纷纷给他压得肩膀疼,忍不住嘤咛一声推搡,“是莺时不在,将军可真会往脸上贴金。”
闻言傅容脸上一黑,早在她蹙眉时已经撑起身倒在一旁,如此恰好对上床内侧傅峥好奇的双眸。他毫不害臊地与之对视,“峥儿可否想爹爹?”
傅峥念叨他许久,这会儿精气神十足,迫不及待地要到他怀里去,“娘娘,想……”
娘娘想?
傅容若有所地睨向薛纷纷,谁知她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兀自睡下。
*
大越军队比他们早两日抵达京城,未能士兵凯旋的盛况,薛纷纷心中颇有几分遗憾。
天微凉莺时就起床来伺候,将她推到妆奁前稍作打扮,缜发云鬓,又换上一套九成新的袄裙,因着怕冷连昨日的斗篷也一并带上。她抿了些许唇脂,妆容精致,好似朝霞映雪,丰神清丽。
他们坐马车抵达紫禁城外,经由查看贴子后侍卫才堪堪放行,不住地殷勤道:“前儿个才落雪,将军、夫人